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骞累得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又昏睡过去,再次醒来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姿势,意识逐渐模糊,脑海里竟全是太子府里的点点滴滴,后来竟模模糊糊说了很多糊话:“子慨,今日随我入宫。”“子慨,做事切忌急躁。”“子慨,不要告诉别人我爱吃桃。”“子慨”“子慨,那条缎带,我很喜欢……”沐修的泪水止不住滴落,每一声“子慨”都是一次回忆,沐修此时只是感慨,还没意识到,那每一句话,都将是一段记忆被永久封印。许久,夏骞忽然睁开眼睛,痛苦得对沐修说:“沐修,再见了。”“什么?”对突如其来的告别,沐修不甚其解。夏骞苦笑:“世上本没有完美的骗局,我早就知道那道秘旨有问题,但我还是想博一下……”夏骞的脸苍白而痛苦:“沐修,是时候说再见了。”沐修摇着头,他对夏骞的话一知半解:“什么意思!你当年明知道我要陷害你?”沐修揉着夏骞的脸,试图摇醒夏骞,不要让他继续沉睡。但是夏骞似乎又睡着了,沐修抱着夏骞的头,仰天哭泣:“夏骞!醒醒!”夏骞再次醒来是在自己床上,脑子一片混沌,但却认得窗边注视他的每一个人,却感觉心里空空的,像是丢了一个人……胸口好闷,感觉快窒息了。“小尾巴?小尾巴!”瑞安宫内,夏骞感觉被人猛然从澡盆里拉了出来,思绪整个从回忆中抽离,抬头看去是陌涅担忧的脸:“你怎么啦?大过年的!我以为你要淹死在澡盆子里了!”夏骞靠在浴盆里大口喘息,脸上的水不住往下滴,沿着脸颊流淌至起伏胸口,他皱着眉,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你别这么看着我!”陌涅咽了咽口水,别过头说:“你快把衣服穿起来!这样子诱人犯罪!”“师叔,那个人是沐修!”夏骞湿漉漉的手抓紧了陌涅的袖子:“我一直说沐浴时候感觉有个人抱着我。”“你不冷么?”陌涅顺手摸到水是冰凉的。“冷!”说着夏骞就起身,旁若无人的披上内衣,陌涅在他身后摇着头翻白眼,这个小师侄是一点都不懂师叔的心。陌涅正在黯然神伤,夏骞已经裹进被子里,坐在床上就露出一个脑袋,陌涅走到夏骞身边,看着自己的小师侄现在的样子,真的和五年前看到他一点都不一样,在陌涅面前,夏骞会卸下伪装,将最真实任性的一面暴露,陌涅不禁莞尔一笑,他堂堂白家四长老之首,活了一百多年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白罗刹”现在却守着一个小孩子。宸历七年,元宵节。这年春节来的晚,时值元宵,气候已经转暖,夏骞清早醒来,捧着暖炉披着灰裘在瑞安宫里转悠,就是不见陌涅的身影,无奈叹了口气回了屋,便见陌涅一身水红色的长服,腰间淡金色飘带,挂着两个白玉珠子,甚是喜庆,配合这元宵佳节倒是让人看着暖心,桌上一碗热腾腾的元宵冒着白烟,陌涅笑盈盈看着来人道:“小尾巴,元宵快乐!”说着起身,一把将夏骞按在座位上道:“快尝尝!”“元宵快乐。”夏骞唇角上扬,眼里含笑,从碗里舀了个元宵,轻咬一口,软糯清香的糯米皮厚薄恰到好处,乌黑香滑的黑芝麻从里面缓慢溢出,再咬一口,甜密的芝麻馅儿流淌于舌尖,在口腔中蔓延,合着一丝不易察觉得猪油香,这元宵可谓完美。一只吃罢,夏骞方舍得抬头看向陌涅道:“这是哪家的?”“西市的在水一方糖水铺,我天刚亮就去排队,这刚排到就给你送来,瞧,还冒烟呢!”陌涅说得不无得意与邀功的神态,夏骞肚子早就饿了,本欲继续吃第二个,却停了下来:“师叔,你没吃?”“没事儿,我不爱吃甜的,你自己吃。”陌涅做到夏骞对面,托着腮看着夏骞道:“小尾巴,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好看。”
