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高管不服:“AI公司能研发,我们也可以,严部长,这就要问你了,虚拟项目部成立这么久,怎么一个拿得出手的成果都没有?说穿了不就是找几个程序研究员设计程序嘛,一堆数据罢了,有什么难的?” 听了他的外行话,严部长翻个白眼,嘴一撇:“我看你对虚拟偶像的见识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纸片人和动画片的水准。” 高管小声哔哔:“……还不都是数据。” 严部长冷笑一声:“这个萧池,是AI公司靡费巨资研发了五年,唯一一个称得上高智能的虚拟偶像,从你们的智能终端,可以随时随地放出等身全息投影,看他直播,跟他互动,注意,是你跟偶像之间一对一的互动,还是即时的,想想,你喜欢的偶像每天温柔地叫你的名字,说情话都不带重样的,谁不喜欢?” “它的处理器拆下来,甚至维持一个中等规模的公司日常运转。要说唯一的缺陷,就是只能看,不能摸。可是话说回来,又有哪个真人明星,是普通粉丝触及得到的?” 说到这里,严部长惆怅地叹了口气:“AI公司推出了好几个虚偶,唯独这个萧池,人气长盛不衰,否则,也没法从我们环宜的谢天王手里,生生把全球最佳人气明星头衔给抢走了。” 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为之一静。 大家的脸色都不太自然,严部长自知哪壶不开提哪壶,讪讪地缩了回去。 “好了。”季沉宣起身,深沉的目光缓缓扫视一周,会议室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不要光顾着长他人志气,既然AI公司能研发出来,我们环宜同样可以。严部长,你还要多久才能出成果?” 突然被点到名的严部长愣了愣,对方的眼神淡然里透着压迫感,在对视的一瞬,他心头打了个突,硬是把“两年”给憋了回去,犹疑着道:“再一年应该可以。” “半年,董事会要看见成效。”季沉宣低沉的嗓音轻描淡写,却不容置喙。 该死,他怎么忘了,季总可是一路从基层干上来的,哪里不清楚下面拖沓的门道? 严部长暗暗叫苦,垂头丧气地应了。 处理完公司繁冗的事务,季沉宣驱车回到独居的湖心半山别墅,时已入夜。
这个时间到家,于他而言已经算早,因为今天是个例外——他以研究竞品为由,特别订购的萧池等身仿真玩偶终于到货了,还是限量发售版,费了老大劲才抢到的。 本想趁着晚上的会议顺便看看演唱会直播——哦不,是研究讨论竞争对手的最新动态。 没成想,竟然因停电临时取消,实在可惜。 玄关处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硕大纸箱,印着醒目的轻拿轻放标识,包装似乎不太严谨,这让季沉宣微皱了皱眉。
先搬回房里看看再说。 季沉宣刚要动手,便觉不对劲——怎么这么沉?第2章 偶像成精 季沉宣的卧房陈设简约素雅,黑白灰构成的色调从骨子里透着冷淡。 箱子拆开,他把里头的“玩偶”抱出来,仔细一看,脸上狐疑之色更重——AI公司制作的仿真玩偶也未免太真实了一点吧。 骨骼灵活分明,皮肤触感温润细腻,连身上细密的汗毛都纤毫毕现,而且这张脸,虽然跟萧池五分神似,但又不太一样。 关键是,竟然还有呼吸心跳……等等,仿真玩偶怎么可能逼真到这个地步? 季沉宣抚摸“玩偶”脸颊的手忽然僵住,掌心下皮肤温热,甚至还能感觉到绵长的呼吸——哪里是什么玩偶,这分明就是个真人! 季沉宣俯身,微微捏起男人的下巴,仔细端详这张俊美得过分的脸。 他的动作仿佛惊醒了对方,眼睫轻颤间,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男人黑亮的瞳孔似一泓清冽的泉,盛满了自己的面容。 季沉宣睁大眼睛,瞬间屏息,也不知是因惊吓还是惊艳。 萧池蜷缩在纸箱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自实验室苏醒逃离,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安保处的人似乎在大厦里搜索自己,但幸运的是,他并没有被找到。 萧池也不甚清楚自己为何下意识躲避这些人,兴许是因为他们的气息,叫人感觉与自由背道而驰。 顺着安全指示灯的方位,萧池一直走到大厦负一层仓库,一路上畅行无阻,仿佛有人早已替他辟好了前路似的。 