” “是。”黑衣人应道,下一刻便消失在青年眼前。青年转身进了屋,回到书桌前,提笔挥墨。 片刻一封信写好,青年拿出印章,在落款处盖章,随后吩咐内侍寄出去。 这信以特殊的渠道很快就送到了收信人手里。 “奇怪,人不是回家去了吗?怎么还往我这捎信?”李致远满心疑惑地把信打开,待看完惊出一声冷汗。 “我天,这事那位怎么知道了?”李致远擦擦额头上的汗,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是有人利欲熏心想打歪主意,他觉得这只是小事就没有上报,没想到……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李致远冷声道。把信收好,让人叫师爷过来议事。 此时已是金秋八月,桂花飘香之时。沈家村的桂花开得特别灿烂,沈砚北打算采摘些桂花做桂花糕和酿桂花酒。 桂花树下铺了一大块布,沈砚北拿着根长长的竹竿用力地敲打桂花,而顾长封站在树上抱着树枝使劲摇晃,而周煜揣着个大布袋准备装桂花。 “哗哗哗……”金灿灿的桂花像下黄金雨般簌簌落下,不一会地上遍地金黄。 树下的沈砚北发上衣裳上都落满了桂花,顾长封轻身跃下,稳稳落在他面前。 青年一身儒雅的青衣,身姿挺拔如竹,墨发轻轻松松地在脑后绾了个髻,看起来温和又随性。青年俊秀的眉眼含笑,看着他的目光柔软而绵长,纷扬的桂花落在他眉梢,却像是落在自己心湖上,轻轻荡起一圈圈涟漪…… “怎么了?”瞧顾长封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沈砚北不由问道。 顾长封没说话,伸手在他眉毛上摘下一片桂花瓣。沈砚北挑了挑眉,唇角微微弯起:“好看?” 顾长封诚实地点点头,脸上有些烫。沈砚北轻笑,压低声音问他:“是穿着衣服好看,还是不穿衣服好看?” 顾长封一愣,蜜色的肌肤泛上一层薄红。 穿着衣服的青年像一根蓬勃生长的青竹,眉目缱绻优雅,有种读书人特有的知礼明秀。而不穿衣服的青年则像是了一头剥了羊皮的狼,狂野不羁…… 想到那青衣之下覆盖着薄薄肌肉的身躯,顾长封脸上的热度狂飙,忙别过脸不去看沈砚北。 望着那红透的耳根,沈砚北眼中笑意更浓:“怎么不说话?回答不上吗?” 周煜装作没瞧见自家师父的羞窘,默默低着头把地上的桂花收进布袋。顾长封看着少年漆黑的后脑勺,目光闪烁,红着脸就是不出声。 沈砚北就喜欢看他这样,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不告诉我,那我告诉你!” “你穿着衣服好看,但脱光了更好看!” 顾长封的脸“轰”地一下子烧了起来,沈砚北拉着他的手大笑:“好了好了,不闹你了。趁着日头不错,咱们赶紧把桂花带回去收拾干净晾晒干。” 两人把地上的布块收拢起来,把桂花倒进布袋里,装了满满一大袋。 “你们这是去摘桂花了?”看到沈砚北拿着长竹竿,周煜和顾长封两人提着大布袋,李大娘远远地问了句。
“是的李大娘。”沈砚北笑着回道。 李大娘看了面色平静的三人一眼,神神秘秘地对沈砚北道:“你还不知道吧?出大事了!” 沈砚北很配合地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李大娘眉飞色舞地道:“李家村要完了!” 沈砚北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困惑:“再有两日就要在李家村举办社戏,李家村怎么会完呢?”每年中秋节前三日,沈家村附近的好几个村子每人都会凑个份子钱来请戏班子过来搭台唱戏。社戏当日会杀猪祭酒拜天地,以祈求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非常隆重热闹。 这是几个村子的盛事,大伙十分看重。而村子这么多,到底在哪儿举办社戏呢? 就像在现代为了对世人展现自己国家的实力而争夺奥运会的举办权一样,几个村子都参与了竞争,最后由最有实力的村子取得举办权。 前年因为李家村李员外是县里最有名的长盛酒楼的东家,去年李逸成为了这十里八乡的第一个举人,这两年社戏都是在李家村举办,今年社戏也还是在李家村举办。 “李家村最大的依仗倒了!”李大娘的声音陡然拔高。 沈砚北一愣,这回是真好奇了:“李举人出事了?” “什么李举人?李家村再也没有李举人了!!”