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为你唱首歌吧?我唱歌很值钱的,一首要十几万呢。”萧池自信满满地与她打商量,“不用找零,你赚到了。” 然后他就被拉长了脸的小姑娘毫不留情赶了出去。 “唉,人类真善变,翻脸比翻书还快。”萧池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蛋糕店,心情忧郁。 “清仓甩卖!清仓甩卖!” 面前是一间准备转让的玩偶店,店内空间极大,透明橱柜里还摆着几个尚未出售的仿真玩偶。 萧池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玩偶,在货架最显眼的地方,就剩最后一个,孤零零地靠坐在最高层。 “小伙子,买玩偶吗?萧池的已经绝版了,就剩一个,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摸摸看,手感特别真实,抱着它,就像抱着萧池本人一样。” 老板注意着萧池的视线,热情地推销,口若悬河,说的天花乱坠。 萧池为难地看了他一眼:“要钱吗?” 老板一愣,心道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莫非是个傻子? “当然,原价一万八千八,打折清仓,跳楼价一万八千五!绝版货,不讲价!” “好贵,我买不起……”萧池叹了口气,又想,就算只要一块八,他也没有。 想到这里,心里突然平衡了。 老板见状,立马换了张脸,鄙夷地睨着他,长得这么帅,没想到穷成这样。 萧池恋恋不舍地盯着自己的玩偶,忽然问:“老板,你知道哪儿能快速赚到钱吗?” 老板白他一眼,原想说鸭店,话到嘴边,突然记起一件新鲜事,重新打量他几眼,道:“你凭这张脸,也许可以去试试全民星秀赛,离这不远就有一个海选点,就在马路对面。” 全民星秀赛? 萧池重新点亮脑内小灯泡:“环宜公司的?” “对呀。听说入围可以抽奖,中奖率还挺高,还有现金大奖,要是进入前十决赛更不得了,有机会能跟环宜签约呢。” 告别玩偶店老板,萧池顺着他说的方向找到星秀赛现场。 全民星秀赛全球范围内共设有三百个海选现场,国内足足占了三分之二。 总部所在的北都站点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在一栋高档商业大厦一楼,最醒目的位置。 门口排成长队,几乎称得上人山人海。隔离护栏外一群高举广告牌的粉丝,正呼唤几个小网红的名字,声嘶力竭。 萧池混在人群里,淡定地无视掉围观少女们指指点点。 人潮流动的速度很快,尽头处摆放着十几□□立临时移动录音舱,厚实的磨砂玻璃,朱红色外观近似几十年前的老式户外电话亭,隔音效果极佳,又能保护隐私。 全自动智能录音,禁止任何修音,原音声源数据直接上传云端数据库,以最大限度杜绝人为黑幕操作。 排在萧池后面的男人带着黑色鸭舌帽,仿佛对这次的入选十拿九稳,一直在电话里跟朋友吹嘘个不停。 这次的全民星秀赛,参赛曲目必须是原创歌曲,意味着对音乐人要求更高,不光要能唱,还要能创作。 为了防止声音作假,主办方提供录音舱,要求现场录音。 萧池一点也不紧张,他的数据库里还存着一首未正式发布的新歌,原本是AI新开发的自动编曲程序,根据中心大数据提炼观众最喜欢的节奏和旋律。 谈不上多高雅的艺术,但最能迎合市场,迎合听众的心理。 可惜这项由虚拟智能自动创作词曲的程序,还没来得及投入使用,就跟着数据库一道宕机了。 甚至连AI开发员都不知道,萧池曾经抱着尝试新玩具的态度,悄悄使用过。 今天它通过萧池的嗓音得以重见天日。 萧池走进临时录音舱,关上门的一瞬,外间的喧嚣尘上像被按了静音键,狭窄的空间里,是与世隔绝的安静。 面前是一架嵌入式一体录音触摸屏,独立麦克风可以任意调整位置和高度。 虽然萧池是个没有常识的生活废,但操纵这些老本行设备,他可谓无师自通。 由于是临时决定参加比赛,他既没有U盘也没有移动终端,无法上传伴奏,好在录音设备自带编曲程序,五花八门的乐器音源和自动后期功能,应有尽有,萧池索性来了个现场作曲编曲。 修长的十指在模拟演奏器上飞快地弹动,每一个音符,每一段旋律,了然于胸,萧池几乎不需要思考。 