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因缘与爱恨以死和血作残忍的句读,时光回溯,新生的厉鬼还记得,与生前爱人的缘起是八年前一个清露晨流的春日,那时杨柳春风轻拂脸颊,面前是个俊朗的十八岁少年,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他冲他抱了抱拳,朗声道: “贺兰昭,见过云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篇惨烈收尾。我太难受了,好几次写到抑郁,我先缓缓。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仓 26瓶、龙胆紫 10瓶、江查子 10瓶 ☆、第 37 章 河阴之变后,尔朱荣不知何故不敢入主京师洛阳,只在晋阳指挥朝政,但是他只躲过了两年,后二年,尔朱荣入洛阳,暴毙。 而云玉就此变成了洛阳万花间一缕凄凉的孤魂,开始在人间游荡。他在这人间徘徊得太久了,漫长的时间消磨着他的心智,他逐渐忘了往事,忘了盘桓此间不肯离开的理由,却还是在一千多年之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我。 我默然地和云玉对视,两人眼中俱是千帆过尽,百转千回,我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我的倒影——千载岁月,两世一身,那里永远只有我的影子。他的手轻轻地颤抖着,抚摸上我的脸颊。 我把手覆在他的手上,开口的声音也带着颤:“原来是这样……” 他轻声唤我:“阿舟。” 我应道:“嗯。” 他又叫:“贺兰昭。” 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既酸且苦,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幸福。我应他:“是我。” 他抱住了我,清癯的脊背抖得像风吹梧桐,我想笑,也想哭,紧紧地回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我想吃桃。” 他送了口气,不知是在叹气还是在微笑:“我给你种。”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别种了,咱们家小区公摊面积太小了,葱都种不了几盆,改天去郊区农家乐摘俩吧。”
他这次真真切切地笑了,说:“好。” 我去亲吻他,亲吻他冰冷的嘴唇,他失去温度的脸颊,他温柔依旧的,形状漂亮的眼睛。我在亲吻的间隙中对他说:“我答应过一辈子对你好,上辈子不够好,这辈子要对你更好。” 他没有说话,更紧地搂住了我,说实话勒得我的肋骨有点疼,但是我没做声,我们静静地相拥,享受这漫长又短暂的拥抱。 滔滔的时间洪流在此驻足回眸。我是柏舟,陪他求索前因;我是贺兰昭,为他赴汤蹈火。 这个拥抱太长,长到我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抖得太久,也太厉害了。 我拨了拨他的肩膀,想退后一步看看他的脸:“云玉?” 结果这个动作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他挣了一下,更紧地抱住了我,那力道让我有种被巨蟒缠身的窒息感,我不禁咳嗽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你怎么了,来……” 他没等我说完,忽然猛地一扑把我扑倒在地上,我后脑勺着地磕得眼冒金星,只来得及说一句“我操”,嘴就被他堵上了,他用几乎是吃人的力道在撕咬我的嘴唇和口腔,没有吸取阳气时贪婪又勾人的欲望,用“攻城略地”来形容都温柔了,他那就是磨牙吮血,想生吞活剥了我的样子,我的嘴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又疼又麻,感觉到这人是彻底的不对劲了,我想喊一嗓子,问问这孙子又发的哪门子疯,但是完全没法说话,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呜声,我没办法,又不敢再挣扎刺激着他,就着抱他的姿势锤了他后背一拳,他动作一缓,慢慢地支起了上半身,眯着眼睛盯着我。 那不是他正常时候的眼睛。没有黑眼珠,苍白的眼睛泛着诡谲的死气,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蛇。 但我知道他在注视着我。 我心里一瞬间凉到了底。我想起来他之前的话——若他恢复记忆,吉凶难辨。 惨痛的回忆激发了他尘封的全部怨念,吞噬了他残存的为人的心智,上次他想起自己的死因也是这样,不过这次,记忆的浪潮更加汹涌。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云玉?云玉?” 云玉眼珠动都不动,捏住了我在他面前摇晃的手,他修长的手指死尸似的惨白,透着血管乌色的纹路,尖利青黑的长指甲刮骨刀一样把我的手腕直接割出了五道血痕,血顺着我的手腕流到手肘,我疼得直嘬牙花子,喊他:“云玉!