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认识,不能视而不见。 可一旦打招呼,安东尼就知道今天剩下的所有时间全部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泫然欲泣地盯着他不说话、心碎地回忆前男友、为肚子里的孩子担忧未来—— 这三件事,林暖暖可以一轮一轮重复上十几个小时。 已经走投无路,安东尼只能习惯偶遇林暖暖,然后继续去做今天要做的事。 只是多了个人形随身包。 安东尼回忆起前段时间遭遇,愁上心头。 愁还未下心头,耳边骤地震起了一声心碎胆裂、喊到破音的尖叫。 安东尼耳朵嗡嗡响,笑容僵硬“暖,你怎么了?” 林暖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双手交叉在胸前抱住自己羸弱的身躯,像在岸边濒死的鱼“血,安东尼,我看到了血!!” 安东尼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也向林暖暖看向的地方看去,一边缓声安抚“这里是拳场,见血很正常……” 那边是处拳台,被击败的拳手被抬下去,血流满了脸,看上去很骇人。 可这只是常态。 安东尼顺便看了一眼拳台上的另外一位。 然后一愣。 那一位…… 不像拳手,像模特。 他站在拳台上,戴着面具,像一位不小心走到拳台上面的无关人士。 那人就是今天来的那个怪人吗? 那个自掏费用上台的人? 和其余拳手比起来体格羸弱得像一根竹竿,却把上台的拳手,包括贝斯提亚连胜半个月的“暴狮”在内,全部打下台的人。 如果是蓄意挑事…… 安东尼皱起眉。 “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一连串的尖叫吓得安东尼一抖。 转过头时,安东尼已经无法维持绅士的微笑“林小姐,请问您怎么了???” 林暖暖指着那处拳台,手臂发颤,双腿骤地失力,跪在安东尼身前,似乎连无法控制而涌出的泪水中都填满了仇恨“林,墨,羽!” 已经被林暖暖填鸭式洗脑洗了好几天的安东尼下意识就回“那个抢了你前男友的女人?” 林暖暖狠狠蜷起手“就是她!” 安东尼迷茫四顾“在哪?” 林暖暖一指拳台“台上那个!” 安东尼立刻向拳台上注视,而后沉默。 林暖暖不敢置信“安东尼你不相信我??” 安东尼眼神诡异“我们拳场的那位老裁判是从西班牙来的老员工,今年已经六十一了,不会抢你男朋友。” 林暖暖一口气没喘上来“是那个长头发的!” 安东尼这次连看都没看,摇了摇头“暖,你已经被爱冲昏头脑了,那个男人怎么可能抢你男朋友?林墨羽不是个……暖,你怎么了?” 安东尼话说到一半,又见林暖暖倏地站了起来。 像野火被冰山掩埋,林暖暖的怒骤地散了,眼中只剩一片荒凉“怎么不会是林墨羽,林墨羽化成灰我都认得,何况,连他都来了。” 安东尼“谁来了?” 林暖暖按住心口的位置,失了魂一般“我的劫难。” “司徒长霆?” 安东尼连忙回头。 没有废太大力气,安东尼在拳台下看见了那位养尊处贵的先生。 他与司徒长霆只匆匆打过一个照面,但从那个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和冷酷霸道的神态来判断,他,便是久仰大名的司徒长霆。 同一刻,安东尼又发现,不单是他与林暖暖,几乎所有在拳台附近的赌徒都在注视着那个男人。 是台上那个怪人,在向这个男人勾手。 林暖暖像只受伤的小兽,红着眼死死盯着台下那个甚至都未曾将她放入眼中的男人—— 我决不允许,我的男人走向别的女人! 秦政站在台下,瞧着台上那位老兄。 那位老兄向他勾了勾手。 秦政摸不着头脑,指了指自己。 那位老兄点了点头。 这人认识他? 还没来得及联系林墨羽呢。 秦政心事重重地爬上拳台,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到那位老兄身边,耳边“叮”的一声 “叮,检测到林墨羽受殴打流产并栽赃林暖暖剧情,请您尽快结合情景完成剧情任务!” 