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郁泛记忆里,他住在狭小封闭的杂货室。
罗桂岚一听,火气来了,猛地站起身,“你敢!那傻子来我可不伺候他。”
她可没她姐姐心好,捡个拖油瓶回来当亲儿子养,能容忍郁泛在家已经是底线,她说什么也不会让郁离来!
郁泛冷笑:“通知而已,又不是跟你商量。”
罗桂岚怒极,一把将碗筷砸向郁泛。
即使没有丁点修为,但碗筷丢来的速度落在郁泛眼里,还是慢得更乌龟爬行差不多,他利落躲开,向前一迈,长腿自上而下猛地一脚落在餐桌上。
砰的一声!
在罗桂岚见鬼的目光中,大理石制作而成的餐桌咔嚓咔嚓,破碎的纹路迅速蔓延,桌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陈少麟和陈含灵:“······”
☆、蹭饭
郁泛吹着夜风一路走到郁离所在星夜幼儿园。
这是榕华北边一带名声较好的幼儿园,每年学费不低,加之郁离又存在些问题,本来学校不收,后来郁泛给出双倍学费,加上郁离从来乖乖的,不吵不闹自己玩,才勉强答应收下他。
双倍学费,全靠郁泛奖学金支撑。
郁泛自从父母去世后,便只剩郁离一个亲人,对这弟弟比对自己还好。郁泛琢磨着自己抢人家身体,对他牵挂的弟弟得多加照料才行。
幼儿园小朋友睡觉的屋内,光线柔和明亮,地板干净光洁,铺着一排排整齐温暖的被窝。
没一会,一群五六岁小孩冲进屋,光着脚丫,闹腾地钻进床铺。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一点,准备睡觉啦。”负责孩子们晚睡的是两个年轻女老师,一个站在室内最前端,拍手指挥。
另一个蹲在门口,招呼着慢吞吞走来的小男孩,“郁离,快点,大家等你呢。”
男孩穿着白色小短袖,宽松牛仔裤,乌黑的短发微卷,小脸白净,两腮微微鼓起,含着点婴儿肥。
听到老师的催促,他歪了歪头,漆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疑惑,但脚下加快了些。
等郁离走近,老师才注意到他脚上还穿着白天的运动鞋,只是鞋带十分松散,“嗯?你没跟大家一起洗脚吗。”
“有、有洗。”郁离低着头,双手紧握,磕磕绊绊地说,“兔、兔兔······不、不见了,”
幼儿园的老师都知道郁离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平常会多关照些,很快便明白郁离的意思。
“你拖鞋不见了吗。”
郁离深深地低下头,像做错事正在被批评。
老师朝室内的小朋友问谁看见郁离的拖鞋,一群小机灵瞬间爬起来。
“老师,我看到啦!被堡堡他们藏起来了。”
“对,我也看到了老师!我作证!”
一个长得圆滚滚的小孩顿时跳起来,“让你们不许说,哼,不喜欢你们了!”
“略略略。”
张堡堡眼瞧犯罪事实被抖出,只能在老师指责的目光中,瘪嘴掏出深藏被子下一双乖巧的兔兔鞋。
“我就是看他傻乎乎的,逗逗他。”张堡堡积极认错。
门口老师对于张堡堡这藏东西的地点半晌无言,也懒得批评了,转身帮郁离换鞋。
鞋换到一半,值班老师走过来,身后跟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一手插兜,走得潇洒,一手拿着串槐花,洁白的花朵一路晃晃荡荡,好似要将缭绕的香味洒出来。
“鸽、鸽鸽。”郁离看清人影,黑眸瞬间亮起来,开心到咬字不清。
郁泛盯着郁离左右瞧了瞧,确定没认错人后,拿槐花敲了敲他脑袋,“来接你,走了。”
周末幼儿园放假,郁泛思来想去,把人接出来玩几天,尽尽当哥哥的责任。
夜色斑斓,郁离背着小书包,踏着小快步跟在郁泛身侧,时不时抬头看他,眼眸中透出异常闪亮的光芒。
郁泛停下,感到莫名其妙:“你一直看我干嘛。”
郁离红润小嘴动了动,发出‘嗦’的吸口水声,他盯着郁泛手上的槐花,无比期盼道:“吃。”
郁泛:“······”
“你没吃晚饭?”郁泛皱了皱眉,要是如此,他转身就去砸了幼儿园,让他们把奖学金还回来。
“还、还想吃。”郁离眨巴眼睛,补充道:“就喜、喜欢······吃。”
郁泛嘴角微微一抽,他望了眼四周,身处繁华中心街,餐厅自然不缺,且装饰的一个比一个有格调,毫无疑问,用餐价格必然不是他现在两位数金额能承担。
“我也饿了。”郁泛自言自语的环顾四周,琢磨着怎么解决。
很快,他注意到一家中餐厅。
穿过美观的玻璃壁,他的视线落入搭在座椅上的黑金色外套——赫然是耀眼夺目的二中校服。
郁泛微微眯起眼。
“小知,妈妈教的忘了么,刚才哥哥都没动筷子,你怎么先动了。”
穿着雪白长裙的女人,在璀璨灯光照耀下,貌美如花的脸上露出几分斥责之色。
坐她身旁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孩,穿着小西装,领口系着精致蝴蝶结,他微微嘟嘴,委屈巴巴的说:“哥哥让我先吃的呀······而且好不容易回国,我想吃正宗的中餐。”
安亦雪轻扶额头,“那也忍着,等哥哥从洗手间回来才可以动,反正你以后在国内了,不急一时半会。”
“好吧。”隗知乖乖地放下筷子。
一番左思右想,安亦雪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哥哥问你什么就要答,但没事不要去打扰他,总之不许惹哥哥生气知道吗。”
隗知嗯了声,乖乖地点点头,安亦雪摸了摸他的头。
这时,少年清越的嗓音在桌旁响起:“阿姨好,”
安亦雪诧异的抬头,瞧见个长相俊秀的男孩,手上还牵着个可爱的小朋友。
她很快发现对方身上穿着的二中校服,点头微笑道:“你好,是小燿的同学吗。”
小燿是谁?