唯一开着门的仓库,合金货架上囤放着一排排仿真玩偶,跟他一般高,连长相都有五分相似,萧池还没来得及仔细观赏,就被来人的脚步声,撵进了一辆半掩的集装车。 他掏空了最大的纸箱,自己躲进去,运输车发动的嗡鸣声催得昏昏欲睡。 再睁眼时,他已经躺在了一张柔软宽大的床上,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萧池眨了眨眼,说出了初生为人后的第一句话:“你是谁?” 他的音色通透磁性,仿佛能沁透心脾,极是特别。 此刻的季沉宣无暇欣赏,他眉头拧成沟壑,深深凝视着这张看似纯良无害的面孔,眼底俱是警惕和怀疑,像是要以目光将之剖开。 他沉下眼,拽起对方衣领,把这个问题丢还回去:“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我订的包裹里?如果你不想我立刻报警的话,最好不要说一个字的谎话。” “我是萧池。”男人平静迎上那两道锋利的目光,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说谎这一项。 季沉宣眯起双眼,眸中厉色逼人,让人无从招架。 “萧池?” 一声冷笑,他直起身,用审视的眼神俯视对方,嘲弄地勾起嘴角:“哪个萧池?别告诉我你是虚拟偶像成精了,编故事也要按基本法。” “你不相信?”萧池从床上爬起来,羊羔绒的被子摸上去触感绵软,忍不住多抓了几把。 季沉宣亮出手腕一截银灰色金属手环终端,冷冷盯着他,质问:“说吧,潜入我家有什么目的,谁指使你的?” 萧池淡定回望他:“没人指使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见棺材不掉泪。”季沉宣懒得与之多费唇舌,对着开启通讯的手环终端道:“安保处吗?我是季沉宣,我家潜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麻烦你们——” 他的话正说到一半,萧池脑内小灯泡一亮,关于这个名字的诸多信息浮现而出。 “季沉宣?我的超级VIP特权粉丝团里有这个注册名,ID起初叫爸爸,后来改名老公的那个,原来就是你吗?”萧池恍然大悟。 “……”季沉宣通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急忙捂住手环,锐利的眼神蓦地射过来,“你是AI公司内部的人?窃取客户隐私资料,是想上法庭吗?” 见他不信,萧池以严肃的口吻一本正经念起了台词:“你就是把谢庭赶下全球人气榜头名的虚拟偶像?不过一段幻影而已,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 季沉宣一愣,这……是他刚开始观看萧池直播时说的话? 不过是他对着萧池的投影随口一说,根本没有任何录音设备录入数据,这世上除了他自己怎么可能还有别人知道? 萧池面不改色,模仿男人的语气继续重播记忆中的对话:“这种程度的热舞,勉强入眼罢了,最多看十几遍就腻味了,AI的舞蹈设计干什么吃的?怎么还不出新舞。” “……”季沉宣脸色微僵,耳后慢慢浮起一抹尴尬的绯红。 “等了三个小时,礼物榜首竟然还是我,看来就算拿了全球人气冠军,你的粉丝战斗力也不过如此,呵,第二名终于赶上来了,也罢,再砸五百万的礼物,让这家伙体验一下望尘莫及的滋味。” 季沉宣的脸色渐渐由红转青。 “早安,小池,老公要去上班了,抱歉不能去你的演唱会现场,但是我订了十张一等座的票,晚上直播见。” “……够了,闭嘴。”季沉宣低头捂住半边脸孔,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嗓音发干,再不复起初的咄咄逼人。 手环终端传来安保处焦虑紧张的声音:“季先生,季先生,你怎么了?需要报警吗?” “不用,已经没事了!”季沉宣狠狠地掐断了通讯。 他活了二十八个年头,在商场上纵横捭阖游刃有余,从未像此时此刻这么荒唐过! 心头那点不可言说的小秘密,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疑似偶像面前,他简直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 萧池显出几分高兴,冲他眨眨圆溜溜的黑眼睛:“你相信我了吗?