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厨房里的调味料都搬出来,宋问简直要喜极而泣,同时又心酸,原来原身记忆里没有,那都是因为贫穷啊! 找齐调料,发现厨房有新鲜活鱼,就不等阿二的鱼了,直接让厨子帮忙去内脏,弄干净了。宋问再指挥他用米酒、盐、葱段、姜片等稍稍腌制。腌制的这会儿,顺便指挥萧略动手在院子里搭了一个柴火堆。 厨房里只有猪油和牛羊油,一个是膏状的,一个是脂状的,需要化开才能用。正好鱼在腌制,厨子又热了锅化了一整碗猪油。 等油放凉了,宋问指挥厨子将油均匀地刷到劈开两半,只用脊骨连接着的鱼,然后就是将鱼架到火堆上去烤。这是技术活,让宋问自己来,肯定烤不好,但厨子是做惯了的,听宋问描述需要烤的程度,就能处理。 等鱼外层烤出一金黄来,翻身去烤表皮,肉眼可见着表皮慢慢缩起来,空气中能闻到焦香,混杂着猪油以及调料的香气。 等这边烤的差不多了,锅里就能烧起来了。把锅烧热,放了猪油下去,花开就行,热锅冷油,能防止粘锅,然后将姜片先下锅,稍稍能闻到味道了,再下花椒、胡椒碎以及葱段和蒜头,煸炒出香味来,把胡瓜切成稍稍带皮的三角条状,半数下锅一起翻炒,然后下烤好的鱼,大火下料酒,最后加水炖煮。 炖煮时间不能长,长了烤香会被掩盖,等水开了,就下豆芽和剩下的胡瓜条,再次大火烧开就能起锅了。 因为主角是绿豆芽,所以宋问没让厨子把豆芽都放进烤鱼里,留了一半清炒了一盘,端上来,跟烤鱼一起。配上白米饭,一口大米饭,一口烤得焦香的鱼,内里白嫩,沾上汤汁,简直是人间天堂。 宋问落座,用公筷迅速给萧略夹了一大块烤鱼,这就表示主人家已经动筷了,飞快地第二筷子就送到了嘴里,美滋滋得他眉眼皆弯,恨不能啧啧地吮筷子。 萧略看他吃的高兴,还没吃,先觉得好吃了。没想到等鱼肉真进了嘴,竟然真的很好吃。他看了专心埋头苦吃的宋问一眼,只觉得面前是一只贪吃的笑老鼠,得了样好吃的,就巴巴地送来跟自己一块儿吃了。 一时间,心中滋味复杂。跟军中同僚的相互抢食不同,跟阿大、阿二这些从军中退下来跟着自己的人也不同。 至于什么不同…… 萧略想了想,没明白。被宋问再次送了一筷子绿豆芽到碗里,看他招呼自己快吃啊快吃,道是这绿豆芽可好吃了,没自觉的就扬唇笑了下,跟着一起埋头吃起来。 “少爷!” 阿眠先一步跑进来,后面跟着拎着两条鱼的阿二,他死盯着大快朵颐的宋问,一幅你个负心汉的模样,“少爷,你说绿豆芽还不能吃,说好的现在吃了可惜呢?!” 宋问岂是能乖乖被控诉的,当即道:“我昨日便说,绿豆芽见不得光,你早上一起床就全掀开了,被说见光了,简直赤条条的就在日光底下晒着。这么一折腾,还能长?左右不能长了,总不能放着坏掉,自然是做来吃。” 阿眠:“……” 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自家少爷无耻好,还是说他强词夺理好。 他愤怒着,愤怒着,吸了吸鼻子,下一瞬,已然脑袋空空,一双招子直勾勾落在烤鱼上,丢了魂似的:“好香啊。” 宋问道:“阿二快送鱼去厨房,厨房那边已经在做下一条烤鱼了,你们过去就能吃,把你新买的鱼也做上,大家伙都能吃。阿眠跟着阿二一块儿去。” 阿眠顿时委屈,不过这不是他跟宋问两人,又萧略在,他到底是宋家小厮,跟着上桌确实不合适,也就无话可说。老实跟着阿二去往厨房,没一会儿,又风风火火过来吗,再次瞪大了眼睛,控诉道:“少爷,你把绿豆芽都用光了!” 宋问点头,用筷子点着清炒的那盘绿豆芽,以及烤鱼道:“我们绿豆芽是要卖钱的。在京城,我们也就跟将军府熟悉些,自然要送来给将军尝尝味道,各种吃法都试试,好吃了日后我们发了豆芽就都送过来,省的抛头露面去卖。” 他语重心长道,“阿眠,现在少爷我是县令了,好歹是个官,可不能行商贾之事。” 阿眠:“……” 说得很有道理,但还是觉得委屈是怎么回事!第12章 宋问绿豆芽“事业”发展得如火如荼。 除了自己和阿眠吃的,剩下的全送去了将军府,倒是抵债——那三百两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宋问就不送了。 阿眠:“……” 当真是头回认识自家少爷——无赖至极! 却是,在这日宋问没资格去的早朝上,某御史狠狠参了他一本。道是宋问自上任以来,成日游手好闲,吃空饷,衙门被折腾的乌烟瘴气,正事本分不理。更是,身为文臣,明目张胆拉帮结派,勾结武官。 御史参了宋问,目光不忘直视萧略,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奏折中提及的武官是谁。 