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犬——魏丛良
魏丛良  发于:2019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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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心我?”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季越东,他咬着牙,低声问:“你怎么能那么轻易说出这四个字?”  丢下这句话,他一把推开季越东,转身往雨幕里跑。

他浑身都是疼和冷,十几米的距离,又被季越东捞住,扣在怀中,季越东附在他耳边,声音低沉,“小舒,对不起,只是我真的很担心你。

”  “你只是可怜我。

”  季舒打着哆嗦,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因为接触到季越东而一阵一阵发软,他的腿都站不稳,径直往地上跌。

  季越东扣住他的腰,避开纱布包扎的地方,小心翼翼把他打横抱起来。

他的小王子没有抬头,闭着眼蜷缩在他怀里,嘴里呓语,“你不喜欢我,就别可怜我。

”  “我没有可怜你。

”  “你是坏人,你是大坏蛋,最坏的人。

”他睫毛抖动,睁开眼,里面全都是控诉。

  季越东叹息,抱着他往前走,走到口子低声问他,“你家是哪栋?”  季舒报了个数字,季越东快走了几步,在一栋楼前停下,他又问:“几层?”  “六层。

”  垦丁花园是老式的公寓楼,一共六层高,没有电梯。

  季越东抱着季舒走进楼道,他似乎不觉得累,一层接着一层的楼梯上去。

季舒缩在他怀里,像是少年时,仰起头看着摇晃的半空。

季越东的呼吸沉沉,心跳与脚步声交错像是鼓点起伏。

他不可能不去想从前,可从前对他来说就是个巨大的潘多拉魔盒,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丢进去的执念欲.望又要不受控制窜逃而出。

  他不想那么下贱,他不想只是因为季越东的一丁点温柔就又眼巴巴的贴上去。

  可那也只是他不想而已,季舒想到此,自嘲地笑了笑。

  一层两个住户,对门上年装了猫眼摄像头,季舒挣扎着要下来,季越东松开了手,小心翼翼把他放在地上。

门是电子锁,季舒按着指纹,季越东站在他身后,身体几乎完全把季舒挡住。

  门“咔”一声开了,季舒拉开门,季越东跟在他身后,像一只闯入食草动物领地的雄狮。

  季舒的房子不算大,一室一厅厨卫都包括,米色的墙面和布艺沙发。

沙发上堆了四五个毛线玩具,季越东看着那只不知是小猪还是小羊的毛线玩偶出神。

  “我到家了。

”季舒侧头看他,逐客令的意思流露于话间。

  季越东一愣,他似乎还想对季舒说些什么,可季舒已经转过了身。

他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他对季舒说:“那我走了,有事就找我,我最近会一直在北京。

”  季舒一声不吭,他背对着季越东,听着那人说话叹息和渐远的脚步声,一直到门开了又合上,他才回头,怔怔地看着紧闭的门。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大了,季舒的身体停滞在门前,突然一声雷响,他猛然一惊,侧头看向玻璃外磅礴大雨。

他像是苏醒过来,一把拉开门,跌跌撞撞往楼下跑去。

  抽痛的腿没跑几步,身体就被人擒住,季越东叫着他的名字。

季舒低头,抓住季越东的袖子,小声道:“外面下雨了,还打着雷,你可以住我家。

”  他想他还是失败了,不管是多努力,多想表现得满不在乎,他在季越东面前还是如同战败者一样,溃不成军。

  这栋房子里没有季越东可穿的衣服,他洗了澡,还是穿着本来的衣服。

季舒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他出来,又在他身上看了两眼,起身与季越东擦肩而过,他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季舒站在浴缸外,他上前一步,捡起季越东刚才用过的毛巾。

  潮湿闷热的空间,他捧着季越东用过的毛巾,身体小幅度的颤抖,他把脸埋在那层层叠叠的大毛巾里,狠狠地嗅着闻着,试图去感受被包裹被擒获的错觉。

  他知道自己是无药可救了。

第48章  48  他们之间有一条小河, 没有靠岸的船,也没有供人过去的桥,什么也没有。

  季舒身上有伤, 洗澡很不方便, 他把花洒拿在手里冲洗,神情是心不在焉。

水沾到了膝盖, 他吃痛着倒抽一口气,皱着眉把水关上,拿起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穿好衣服,季舒想了很久, 才慢慢拉开了门。