夏骞也没客气,暗自轻笑了一下,便速速把六个汤团吃了,吃完抬头看陌涅,喜滋滋得看着自己问:“吃完了?还吃吗?”夏骞微笑点头,用帕子轻拭嘴角,便起身准备去院子里晒太阳,那沐修便跟了上来,夏骞在院子里的藤躺椅上坐下,陌涅终于按耐不住道:“既然吃也吃了,那……”“不帮,我今儿准备在宫里赖一日。”夏骞早就知道陌涅无事献殷勤定有所求。“嘿呀,小尾巴,你和白染那小子混多了,学会翻脸不认人了?”陌涅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隔空用手指戳着夏骞的脑袋泄愤,夏骞闭目养神,气定神闲,只是嘴角扬起得逞的弧度。“小尾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说着陌涅就凑到夏骞跟前,看他闭目假寐,也没多言,直接上手挠起夏骞胳肢窝,夏骞从小怕痒,哪里经得起这攻势,立马败下阵来,蜷成一团咯咯笑着说:“好好好,我答应你!”陌涅这才松手,夏骞整整衣服笑容渐受:“说罢我的师叔,什么事儿?”“今晚随我去西市醉梦坊猜灯谜。”陌涅笑得讨好。“就这?”夏骞追问。陌涅有些支支吾吾道:“得,成为今晚的灯密之冠,才能得到老板珍藏了十八年的醉梦一壶。”“为一壶酒,你要我大硒国师之选,去猜灯谜?”夏骞撇撇嘴。“那师叔我还在这儿陪你玩呢!”陌涅据理力争的样子。“你留在长白也无聊……”夏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唉!”陌涅露出咬牙切齿,就差没一拳头打下去:“你这孩子!”夏骞笑得得意,露出还看的梨窝:“好了好了,醉梦帮你赢来便是,您老人家安心。”第21章 第 20 章硒国皇城素有宵禁,仅缝佳节才解除,这上元节是一日,却有三日不休的上元节会分别在东市与西市,夜里更是通宵达旦,东市清新雅聚,良友相会,西市则歌舞升平熙攘不休。日未落,夏骞就随陌涅朝西市走去,今日夏骞一身水绿暗绣祥云纹饰的棉袄长褂,低调却不失质感,腰间别了个白玉挂饰,吊着碧绿得穗子,整个人看着清爽。两人并未着车,因为出了泰安街,路上的人就比往常多了几成,拥挤而不便行车,至西市口,人已经多得举步维艰,夏骞和陌涅被人流推着往前,夏骞是不爱凑热闹的,此时一脸不悦,虽未表态,但陌涅心知肚明,有求于人的陌涅也只好一旁赔笑。挤过西市入口,里面岔路多,人群稍微散开些,便好很多。以防走散陌涅伸出手让夏骞牵着,夏骞看了眼,冷冷道:“不要。”就断然拒绝了。夏骞一路跟在陌涅身后,尚未走到醉梦坊,便见那坊门前门庭若市,熙熙攘攘,根本无法挤进去,夏骞站在人群外,一脸意兴阑珊急着打道回府的样子,陌涅也只能撇撇嘴道:“等咱们排到,估计天要亮了。”“那还是回去吧,改日我们再来,好不好?”夏骞看着眼前人,不无幸灾乐祸的同情,便好声安慰陌涅。“既然来了,为什么这么快要走?”声音从耳边传来,这熟悉的声音不是陌涅的,却让夏骞不知为何心惊了一下,侧脸看去,沐修正歪嘴浅笑看着自己,嘴里还叼着一根草杆子。下意识的避开了沐修的视线,夏骞看了眼醉梦坊前高台上站着的司仪道:“人太多……轮不上我们。”“鹤飞居士若真要参加这斗灯谜,跟我走便。”沐修咧着嘴笑容渐深,狡黠得看着高台。“嗯?”夏骞不解。只见沐修将草杆子往地上一扔,道:“走!”就直接拉着夏骞的手腕往人群的反方向走,夏骞也是出乎意料,就顺着他走了,走没几步,就拐进一条幽暗的小巷子,这条巷子虽幽暗,却也不是没人,竟有男女在暗处拥吻,沐修只是见怪不怪的轻笑了下,夏骞却惊讶于这西市民风的开放,沐修似乎觉察出身边人的窘迫,解释道:“这里人都这样,你们修道之人可能有些忌惮。”“我只是第一次见罢了。”夏骞意思是第一次见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亲热。却未曾想沐修竟有了另一番解读,沐修回头看了眼夏骞,正好对上夏骞的目光,仅这一眼,夏骞忽然感觉脑袋要炸裂,手捂着太阳穴,沐修回身看到夏骞痛苦得样子,情急之下一手搭在夏骞捂着太阳穴的手上,关切的问夏骞怎么了。夏骞被沐修触碰的瞬间,便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身体里涌动,思绪被拽回沐相府的走廊,夏骞被压倒在圆柱上,沐修的吻霸道而不容辩驳,就像在宣誓主权,沐修,你是在吃白染的醋吗?这一幕真真切切的涌回脑海里,思绪抽回,夏骞猛然睁开眼睛,对上的是此刻沐修疑惑而关切的目光:“居士,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夏骞微蹙眉,避开了沐修的目光。