管他呢。
郁泛使劲点头:“对,他是我同桌!我们俩关系可好了!”
“是嘛,我还担心小燿的脾气在学校没有朋友呢,你们快坐。”安亦雪热情地站起身,将郁泛和郁离按在座椅上,跟在一旁候着的服务员招呼再拿两套碗筷来。
郁泛试图阻止:“不用阿姨,我只是来打声招呼。”
“别跟阿姨客气,快坐,”今天回国后,安亦雪本想直接去学校看隗燿,但考虑隗燿并不欢迎她,只能作罢,现在好不容易遇见隗燿同学,怎么能不招待好。
“说起来不好意思,我连小燿一个同学也都不认识,你怎么认出我的?”
郁泛看着面前摆好的碗筷,唇角一勾:“他跟我好的很,当然向我提过您。”
闻言安亦雪愣了愣,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真的么,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当然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她跟隗燿的父亲隗深曾是恋人,后来分手,之后隗深和隗燿的母亲结婚。隗燿五岁的时候,他母亲生病走了,一直跟他父亲隗深生活在一起,过了两年,安亦雪与隗深重新走在一起。
本来隗燿没什么过激反应,但后来,他知道两人以往恋人关系,变得无比排斥她,连带之后出生的隗知也厌恶。
安亦雪曾试过很多方法缓解两人关系,但都无济于事。更糟的是,隗燿小时候会吵会闹,长大后便只剩下冷漠,即使对他父亲隗深也是如此。
这次能约到隗燿,安亦雪惊喜又忐忑,在见到隗燿前还暗自鼓舞自己,即使隗燿说什么难听的话也要忍住,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能跟孩子计较。但见面之后,安亦雪发现隗燿变了很多,想着是不是隗燿长大了,心里有些欣慰。
现在听到郁泛透露的消息,心中微微一动。
也许,那孩子没想象中那么讨厌自己呢。
郁泛给郁离夹了个鸡腿,低声嘱咐他快吃,随即抬眸,开始胡扯:“他说你们很忙,还能惦记着他······像打电话什么的,他很感动。”
安亦雪一听,只觉拨了那么多次电话,虽然隗燿一次也没接过,但也值了!
“哥哥,还要吃。”郁离扭头,提醒郁泛夹菜。
郁泛盯着餐盘里的骨头,眼睛微微睁大,他说句话的功夫,一个鸡腿就没了!
“来小朋友,阿姨给你夹,多吃点,这还有鱼,刚从榕华江打捞出来,很新鲜。”安亦雪本来微微红了眼眶,闻言破涕为笑,赶忙给郁离夹菜,随后拿过菜单,又点了好几个。
郁泛安静地吃着,夹菜速度张弛有度,一点也没表现出担心这个小燿回来就得滚蛋的着急心情。
而与他相比,刚单挑了一大盘鱼的郁离就显得没那么从容了。
他吃得极快,仿佛不带咽的,吓得安亦雪端茶杯的手没敢放下,随时待命,准备在他噎着的时候递过去。
“别急,还有呢······请把菜单拿来。”
隗知呆愣愣地看着坐他对面的小朋友,小嘴张得圆溜。
好、好厉害,添第三碗饭了。
郁泛夹了个鸡翅,咬上去,浓郁酱汁香瞬间在齿间溢开。
心满意足的眯眼一笑。
这时,只听安亦雪亲切地唤了声,“小燿,快过来,看你同学来了。”
“同学,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低磁嗓音。
郁泛抬起头,只见吊灯明亮的光线落下,勾勒出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姿。
他看清人影的刹那,视线仿佛受到极大的冲击,晃花了眼,脑海也像放了束烟花,炸了个天崩地裂。
隗燿走过来,听到安亦雪的声音才微微抬头,漆黑的眼,一双深目透着些漫不经心。
但那淡漠的眸光触上郁泛脸庞的刹那,他倏然顿在原地,瞳孔缩了缩。
☆、再见
——哐当!
郁泛咬到一半的鸡翅掉落餐盘,清脆的碰撞声将怔住的两人惊醒。
郁泛轻抿嘴唇,还残留着鸡翅的醇香滋味,不过他没心情品味,背后已经冒起层层冷汗。
哎呦喂!
这不是他临死前拖着的那位吗!
郁泛心里有句脏话不知该不该讲,蹭顿饭还能撞见鬼了,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郁泛心头慌的一批,但表面稳着,十分从容的夹起鸡翅,继续小口吃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失态完全是意外。
他没错过隗燿充斥着震惊的面容,这反应,八九不离十是那元宗弟子隗燿了。
郁泛认清事实,心头凉飕飕。
细细一想,他要是隗燿,非得手刃他不可!
不知道隗燿现在什么情况,要是有修为的话······郁泛淡然的想——不如吃完这口安然等死吧。
正当他犹如热锅蚂蚁不知所措时,袖口被拽了拽,软糯糯的声音传来:“哥哥,还要吃。”
谁是你哥,我明明是······
电光火石间,郁泛灵光一闪,他装死不是鬼道门少主不就行了嘛。
他这会就是高二七班的郁泛,与隗燿同学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两人该是相亲相爱的校友啊!
“隗燿啊,好久不见呀。”郁泛站起身,笑嘻嘻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