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季沉宣黑沉的眼盯着他,神色一言难尽,他深吸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光凭这些,还不足以取信,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池坦然道:“事实上,我也不清楚,原本今晚是巡回演唱会最后一站,我就打了个盹,醒来就发现自己有了身体,躺在一个透明罩子里。” “透明罩子?”季沉宣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打破罩子,逃出去了。”萧池一五一十还原越狱全过程,末了,冷不丁问,“是你把我偷来这的吗?” “……不是!”季沉宣嘴角一抽,过于荒诞的信息量,让大脑一团乱麻。 他捏着眉心,将前因后果梳理一遍:“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虚拟偶像,突然打破次元壁,有了实体?换句话说,就是AI成精了?” 萧池耐心纠正:“是成人了。” “呵,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季沉宣冷淡地嗤笑一声,仍是半信半疑,“那仓库那么多包裹,你怎么就这么巧,偏偏挑中了我的箱子?替换了我的玩偶?” 萧池沉默片刻,微露歉意:“不好意思,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我,我就勉强跟我的仿真玩偶挤一挤,不把它挪出去了。” “……”季沉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季沉宣避开他的目光,手指在手环上划拉几下,拨通了助理周桐的电话,开口时又恢复一贯的从容沉稳:“喂,是我,尽快去查今晚萧池演唱会停电的猫腻……你说什么?所有的终端都无法再显示萧池的投影?” 他长眉微皱,侧过脸朝萧池投去隐晦的一瞥,语气严厉:“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AI公司怎么说?” “我正准备通知您呢,谁知您刚好打过来。”周桐的声音显得有些无措:“AI公司的客户电话都被打爆了,起先他们只是发出通告,说数据中心故障要升级维护,暂停服务。” 周桐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粉丝发觉不对劲,以前不是没有维护过,但这次跟以往不同,后台所有有关萧池的数据,全部突兀消失了。” “AI公司终于扛不住压力,刚刚召开了一个紧急发布会,声称今晚实验室爆炸事故,导致萧池的数据被清空,这一切都是商业间谍所为,不但偷光了萧池的机密档案,甚至当初的开发研究员都失踪了!” 周桐气急败坏地道:“明明是他们自己工作的疏漏,这一番说辞,就差明摆着把屎盆子往我们环宜头上扣了!现在负面舆论铺天盖地,都是谣传我们不正当竞争!就因为去年全球最佳明星人气榜,谢庭输给了萧池,又说我们虚拟项目部没实力,正面打不过AI,只能派商业间谍打压竞争对手!” 周桐情绪激动,季沉宣在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中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周桐,你立刻召集所有部长,我要召开紧急会议,另外再向董事会发一份承诺,安抚其他股东,还有,马上让公关部门联络各大媒体,拟一则严正声明,我要在天亮以前,看到我们的辟谣消息占据各大娱乐新闻头条,法务部那些懒骨头也别闲着了,如果有浑水摸鱼的家伙敢落井下石趁机敲诈,给我好好敲打敲打。”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沉稳有力,仿佛海中灯塔,任凭波涛汹涌,他自岿然不动。 被愤怒冲昏头的周桐顿时找着主心骨似的,一颗慌乱的心随之安定,暗暗唾弃自己不经事。 周桐重重应一声:“好的,季总,我马上去办。” 季沉宣收了线,眉头紧锁,他沉思时低垂的眼如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雾,幽沉肃凝。 这一系列事故的背后仿佛有只看不见的黑手,躲在暗处搅风搅雨,实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