“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或者回家睡一觉就好了。”沐修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扫兴的样子。夏骞也是没细想,下意识的逞强道:“没事,请沐公子请继续带路。”可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回忆里,心跳不知什么时候变快了。沐修狐疑得看了眼夏骞,挑眉道:“好。”说着又要拉夏骞的手腕,夏骞没被拉动,停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腕,沐修聪明人,瞬间明白君子之交止乎礼,怎可随意拉人手,立马松开手,撇撇嘴道:“那跟紧我。”“好……”夏骞答了一声,沐修就往前走去,夏骞站在原地,舌尖舔了下上唇,又抿了抿,更了上去。行至巷子尽头便没了路,一堵墙也不知道对边是什么,沐修从边上推来两个大木箱子,爬上木箱后有一跃骑在墙上,他回身看着夏骞道:“像我一样翻上来,你可以么?”夏骞看了眼骑在墙上的沐修,低头浅笑,沐修看在眼里,有些不悦道:“居士在笑什么?”夏骞抬头对上沐修明媚的双眸,那接吻的画面又浮现脑海,夏骞笑容渐逝,他纵身一跃,施展轻功,轻盈飘逸得跃过了墙,站在墙对面,仰头看着眨了数眼的沐修,此刻沐修真的是有些尴尬,翻下了墙。墙对面是一片荒芜的农田,沐修指着农田中央的小土丘道:“就那儿,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太阳落山。”夏骞不明白沐修此意何为,跟着沐修走到土堆边,那根本不是土堆,而是一堆土烟花,夏骞明白为何要等日落,只是,这土烟花和醉梦坊的斗灯谜有何关系?夏骞实在猜不到。沐修此时已经坐下,他拍拍荒芜的泥土地道:“坐吧,离太阳下山还有大约一柱香时间。”夏骞坐下问道:“这是烟花?”沐修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那和斗灯谜有什么关系?”夏骞不解。“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沐修左眼得意得眨了下。沐修一直望着天,夏骞却不似沐修般坦然,脑海里百转千回,不经意得撇向沐修,直到日落余晖逐渐残去,沐修也转过了头,对上了夏骞得双眼,在红色的夕阳下,眼眸里波光粼粼像要着火似的红艳艳,他定定得注视着眼前的蓝鹤吟,他风度翩翩,走路生风,举止轻柔而高雅,唯独那双往日里从容的笑脸,今日似乎有些吝啬。夏骞努力保持镇定,微笑得与沐修对视:“沐公子?我的脸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在想,那日居士与我说过的话。”沐修又将头转向夕阳:“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思考。”“哦?改变主意了?”夏骞看着夕阳下沐修的侧脸,精致的轮廓因夕阳而变成一张剪影,夏骞不禁想着,沐修终究是沐修,怎么会放弃荣华富贵。但等到的却是沐修淡然的摇头:“居士一定知道我很多事,否则怎么敢和我说那些话,我只是好奇,居士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夏骞也将头转向夕阳:“成为一国之师,辅佐明君,造福百姓。”沐修喉咙口发出的干笑:“那居士以为,当今圣上可是明君?”“百姓安居乐业,边境局势稳定,自是明君。”夏骞答到。“那为何还有拉拢于我?”沐修将头转向夏骞,虚着眼审视般的看着好看的蓝鹤吟。“沐公子是难得的丞相之才,我亦替圣上弹心竭虑,选拔人才。”谈及朝堂之事,夏骞倒不惧了,言之凿凿的语气,浅笑而笃定得说道:“沐公子定会觉得我胡言乱语,眼下圣上早已对公子嗤之以鼻,又怎会重用?”沐修挑眉,笑着点了点头道:“大局已定,我只求安度余生,等一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