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行人走进了一处小院。 院落门口有两个黑衣护卫站在那里, 并不好进去。 江晚星站在远处等待了一会儿, 正想着从后面绕过去,突然听见身后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转过头,见一个侍女打扮的人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侍女只要再向前走一步,就能发现站在树荫底下的人。 江晚星捏起了一枚碎石,扔到了侍女的脚下。
咚—— 侍女的脚步停了下来,四处看看,却没发觉什么不对劲。她正要向前走,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来,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先是一惊,随后挣扎了起来,想要引起那两个护卫的注意。 不过她没挣扎太久,就一个手刀落了下来,脖间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眼前一黑,向后倒了下去。 江晚星稳稳地接住了掉下来的托盘,连里面的茶水都没有一滴漏出。他一手扶着陷入昏迷的侍女,将人拖到了角落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发生在刹那间,未曾发出一点动静。 江晚星打量着昏迷的侍女,突然一计上心间。 两个护卫守在院子门口。 刚开始还一本正经,等到时间久了又无人经过,就不免交谈了起来。 “你说,里面的都是些金丹期以上的大能,留我们两个筑基期的守门,有什么意思?” “说不定只是用来充门面的。” “也是,我们这里一百年也见不到一个外人来。” 正说着话,其中一个人就“嘘”了一声。 两人又立刻装出了正经的模样。 没多久,就见一旁走来一位侍女,手中端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壶茶水。
江晚星微微低垂着头,慢慢地走了进去。 正要迈入院落大门的时候,守在一旁的侍卫突然开口:“等等。” 江晚星停下了脚步,侧头看了过去,眼波流转,似有疑惑。 那个开口的侍卫被看得脸都红了,结巴道:“没、没事,你进去吧。” 江晚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杀意,走了进去。 他听见身后的两个侍卫低声交谈。 “你喊人家做什么?看上她了?” “没,我只是觉得这侍女有些眼生。” “大能身边伺候的侍女也是你能看的?眼生是正常的。你瞎操心什么,我们哪里会有外人来? ” 看来这里不是太过偏僻,就是戒备森严,外人不能轻易入内。 江晚星这么想着,绕过了一处走廊,走进了屋子里面。 这个院子和他之前呆的地方不同。 之前的那个地方说是普通的农舍,这里便是巍峨的宫殿,里面十曲八弯,走了一个花厅都没看见人。 江晚星干脆放下了碍事的托盘。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 在走过一处拐角的时候,江晚星措不及防地和别人照了一面。 这里太过寂静又不见人影。 江晚星不免放松了一些警惕,突然对上了一个身影,他下意识就要动手把人打晕。 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按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裴臻说话的口气算不上好。 他透过斗篷下的阴影看了过去,面前的人打扮成了侍女模样,胭脂红的衣裙并不显得突兀,额前那最引人注目的三点红纹被细细的刘海挡住。 若不是裴臻与他相处了数日,说不定还被他糊弄过去了。 “这里很危险,你不该出来的。”裴臻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声音又软了下来,“快点回去。” 江晚星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拐角处又走来了两人。 “圣子。” “圣子您怎么还在这里?长老还在等您。” 裴臻转过了身,将江晚星挡在了身后:“无事。” 来人的目光从裴臻的身旁穿了过去,落在了胭脂红的衣裙上,当即露出了一个意味声长地笑容:“圣子,别耽误了时间。” 说完后,两人就走开了。 江晚星疑惑地问:“圣子?” 裴臻沉默了一下,含糊道:“不过……而已。” 他转移了话题:“你……你还是跟着我吧。” 若是出去了也指不定会遇上别人,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跟着他,还能护上一护。 江晚星自然不会拒绝,他正想借着这个机会探一探这里到底有什么蹊跷,裴臻这么说,他求之不得,立刻跟在了身后。 裴臻带着他走入了更深处。 这里极为隐蔽,又布着重重阵法,若是没有人带路,怕是江晚星永远都找不到这个地方。 越往深处,周围的装饰就越为阴暗。 墙壁上装饰着各色面具,皆是哀怒之色,眼若铜铃、口若血盆,令人毛骨悚然。窗户渐渐减少,失了日光照耀,唯有一盏盏铜灯照亮。烛火黯淡,好似暗处藏着妖魔,窥视着走过的每一个人。 裴臻走至半途,还刻意安抚了一句:“别害怕。” 江晚星倒没觉得害怕,这里的装饰与之前居住的魔宫差不多,还吓不到他。但想着在裴臻面前留下一个怯弱的模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于是怯怯地“嗯”了一声。 刚刚还颐指气使的小少爷现在终于知道害怕了。 可不知为何,裴臻的心有些软了下来,一反常态地多说了些话:“进去以后你跟着我,千万不要乱看,不不要乱开口说话,知道了吗?” 江晚星点了点头。 裴臻走到了一扇铁门前。 铁门被锁链紧紧困住,上面刻着各种繁复的花纹。 只能裴臻从衣袖中伸出了手指,在铁门上绘制了一个图案。 灵气涌动,汇聚其中,铁门“吱嘎”一声打开。 一股阴气扑面而来。 江晚星控制不住地打了个颤,紧跟着裴臻的脚步走入其中。 待走进去以后,身后的门就自动合拢了起来。 里面很暗。 四角处立着烛台,其上插-着小儿手臂般粗细的蜡烛,火光跳跃。 借着这微弱的火光,江晚星勉强看清了四周。 这个屋子的地面好像是由黑石铺成的,一切都是黑乎乎的一团,在中央立着四根柱子,一直顶着上方的屋顶。柱子中间被挖空成了一个小小的石台。 “此次如何?” 一个声音在屋子里面传了出来。 