云璧如!” 云玉充耳不闻,或许他真的听不到。他一手擒着我的手腕,一手刺啦一声划开了我的衣服,他这样的状态我一共看见过三次,似乎一次比一次严重,上次至少他还能说话,还知道把我推出门外,这次他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像个真正的厉鬼。我的衣服彻底变成了一堆棉絮飘飞的碎片,他俯身亲吻我,唇舌都带着腐朽的死气,一只手在我的胸膛脖颈剥皮一样粗暴地揉捏,游移到心口的时候,他五指成爪,楔进了我的皮肉中! 我本来以为他一时狂性大发要把我就地办了,就没怎么挣扎——都是男人,他要就给他,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他来索命的,我在撕心裂肺的剧痛里忍不住惨叫出声:“小云!” 鲜血濡缕,可云玉的手还在往我的心窝里掏,越来越深,活生生被剜心的痛苦让我像案板上的活鱼一样疯狂地扭动,他面无表情地按住了我,厉鬼恐怖的力道让我根本没法挣扎,我疼得连惨叫都断断续续,觉得这么死还不如他一下把我头拧掉,我哀求道:“能……听懂我说话吗……给我个痛快的,宝贝……这么死太疼了……啊!” 云玉似有所感地突然停住了,茫然地偏了偏头,然后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睁着一双没有黑眼珠的眼睛环顾四周,转头的时候像具陈年的僵尸一样,脖颈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 我听见秦风遥遥地喊了一嗓子,还带着越来越近的奔跑的脚步声:“柏舟!” 我突然非常后悔让秦风跟着来。云玉现在这个样子,我控制不了,秦风更控制不了,弄不好容易把两条人命一块儿搭在这儿。 我嘴角开始渗血,不知道是咬破了嘴唇还是弄伤了心肺,我也没管,用尽力气喊了一句:“老秦躲远点!办事儿呢……别在这儿当电灯泡!” “你他妈诓谁呢,办事儿能叫得跟杀猪一样!”秦风跑过来,一眼看见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我和坐在我身上形容可怖的云玉,当即愣住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又咬着牙跺了跺脚,骂了句娘,从包里拿了张符,念叨几句什么,冲到云玉背后往他身上一贴。 云玉抽搐了一下,然后眼神清明了一瞬,他短暂地恢复了神智,看见我的时候脸色大变,但是来不及说什么就闷哼了一声,像是在和杀戮的血腥恶意搏斗,他鲜血淋漓的右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地上,低着头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颤抖着挤出了一个单音:“……走。” 云玉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眼神忽明忽暗,整个人抖得厉害,低吼了一声:“秦风!” 秦风的喊声都带了哭腔:“符不管用了!” 我被云玉忽松忽紧地掐着脖子,喉咙里的血腥味让人嘴里发苦,耳朵嗡嗡直响,眼前也发黑,都快看不清云玉的脸了,心里忽然有一种认命的感觉——两辈子了,前世到死都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今生能死在他手上,也算是宿命的缘分吧。 然而就在我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云玉挣扎着喊了一声:“你的剑呢?” 我心里咯噔一声。 鱼肠剑! 斩妖除鬼,当时秦风要给我的鱼肠剑,我没要,它还在秦风手上! 云玉是怎么知道有这把剑的! 秦风也快崩溃了:“不行啊!” 云玉掐着我的脖子吼道:“杀了我!” 我说不出话,我害怕得血都冻住了,我奋力地发出嘶哑的声音:“……不要!” 云玉痛苦地嘶吼:“杀了我!” 秦风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摸出了那把短剑,双手攥着它摇头:“不行!不行啊!” 云玉不堪忍受地呻.吟了一声,猛地收紧了掐着我脖子的手,我听见我的颈骨发出喀拉一声清脆的弹响,眼前迷蒙的黑暗霎时变得一片血红,我在濒死的窒息感中无力地蹬了蹬腿,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当口,我听见冷铁破空的风声,听见了一声低低的闷哼。 掐着我脖子的手终于松开了。 我大声咳嗽起来,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我的肺,我躺在原地,撕心裂肺地、绝望地大口呼吸。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敢去看但是我还是看到了,我看到云玉趴在我身上,背后插着一把短剑。那剑插得很深,露在外面的,只有一截剑柄。 秦风好像在哭着喊着说什么,我听不到,也听不懂。