秦政抬起的脚一僵‘什么?’ 03悄悄上传了此段剧情的台词文本。 然后开始装死。 秦政难以置信‘不,做人要讲道理,林墨羽跟林暖暖都不在,缺了两个主演,你总不能让我一人分饰三角,在拳台上假装流产吧??’ 03没有回答秦政。 但秦政看见拳台上那位小老弟,摘下了他的面具。 “林墨羽???你、你要做什么?” 秦政后退一步,心中突然萌发出不详的预感。 林墨羽解开了发带,开口时女声,没穿女装也仍旧是熟悉的女装大佬模样“霆哥哥。” 秦政继续后退“别,哥,别叫我,我担不起。” 林墨羽嗤笑一声,自顾自坐在了地上,懒懒散散地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我流产了。” 秦政大惊失色“你流屁!” 林墨羽指节敲在拳台上,像在打拍子“啊,啊,啊,啊,啊……” 他每啊一次,秦政脑仁跳一次,直叫得脸皮大脑一起发热“别别别,我们有话好好说,先停一停……” 林墨羽向后倚,眼中似有戏谑“肚子疼,叫一声怎么了?” 秦政只恨自己不能当场去世。 转过头,秦政只想离开这个让他绝望的地方。 但刚扭过头,03林墨羽几乎同时出声—— 03“请您完成相关台词表现,否则予以反复表现判决。” 林墨羽“别走啊,救救孩子呗。”
救你妈。 你有吗? 秦政忍住自己激情辱骂的冲动,僵硬地转过身,吸气呼气,催眠自己,硬是硬着头皮问“墨羽,你怎么了?” 林墨羽指了指拳台上的血,支着下颏看他,吹了一串口哨“呜呜呜,我被打流产了。” 台下哗然。 裁判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台上这俩,面色彷徨,不敢上前。 03破天荒地给秦政加油“秦先生,请相信自己,您可以的。” 魏寅庄倚在围栏上,颇有兴致地看司徒长霆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这书剧情一直很傻逼。 但用这傻逼剧情去逗傻子倒挺有意思的。 他倒是好奇,司徒长霆会怎么回应他。 魏寅庄等了许久,才等到总裁颤颤巍巍地向他迈来第一步。 然后第二步。 第三步。 总裁蠕动到魏寅庄身前,伸出抖得筛糠一样的手,毫无重量地落在了魏寅庄能摸到腹肌的小腹上,似乎吓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孩、孩子……” 魏寅庄眼皮一跳。 司徒长霆想说什么? 总裁忽然“噗通”跪倒在地,浓黑的眼露出了不肯相信的悲怆“孩子还会有的,墨羽你撑住!” 魏寅庄“……” 总裁说完停顿了几秒。 魏寅庄眼尖地看见总裁在这几秒里快速地握紧了拳头。 像是得知了什么承受不起的坏消息。 司徒长霆在干嘛? 下一秒。 魏寅庄肩膀一重。 总裁抓住魏寅庄的肩膀,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魏寅庄摇成一片海上浮萍,眼角发红,唾沫星子喷了魏寅庄一脸“撑住,撑住!!!你不能死啊墨羽!!!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别闭上眼!” 魏寅庄沉默地眨了眨眼。 工作人员到达拳台,试图询问当前突发的不明情况 一位先生看上去撕心裂肺,跪在在另一个刚打完拳赛、面色如常的人身前,情绪失控地嘶吼,像是下一秒两个人都会断气。 “先生,您……” “滚!”总裁一眼暴怒,死死抓住魏寅庄的手,像抓住魏寅庄生命的最后一线生机,双眼通红,只是等了半天都没能流下泪。 于是总裁仿佛痛到窒息,黯然地松开了魏寅庄的手,跪在拳台,向天嘶吼,一边吼一边怒锤胸口,激动得话都卡在口水里,吐字不清道“老天,你为红么要这么对我!!摸鱼,我决不允许你和我们的蛤子离开我!!” 话音落地,总裁像丢了魂魄,泪如雨下,双眼紧闭,头朝下从拳台上倒了下去。 “砰” 重重落地。 在那一瞬间。 秦政希望与司徒长霆一起摔下去永远去世。 