江晚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发现黑暗处坐着一群人,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只能看见一双双突出的眼睛。 裴臻低声道:“没有完成任务。” “废物。” “没用的东西。” “你与那太古九荒体之间有联系,怎么可能会失手?” “莫不是你不忍心下手?” 一句又一句的话问下来。 裴臻并未反驳,也未解释,只是束手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许是那群人也觉得这般没意思,便止住了口。 其中一个从没出现过的身影开口:“去吧。” 裴臻这才动了动。 他抬脚朝着石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晚星正欲跟上,却被裴臻用眼神制止了。 裴臻走到了石台之上。 只见四方柱子之上捆绑着的锁链震动,腾空而起,直接穿过了他的四肢。 裴臻连一声声音都没发出,只是静静地承受着。 点点鲜血从四肢的伤口处流淌而出,汇聚在石台下方的凹槽处,不消片刻,凹槽就被暗红的液体填满。 当凹槽填满的时候,锁链被拔出。 流了这么多血,裴臻自然变得虚弱了起来,他走下了石台,差点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江晚星伸手接住他,想要趁机看一看他斗篷下的面容,可却被他躲过。 “我没事。”裴臻声音嘶哑。 江晚星不知道裴臻有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只得收回了手。 铁门再度打开。 一点微弱的光芒流入。 那群人没有话再吩咐,裴臻便走了出去,只是与来时相比,他的速度要慢了一些。 江晚星跟在他的身后,行至半路,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刚刚是在做什么?” 裴臻并不会撒谎,更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如实告知:“里面封印着一个危险之物,唯有用我血才能镇压之。” 江晚星看了他一眼。 因为裴臻穿着黑色的衣物,又披着斗篷,就算是被锁链贯穿了四肢,也看不出伤势来。 “每次都要如此吗?” 裴臻倒是不在意:“七日一次,习惯了。” 因撞上了裴臻,江晚星再无机会去其他地方查看,又被带回了那个小小的院落。 裴臻又坐回到了那个角落里,大概是受了伤,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江晚星看了他一眼,问:“裴家人是你所杀吗?” 裴臻低低地咳嗽了一阵,待咳完之后,疑惑地问:“裴家?”他并不清楚此事。 江晚星道:“四平城,裴家。” 裴臻回想了一番:“我到四平城裴家找太古九荒体,没找到就走了。” 江晚星见他并不像是在说谎。 难道灭裴家全门的,另有凶手? 裴臻靠在了墙壁上,声音有些虚弱:“其实……我并不喜欢……” 他的后半句话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江晚星开始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了。 明明身怀修为,却脾气好得不行,抓了他回来当俘虏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怎么样都不会生气。 “难不成你修佛?”他问。 裴臻没有回答。 他的呼吸微弱平缓,像是睡着了。 江晚星起身,悄悄地朝着裴臻走了过去。 他想要看看裴臻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手指还没碰触到裴臻的帽兜,就听见一道清脆的银铃声响起。 裴臻醒了过来,看见得便是近在咫尺的江晚星。 江晚星丝毫没有做坏事被抓个正着的窘迫感,大大方 方地收回了手:“我想看看你。” 裴臻站了起来:“有人闯进来了。” 这个时候来的,很大可能是裴远霄。 江晚星神情一敛。 裴臻沉默了一下,又说道:“应该是来救你的。” 江晚星的眸光一转:“那你打算怎么对我?” 裴臻看着面前的人。 他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衣裙,还是一副少女模样,但眉宇间带着英气,并不会让人错认。 “你留在这里。”裴臻道,“待我杀了那人,就把你送走。” 他又叮嘱道:“不要乱跑。” 裴臻提着剑,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势,大步走了出去。 来的人确实是裴远霄。 他在海滨小镇找到了江晚星曾经带过的步摇后,一路向南,没花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这一处地方。 这里是一座城市,但却安静得诡异。 里面并无居民,空荡荡得像是一座死城。裴远霄心有所感——江晚星就在这座死城之中。 只是当裴远霄进入其中后,立刻从暗处冒出了一队队的人马,挡在了他的前面。 “擅入者死。” 领头那人说了一句,便毫不犹豫地以剑相向。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人都不是裴远霄的对手。 就算他们训练有素,结成阵法将人困住,也只是拖延了一会儿裴远霄前行的脚步。 剑光落下,带着一片人倒下,让开了一条宽阔的大路。 裴远霄向前走去,终于遇到了一个足以匹敌的对手。 那人身穿一袭黑衣,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斗篷中,越发显得身影瘦弱,但在裴远霄的面前,却没有退后一步。 裴臻抬手,以剑指了过去。 “今日你走不出这里了。”裴臻难得产生了杀意。 从小到大,他被灌输的使命就是要杀灭太古九荒体,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一点。 裴远霄没将他放在眼里:“废话太多。” 叮—— 两柄剑刃相碰,发出金玉断裂般的清脆声响。 剑锋交错,两人隔着锋刃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能力与自己不相上下。 这将是一场苦战。 但没有人退缩。 两人同时收回了剑,再同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