我语言混乱,只知道抱着云玉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却回到了旧时模样,眼神清澈,眼波温柔,他静静地看着我,眸中分明有留恋,却轻轻地笑了,他的手比今生初见时还要冷,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应该是在不停地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都在挽留。云玉带着那样清浅的笑意,伸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我听见他说:“别看了。” 他说:“你啊,若再爱一人,万万不可如此痴傻。” 我怀里一轻,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云玉消失了。 我不明白,我们刚刚想起了前生的一切,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我怀里,说要给我种桃树,叫我柏舟叫我贺兰昭,为什么啊,我们两个做错什么了吗,我们两个从前世到今生做错什么了吗,凭什么啊,凭他妈什么啊! 他去哪儿了啊。 我没力气了,躺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眼泪把耳朵都灌满了,什么都听不清,冬天的晚上我的上身只有一堆破碎的衣物,胸口的旧血混着新血,不疼。 秦风跑过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我披上,把我扶了起来,我靠着他一步步地往前走,整个寂静的公园里只有我和秦风两个人的脚步声。我心里一阵恍惚,因为来的时候是三个人,云玉走路没声音,也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这时候总觉得他还在我身边,好像一转头就又能看见他,安安静静地对我笑。 我站在原地,轻声问了一句:“云玉是不是没了?” 我眼前一黑,晃了晃,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劫了,大家挺住。我好难受啊。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音 1枚、喵星球的汪 1枚、圆远远远远 1枚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骧 30瓶、叶不羞老攻 20瓶、龙胆紫 14瓶、圆远远远远 14瓶、汉哩 10瓶、077 6瓶、网友阿岑 5瓶、虾皮不皮 5瓶、可爱的小胖友 4瓶 ☆、第 38 章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伤口怎么包扎的我也忘了,那之后的事情我都浑浑噩噩,只记得秦风一路沉默着和我一起上飞机,沉默着把我送回了家,我不太想和他说话,进了屋就回身关门:“不留你了,你让我一人待会儿。” 秦风一把扶住了门框,表情复杂:“柏舟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了。” 我没说话,突然特别特别累,疲倦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想关上门,然后昏天黑地地睡一觉。
秦风眼圈蓦地红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也知道这事儿我干的太……我不来了,你好好的,成吗。” “老秦,”我叫住转身离开的他,“我不怪你,你还救了我呢。都是……都是命。” 秦风没回头,抬起袖子狠狠地抹了抹眼睛,狠狠地骂了一句“日他妈的命”,快步走了。 秦风走了之后,我连卧室都没力气去,直接倒在了沙发上,我两三天没睡觉了,前世的记忆和……和之后发生的事情连带着几天的奔波劳顿让我心力交瘁,我几乎是立刻就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依旧眼睛胀痛头脑昏沉,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什么东西都只有一个夜色里模糊的轮廓,我睡得有点断片儿,一时间忘了今夕何夕,脱口地喊了一句:“小云啊……” 没有人应我。 我霎时间想起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想起来不会再有人应我了,剧烈的疼痛瞬间击倒了我,我躺在沙发上,难以忍受地喘了口气,忍了一会儿,等那阵由心理到生理的疼痛稍稍过去一些,但是发现根本没用——我本来以为下一分钟能好过一点,但是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难受,我默默地躺了一会儿,爬起来打开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