说到这李大娘不再卖关子,而是倒豆子似的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沈家村和李家村多有摩擦,可两村水火不容是因为一件事——当年沈家村有一女名沈如,沈如因为脑子有毛病被人叫做傻女。傻女有一日在河边洗衣裳被喝多了的李家村人辱了清白。事后李家村人怕被苛责,更怕沈家村人要他娶了傻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傻女推进河里淹死了! 这事被人瞧见,结果李家村用钱堵住那人的嘴,李逸用权势压迫其改了口供,前县令张大人收了好处偏颇李家村,判了李家村村人无罪释放! 沈家村村人义愤填膺却无可奈何,谁叫那该杀千刀的是李员外的儿子呢?谁让李家村出了个举人呢?他们沈家村无权无势,活该被人欺负! “县太爷翻了卷宗,觉得此案疑点重重,便派人暗访,最后发现了真相!”李大娘十分解气,“那李举人德行有亏,不堪配位,已经被革除功名!” “竟有此事?”沈砚北微讶。 李大娘冷哼:“还有呢!前儿不是说要办公学收了大伙不少银子?结果这学堂没办起来,这李举人不把银子还给大家反而是中饱私囊,想要拿这笔钱去买官!” “幸好,县太爷把他抓起来了!否则大伙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没了,咱们沈家村还得继续受气!” 沈砚北皱眉。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李举人做的亏心事多了,现在终于遭报应了!”李大娘看着沈砚北,语气真诚,“沈晏你心地好,这般帮助大伙,老天也看在眼里,定会保佑你高中的!” 沈砚北笑笑:“谢李大娘吉言!” 李大娘摆摆手:“我刚从县里回来,这事我得去告诉村里人,先走了!” “您慢走。”沈砚北客气道。 “活该!”周煜狠狠地唾了句。 沈砚北看了顾长封一眼:“这事我怎么感觉有点蹊跷?”新官上任后就算翻看卷宗,一般来说会注重查阅那些破不了的案子。沈家村人一案已经结了这么久,还涉及到前任县令,在没有人上诉的情况下,李致远为什么会冒着得罪高升的前县令的风险来为沈家村人翻案呢? 他觉得有些刻意,而且这种刻意还是针对李逸的!第53章 大丰收 为什么针对李逸?李逸得罪了谁? 这穷乡僻壤的又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势让李致远不惧风险把李逸给搞垮了? 沈砚北思来想去, 只想到一种可能。 李逸得罪的人不少, 其中最有份量的莫过于苏家小公子苏青泽。但这事很明显不是苏青泽做的, 而且说到权势,能用得起暗卫的没有哪个不是背景雄厚之人。 如果这真是那暗卫主人的手笔,那暗卫的主人和苏青泽到底是什么关系?沈砚北心里越发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 沈砚北也没想着去探究。朋友的朋友亦是朋友,应各自保持尊重。 李逸倒了,昔日被仗势欺人的李家村欺负而碍于李逸身份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各村村人纷纷去李家村讨要公道, 烂番茄臭鸡蛋轮番上阵,这回轮到李家村村人敢怒不敢言。 此情此景李家村是没资格再举办社戏了, 村长沈德忠有意揽过来,找了沈砚北来商量。沈砚北没同意。 倒不是他舍不得出钱赞助,而是…… “李家村现在正是水深火热之际,我们把社戏的举办权抢过来,无疑是让两村原本就紧张的关系变得更水火不容。”沈砚北正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未免遭小人记恨, 咱们沈家村还是低调些好。”为了面子而给自己留下后患是不明智的, 而且他自己也不愿意出这个风头。 他一个小小的秀才, 没办法给村人们撑腰。 想想也是这个理,沈德忠叹了口气,心里不无遗憾。他们沈家村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李家村压着, 好不容易李家村跨了, 他们沈家村却没能扬眉吐气。 沈砚北安慰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个人的强大终究有限,只有人人都强大起来,别人才不敢欺负咱们!”