乐器、节拍、调性、和声,在浩如烟海的诸多选择中信手拈来,无需哼唱,它们在萧池的脑海中交织汇聚成曲,清晰动人的旋律仿佛一场精彩的现场演奏。 他专注地凝视着逐渐成型的曲谱,目光神采奕奕,每一个步骤从容自若,在他的领域,他是掌控一切的王。 行云流水般按下休止符,萧池耐心地等待录入,数据上传,待一切调试完毕,清晰优美的伴奏声从耳机流淌而出,他握住麦克风,自然而然进入演唱状态。 一切宛如一场幻梦,他依然身处镁光灯下万众瞩目的舞台,无不尽的人潮从四面八方欢呼他的名字。 萧池踩在光影陆离的水晶灯池上,放肆舒展肢体,无论是强劲有力的打击乐,还是婉转动情的钢琴曲,都能被他姿态和声音演绎到极致。 观众们看到的是他的舞姿、歌曲,亦或是其他影视作品,于萧池而言,那是他生命存在于世唯一的凭证。 倘若一个虚拟偶像,也有生命的话。 离开舞台,离开喜爱他的人们,他什么也不剩,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团冷冰冰的数据,在纵深无限远的黑暗里,沉默地蛰伏、等待。 直到下一次被人需要。 一曲终了。 萧池新奇地抚摸着自己的喉结,那里依然残留着歌唱时震颤的痕迹,让人沉迷,让人亢奋。 “原来人类是从这里发出声音的,好像上半身都跟着震动,真奇妙……” 他恋恋不舍地将麦克风放回原位。 一声闷响,像是录音舱的门正从外面被人拍打。 萧池蹙眉拉开门,嘈杂的声音争先恐后挤进来,吵得他耳膜发麻。 “这位先生,你严重超时了!”工作人员没好气地看着他,“录好了就请出来让下一位进去,抽奖往左走。”
“哦,抱歉。”萧池忽略了其他人的抱怨,兴致盎然朝着抽奖处挤过去,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仿佛忘了些什么,不过比起抽奖来,那些都不重要。 排在他后面的鸭舌帽男足足等了近半个钟头才得以入内,他最后对着萧池离去的背影翻个白眼:“在里面生蛋呢,憋这么久占着坑,真是……” 鸭舌帽关好录音舱的门,正要从终端上传自己的伴奏,忽然发现不对劲——录音显示屏上赫然亮着一张乐谱,上面还写着歌词。 歌名:《永别过去》。 他表情微妙地按下重听按钮,萧池方才录好的单曲顿时从耳机里响起。 双眼眯起,微微睁大,直至瞪圆,鸭舌帽被萧池的歌声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伴着乐曲高潮的来临,他心潮澎湃,头皮发麻,完全沉浸在萧池的情绪中,最后一声绵长的尾音结束,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迫不及待想再听一遍。 猛地,他想起一个惊人的可能性。 颤抖的手点开录音触屏,右下角几个硕大的提示按钮映入眼帘——请扫描您的姓名、证件号码和移动终端。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黑户,萧池自然是没有这些个人信息的。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中,鸭舌帽手心发腻,一颗心砰砰狂跳起来…… 萧池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算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毕竟他只是为了抽奖,才来参加的星秀赛。
此时他正在抽奖区排队。 为了增加趣味性,主办方特别将抽奖活动设计成一轮大转盘,需要参与者们亲自转动,而非单纯的机选号码形式。 这种手控方式正中萧池下怀。 好不容易等到他上场,萧池摩拳擦掌,雄赳赳气昂昂走上转盘台。 转盘上奖品种类繁多,除了现金,还有演唱会通用券、钻石VIP大礼包、免费双人十国游等等。 除了现金,萧池对其他奖品半点兴趣也无,眼里唯有两万元现金大奖,仿佛在无限深情冲他招手。 他单手扶着□□,感受着旋转的速度和摩擦力,看准现金大奖所在的狭小格子,不到一拳宽度,几乎和□□指针同宽。 