  季越东坐在沙发上,半弯着身体,长腿微曲, 衬衫贴着肌肉, 裤子紧绷。

他一只手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一只手滑着手机,头发半湿,侧脸英俊,像是一幅画。

季舒走到他跟前,拿过他手里的烟,季越东抬起头,季舒问他:“火在哪?”  季越东把zippo给他, 季舒点燃,缓缓洗了一口, 神色怔愣。

他拿着烟在鼻尖嗅了嗅,舌头抵着下牙龈,他低声问:“蜜桃味的?”  “抽习惯了。

”  “没有什么习不习惯的。

”季舒说完,把zippo丢给了他,叼着那根烟逃回了房间。

  之后一整夜他都没出来,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他躺在床上,一整夜都未睡。

  客厅里没有动静,他想象着季越东在做什么,可是分开的太久了,他对于季越东的想象力已经丧失。

  一直到了早上,天微亮,季舒终于是忍不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朦胧睡意里挤进去了一个梦,他在梦里一直在走,前面是一条看不到头的路,他独身一人,心里彷徨无助。

他想自己本来就不是个坚强的人,他喜爱安逸的生活,喜欢窝在被窝里睡懒觉,喜欢下雨天一整日不出门,也喜欢向着季越东无所顾忌的撒娇。

  可这并不简单,渐渐长大后,他也开始明白季越东的顾虑。

就像他以前不知道汤臣,长大后他便全都懂了。

  活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生不由己。

  然而就算他能去理解,却不代表他可以接受。

他拼了命地想去证明自己可以,自己能够担得起这份爱。

他期盼着长大,期盼着去爱季越东,可季越东却在他成年后不作停顿离开了他。

  季舒从梦中惊醒,他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鼻尖的酸涩全都压在了一起。

  几声叩门轻轻响起,季越东的声音隔着一扇门钻进季舒心里,他说:“小舒,你醒了吗?我煮了粥,你要喝吗?”  季舒一震,像只仓鼠,“咻”地抬起头。

他看向门外,掩着嘴,声音干涩,“我不想喝。

”  “那我温在电饭煲里了,你要是饿了,去吃吧。

”他说着朝厨房里走。

  季舒听到他渐远的脚步声,愣了几秒,随即坐了起来,膝盖刮到了床边,他叫了一声。

小腿抽痛,身体直勾勾往前倒,跌在了床下。

  他疼得眼眶发红,躺在地上,想着季越东是不是又要走了。

  门猛地被推开,季舒的身体被一双手捞起,他明明长高了不少,可重量却比高中时没有大多少,还是一只小羊羔。

季舒把他捧在手心,季舒心里沥涝成灾,河水泛滥把他淹没。

  “怎么摔了?”  “腿疼,没站稳。

”  “我看看。

”季越东捏着他的小腿,递到自己眼前,膝盖上的纱布隐约透着血丝,季越东说:“要去医院重新包扎了。



季舒沉默,季越东的视线顺着他的膝盖往下,落在了他纤细的脚踝上,一只手便能握住的脚踝上圈了一根细小的链子。

  链子边缘已经磨损泛白旧,季越东本来也有一根,却在沙漠险些丧命时弄丢了。

那是他们在佛罗里达游玩时,一起买的。

  他对他说对不起,季舒推开他,自己摇晃着慢慢爬起来。

他低头看着季越东,对他说:“你不需要和我道歉,你没有错,你只是不爱我。

”  他是真的长大了,不会再去强求这些。

  季越东看到他发红的下眼睑,缓缓吸了口气。

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季舒,他把季舒从瑞士带回来,看着他长大,他施加了季舒一些快乐也剥夺了一些快乐。

他从来不要求季舒能够成为什么,他也不喜欢季舒成为温室里的玫瑰。

  他离开了五年,季舒的确是长大了,他考入了医学院,他以后会成为一个医生,他足够的优秀,也会变得足够强大。

这种成长是季越东所期盼的,也是他心疼的。

他伸出手抚摸着季舒的手腕,在腕间疤痕上摩挲,他说:“你长大了。

”  像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里打开宝藏大门的谜语,他说下这句话,“咔嗒”一声,心里的锁掉了。