“我觉得咱们更应该趁这个机会立起来,让村里人的钱袋子鼓起来,有钱才有底气!” “啪!”的一声,沈德忠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激动道:“砚北啊!还是你看得清!”他老想着掰回一局,可一时的痛快哪比得上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宽裕舒适来得重要? 想通了这一点,沈德忠也就不再耿耿于怀,而是叮嘱村人们把心思花在地里,把庄稼都伺弄好了。 因为村里大部分人都按照沈砚北之前的模式把鱼稻鸭放在一起养,如今沈家村的水田大都围上了渔网。白日里,田间除了偶尔的虫鸣鸟叫,更多的是小鸭子们欢快的嘎嘎声,那成群结对在秧苗间游弋的白色身影成为田里一道特别的风景线。 因为沈砚北按市价收购豆角青瓜白萝卜大白菜,有多少收多少,村人们便卯足了劲为自家创收,在门前屋后开辟大块荒地种了许多蔬果。蔬果不用花费太多心思打理,就按时浇水除草,而且很快就能收获,村里人都很高兴。 田里的鱼稻鸭,菜地里头的蔬果,偶尔腌制些咸鸭蛋,沈家村人觉得这日子充满了盼头! 处理好李逸的事,李致远立马回信汇报,心情颇为忐忑。之前收割稻谷,证实沈砚北的种植方法的确能增产,他就向沈砚北请教鱼稻鸭混养的原理和需要注意的事项,而后把如何实现鱼稻鸭共养以达到粮食增产翻倍的资料整理好寄过去。也不知道那位看过之后有何感想。 这方法如果能大力推广,绝对能造福许多百姓!而且这是在他管辖的县内发生的,到时候粮食增产,稻米大丰收绝对算是他的政绩!这对他日后的官员考核评审都是有非常大的助益的!李致远心中感慨,暗下决心多去乡下巡视,一方面多了解农业种植情况,另一方面踩点看看哪些村庄是适合推广这样的养殖模式。 对于沈砚北,李致远也更加欣赏和看重。谦虚好学、头脑灵活且愿意带领村人们致富,这样的青年绝对是干大事的人,科举若能顺利,前途不可限量。 基于此,李致远对沈砚北的学业抓得很紧,简直快成了沈砚北的老师。沈砚北自然乐意有人从旁指导,趁着农闲,干脆和顾长封去县里小住一段时间。待李致远空闲时就去请教,平日则读书写文章,累了便和顾长封上街走走逛逛,倒也得趣。 天气逐渐转凉之时,沈砚北种的辣椒终于成熟了! 望着那小拇指般粗细如烈焰般红火的辣椒,沈砚北喜不自禁,招呼顾长封和周煜把一些熟透的辣椒摘下来。 “你要做什么?腌制辣椒?”瞧沈砚北把酸菜坛子找出来,又准备了八角桂皮等配料,顾长封不由问。 沈砚北把辣椒洗干净晾干:“不是腌制辣椒,是做泡椒!”说着洒了些盐把辣椒腌制起来,然后把锅刷干净,分别往里加白醋、糖和盐,加入适量清水煮开摊凉。 把腌制好的辣椒一层层垫在坛子里,倒入摊凉的开水直至淹没辣椒,沈砚北盖上盖子,把泡椒坛子放置在阴凉的地方。“这样就好了!七八天后就能吃!” 顾长封点点头,青年总是有很多与众不同的想法,可这些想法实施后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再做一个辣椒酱!”沈砚北兴致勃勃地取了些花生来,准备把花生炒熟碾碎加进辣椒酱里。 看沈砚北一个人忙活,顾长封犹豫了下:“我来?” “好呀!”沈砚北把锅铲塞进他手里,握着他的手翻炒了两下,“就像这样不断翻炒,把花生炒到焦黄,能把花生衣脱掉就好。” “嗯。”顾长封微微垂眼,只觉得被青年包裹住的手热得不行。 沈砚北笑着松开手,转身把辣椒洗干净剁碎。 起锅热油,等油烧到六层熟的时候沈砚北把辣椒沫倒了进去,大火烧开后加入些许白酒和适量的盐转小火慢熬,一边熬一边不断搅动以免粘锅。 翻炒了片刻,顾长封就把炒好的花生盛出来放在案板上,摊凉后把花生衣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