手腕用力一甩,□□飞也似的疯狂旋转,在众人的惊呼中,指针缓缓停在现金大奖的格子上,精准地像用仪器测算过一样。 “恭喜这位先生抽中两万元现金大奖!” 负责奖品发放的主持人激动地把话筒递过去:“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萧池心里记挂着最后一个仿真玩偶,虚着眼催促:“能快点吗?我赶时间。” “呃,好……” 等萧池拿着不记名现金卡,急匆匆赶回马路对面的玩偶商店,老板正收拾屋子,货架上仅剩的几个玩偶大多还在,唯独最上层的位置空空如也。 “我的玩偶呢?” 老板还记得萧池的脸,不由笑道:“小伙子,你来晚了,萧池的玩偶刚刚已经被人买走了。” 瞳孔里的光瞬间黯淡,萧池失望地垂下眼:“白中了大奖。” “唷,还真去参加星秀赛了?”萧池的外表太有欺骗性,连老板都见了都于心不忍,上前拍了拍肩膀,“我回头问问进货商,你明天再来碰碰运气,也许还有新货呢。” 虽是客套话,萧池却当了真,当即点点头:“那我下次再来。老板你知道环宜公司怎么走吗?”第6章 小网红 午后的暖阳在窗玻璃上抹了一层醉人的光雾。 季沉宣提前处理完公司事务,担心某个家伙饿死在家,破天荒没有在公司用午饭。 这是他头一次准点下班,走出总部大厦时,公司其他员工震惊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激动得差点没普天同庆。 上午让周桐给萧池订的衣物日用,已让无人机送到家门口的私人储物柜。 自动感应灯柔柔亮起,家里安静得跟从前一样,半点人气也没有。季沉宣脱下大衣挂上衣帽架,喊了两声,唯有空洞的微风以作回应。 季沉宣蹙起眉,三两步跨上二楼,卧室空无一人,阳台没有,卫生间也没有——该死,萧池那个混蛋竟然又不见了! 新买的移动终端还在包裹里未拆封,季沉宣脸色微变,萧池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那家伙会跑到哪里去? 午饭也顾不上吃,季沉宣驱车压低速度在附近马路上搜寻,萧池身上没有钱,只能靠两条腿走路,应该走不了太远。 人海茫茫,季沉宣漫无目的的寻找了半小时,仍是一无所获。 他使劲松拽领带,黑色玻璃窗半透明地映照出一张阴沉烦躁的脸。 他应该回公司继续处理那些干不完的事务,根本就不该理会这个不停带来麻烦的家伙,不过是个虚拟AI罢了,还是竞争对手,又不是自己什么人! 季沉宣把车停在路边,从银色的金属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白雾在车里散开,漆黑的眼隔着烟雾,流淌着模糊的情绪。 四周人来车往,季沉宣怔怔盯着后视镜,直到被落下的烟灰烫到手指。 那家伙毫无社会常识,只怕连钱也不会带,万一遇上点什么事…… 被烫到的好像不止是手。 时间在川流的人海中流淌,一分一秒漫长得令人抓狂。 一根烟才抽几口,便被取出来,猩红的火星在指间闪烁,季沉宣阴沉着脸随手掐灭,车子再度发动,任劳任怨穿梭在川流不息的大街小巷间。 手环突兀响起的铃声,打断了他毫无章法的寻人行动。 季沉宣瞥一眼来电显示,是周桐,对折挂上左耳:“喂,我现在有点事,晚点去公司——你说什么?” 纯黑的跑车滑到路边急停,后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和喇叭声,季沉宣无暇理会。 “你说的那人长什么模样?……对,我认识,一个朋友,你让他在那呆着,哪儿也别去,你看着他,我马上回去。” 跑车舒展侧翼,直接切换成智能飞行模式,从专用升降跑道飞掠上天,前后的落差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忽上忽下。 季沉宣抚上方向盘,后视镜照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薄唇紧紧抿直,脸颊肌肉绷紧,清晰地勾勒出颧骨的形状。 该死的混球,让他好找! 他眯起的眼尾似衔着恨,恨得牙痒痒,渐渐平复的呼吸又像终于松了口气。 降落前,甚至还有闲心重新理好松开的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