他。 又被03逼着重复了三遍。第21章 冷情的司徒总裁(21) 后脑勺磕到地面的那一秒,秦政大脑整片空白,眼前也整片空白,只有短暂失重之后聚集过来的疼痛,一波一波震荡开来。 秦政上下眼皮紧贴在一起,不肯睁眼看世界。 昏过去。 快点。 要脸就别睁眼。 但秦政安静如鸡地躺倒在地许久,昏迷失败。 总裁强壮的身体和坚毅的意志,不容许秦政如愿以偿地当场昏迷。 那…… 他也不能动。 秦政紧紧闭着两只眼,手指尖都不敢动,生无可恋地想 求你们。 救救我。 带我走。 脸不受控制地像着了火一样滚烫。 秦政想他唯一的,能留给他最后一丝体面的出路就是装作昏迷,无论谁来叫他,谁说什么,谁做什么—— 都不能动,决不能。 秦政在一片嘈杂中听到了“噔噔噔”的脚步声离他愈来愈近,不仅仅从一个方向而来,当然也不仅仅是一个人。 秦政连忙屏住气,生怕一个大喘气让过来的人察觉出什么端倪。 秦政听到陌生的呼唤“先生,您没事吧?还能起来吗,听得到吗?” 秦政不动。 万恶之源也过来了,声音在秦政耳中清晰到可恨“霆哥哥,醒醒,把眼睁开。” 一边说,还拍了拍秦政脸,手指力道轻又漫不经心,似乎可以借此窥见那双看人时冷冽且倨傲的眼。 秦政恨。 要不是林墨羽把他叫到这里,这段剧情怎么会这么触发得如此猝不及防。 亏他以为林墨羽已经把他当兄弟看了。 万恶之源拍了秦政好几下,又几下,像玩游戏上瘾一样,又像之前他一个一个“啊”时敲着地板数拍子那样拍着秦政的脸。 秦政几乎忍耐不住。 但理智让他岿然不动。 只要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司徒长霆已经昏迷,他就只需要等待拳场的相关人员或者林墨羽把他送到医生那里了。 再忍忍。 直到某刻。 希望到达之前,秦政胸口猛地一沉。 像谁向秦政大力投掷来一个沙袋,压得秦政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睁开眼。 这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 像个人。 在秦政单凭想象想懂现状前,两只手按在了他胸口上。 然后用力,用力,摇晃,摇晃。 单薄的衬衫贴在皮肉上被搓来搓去,秦政闭着眼,恍恍惚惚生出一种摩擦生火的错觉。 林暖暖疯了一般地推搡开隔开她与霆的众人,在看见那个男人紧闭的双眼时,林暖暖骤地脚下一软,仿佛意志已经不能承担起痛苦的重量,让她情不自禁俯冲进了霆的怀中。 这一刻,林暖暖心肺俱碎,那个男人向台下倒去的瞬间在她脑中反反复复来回播放,仿佛要攫住她的命脉,将她撕成碎片。 霆,你不能有事! 你若是出事,我和宝宝该何去何从?!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林暖暖强行让自己坚强起来,双手交叠在霆心脏的位置,用力挤压,喉间哭腔破碎“霆、霆,你醒醒,你醒醒啊!别丢下我……” 双手挤压到近乎脱力的林暖暖,在自己开口的一瞬间,似乎看见司徒长霆极微弱的颤抖了一下。 霆、霆还有意识?! 悲中生喜,林暖暖眼角挂泪,不可思议唤“霆,你是不是还醒着?如果你还能听见我说的话,求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林暖暖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她早该恨透了司徒长霆这个无情的男人。 可这一秒,当所有人都无法唤醒的霆,却只在她的呼唤下,有了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微弱反应—— 林暖暖不得不承认,她爱这个男人。 就像司徒长霆其实在潜意识中也深爱着她一样。 只是霆从未看清过自己心的模样,也未曾看见过对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