  季舒呆呆地看着他,季越东站了起来,没有松开手,他对季舒说:“走吧,先去医院。

”  去了医院重新包扎,纱布拿掉换了新的上去,膝盖上的皮肉泛着血丝,季舒疼得肩膀发抖。

季越东扶住他的后背,若是以前,季舒会埋到他的怀里,像是小动物一样轻轻蹭着撒娇。

  可现在他不敢了,他收紧了肩膀,让自己表现得没那么脆弱。

  从医院出来,季越东说去买几件衣服。

他匆匆忙忙过来,什么都没带。

季舒走在他身旁,侧头看着店铺玻璃里的投影,他们的身影交错在一起,像是一个人。

  下午季舒还要去学校,他请了几天假,他们学校的课业又不轻松,他到现在为止都还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当时考这个学校全凭着一股执念,但这念头在季越东离开后就全都消失了。

  医科大念得很吃力,不管是要背的还是操作,都不是他所擅长。

很长一段时间,他伏案在黎明醒来,几本翻开的书在手边,他伸手去摸,拿起后继续看下去。

  这样的日子好像是看不到头的,特别是成年之后,与周遭的格格不入,更让他觉得吃力疲惫,和与日俱增的厌世。

  打了的士,车在学校门口停下,季舒下车,拉着车门,低头说:“我下午有四节课,如果你要走,记得告诉我。

”  季越东一愣,他张了张嘴,季舒已经合上了车门。

  前面司机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就前面停下吧。

”  车子在路口停下,季越东下车,走到学校对面的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坐了一个下午。

  季舒坐在窗口,外面阳光很好,树影婆娑,几只麻雀停在树梢上。

季舒怔怔地盯着,思绪神游,手臂突然被碰了碰,他反应过来,侧头看去。

是个女生,他看着对方的脸,没有什么印象。

  对方小声说:“你眼睛不舒服吗?流眼泪了。

”  季舒立刻低下头,用手擦去眼角旁的泪,他撇过头去,低声说:“是太阳太刺眼了。

”  他问身边的同学借了之前课的笔记,快下课时,他收到季越东的信息,说是在门口等他。

  季舒盯着那条信息,很久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季越东左手提着两个纸袋,右手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才想起来烟盒在换下的衣服里。

恰好这时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季越东眯起眼看过去,在人群里一眼便找到了季舒。

  那个孩子和以前一模一样,慢吞吞地走在人群里,后面有人挤了他一下,他就往侧让了让。

  季越东快步朝前走去,季舒看到他愣在原地,季越东来到他面前,对他说:“回家吧。

”  季舒垂眸看着季越东朝自己递过来的手,他“嗯”了一声,径直走了过去。

  他住的地方离学校就几站地铁的距离,季舒指着不远处的地铁口,“去坐地铁吧。

”  季越东不可能说不,乖乖地跟在季舒身后。

下班晚高峰,人群熙熙攘攘拥挤不堪,季越东第一次乘坐地铁,他在站口外踌躇,季舒看了他一眼,替他用手机买了一张地铁卡。

  进入站内,乌泱泱一大片人,季舒被往前挤。

季越东张开手护在他身边,季舒的后背往后撞,肩膀缩紧,他听到季越东的呼吸声,吞咽着唾沫想让季越东放开自己。

  这时,列车进站的提示音响起,身后的人往前挤,季越东猛地前倾又站定,他俯下季舒耳边,呼吸滚烫,他问:“碰到伤口了吗?疼不疼?”  季舒嘴唇发抖,他咬着舌头,隔了几秒,摇头细声道:“不……不疼。

”  车门打开了,他们挤到了车内。

季舒站到角落,季越东的手撑在他的一侧,挡住了身后不断挤过来的人。

季舒撑开眼皮,看着季越东贴着一层青色胡渣的下巴。

列车停站,车门再次打开,进来了更多的人,季越东又往前了几步。

  他们的距离更近了,季舒嗅到他身上的气味,桃子味气息包裹住他。

也许是因为车厢闷热,他的脑袋被晒晕,鼻翼翕动,等反应过来,额头已经磕进了季越东的肩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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