确实朝堂上并不是人人都那么关注宋问,也就是一个状元,之前还出格地拉上朝廷名声,辛苦穿上的状元袍和官帽说丢就丢,还寻死觅活的,简直打脸也丢脸,因为朝堂上对宋问当真没什么好颜色。 后来听说被萧略这个将军捡回去,好生把命救回来了。这消息也就个别知道。大多人还是在长安县令的位置被宋问不声不响占了才又听闻了宋问这么个人的。不过这时候皇帝都已经命令下好了,也就没太关注,最多几个盯着长安县令位置的,咬牙切齿一下。 这会儿某御史参宋问,还拉扯上萧略,朝堂上气氛就诡异了。 谁不知道,萧略如今正值圣宠,不说皇帝因他亲弟独子身份,多少有些情义在,更多的也是自萧略十五开始镇守边境,多年劳苦功劳,打的邻国不敢伸爪子,逢年还送礼来朝贺,这一点就值得皇帝偏爱。 何况太后尚在,当年亲王谋反,太后他也恨,但稚子无辜,年岁大了,总念着是小儿留下的唯一儿子,更是多有怜爱。 这御史怕不是疯了吧。 反正朝臣看向他的眼神都充分表示这个意思。 也有几个跟这御史一样脑回路的,当场附和,道是宋问每日都会用布巾盖着,拖着一四四方方的东西送往将军府,据推测定是金银无疑! “皇上,宋问农家子出身,为求功名,家中已经只余他一人。不过上任区区不足十日,竟然已经能拿出这许多金银送往将军府,可见其人啊!请皇上明察!” 皇帝已经开始怀疑这人是怎么做上官的了。不过还是照例不偏不倚问了下当事人:“萧爱卿,你来说说宋问都送了你什么?” “启禀皇上,是绿豆芽。”萧略躬身行礼,还怕众朝臣不清楚是什么东西解释说,“就是发芽的绿豆。” “胡说!” 某御史直接跳脚,斥责道,“发芽的绿豆怎么能用布巾盖起来,那还能继续长吗?此等三岁小儿都知道之事,萧将军竟然拿来欺瞒皇上!何况,将军府要什么没有,竟然需要区区一个长安县令日日送发芽的绿豆?” “既然我将军府什么都有,又何必要宋问日日送金银来!”萧略似笑非笑道。 “你!”某御史气得跳脚。 皇帝懒得听没事找事的御史找茬,左右该说的事都已经说完了,干脆道:“过几日等大朝,宋问要上朝,届时有何不妥,当面询问便是。行了,都退朝吧。” 某御史气恼,这么说就是皇帝也偏向宋问。尽管恨恨,也只能跟着行礼,退朝。 之后几日,朝堂上关于宋问被参一事竟然传到了外头,连长安百姓都多有言及这事的,连日里出门负责采购的阿眠都觉得众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那县丞郭开同还跟宋问提及道是,让宋问多多顾及衙门的事务,不要平白叫人污蔑了去,毁了衙门的名声。 宋问笑道:“郭大人可是紫指责我不处理政事?我自到县衙之日起,便分配了相关事务下去,如今百姓议及之事,我若没记错,当是郭大人全权处理才对。怎么,郭大人能力有所不及,做不得?做不得也无妨,等我得空了,叫上胡大人一起,我与他商量商量,帮郭大人分担一些。都在衙门里做事,郭大人做不得事,直接于我说便是,我自然体谅。” 去你娘的体谅。 郭开同饶是一直谦和面目示人,这会儿也差点扭曲了。这嘴,可不愧是状元么,先骂了他能力不及,再倒是自己忙得很,显出不同来,顺道拉上胡林一道,当着他面就说不行就把权利分出去! 郭开同本来是想着把税收一事拿回来,可如今,不但没拿回来,竟然还要再分些出去! 可宋问是县令,是他郭开同的顶头上司,他这么说了,郭开同只能咬着牙,匆忙敷衍上几句告辞走人。但到底是不能咽下这口气,肚子里筹谋着怎么能把宋问从那位置上扯下来才好。 于是,百姓之中,宋问的名声更差了。 弄得阿眠都不出门了。不过他不出门影响也不大,最多就是每日只有素菜,荤菜暂时就没了。对了,宋问在后面开的菜地,那些长得快的叶菜已经能吃,长得小些,嫩嫩的烫一烫就好吃,多少能跟绿豆芽换着吃。 自然,将军府那边的绿豆芽,宋问也不去送了。他倒是无所谓,主要是阿眠不肯让他送了,怕他出门被长安城的百姓们给堵了。他不舍得阿眠提心吊胆,也就答应下来,成日窝在衙门里。其实他除了头回是自己送过去,后面也就送过一两日,平常都是阿眠送的。 “少爷,我们不会有事吧?”阿眠担心道。 宋问老神在在:“有事更好。” 阿眠:“……” 很快大朝的时候就来了,阿眠一早就起了,帮自家叫人操心的少爷叫醒,让他好歹喝了点早早熬好的米粥。 “都说米粥养人,若是少爷这一去不回了,好歹死前也吃了顿矜贵的。”阿眠操心道。 宋问:“……” 好歹是早早出了衙门,宋问却是没直接去皇城,反而往将军府走,一路走得飞快,等到了正好堵萧略个正着,不枉费他之前跟阿二他们打听萧略每日上朝出门时辰。 “萧大人,好巧啊,不如顺道一块儿走?”宋问腆着脸笑。 将军府守卫简直是没眼看,自家将军是骑马的,宋问一个靠两条腿的,如何一块儿走?何况从衙门那边过来,要穿过两条大街,走得快些也要一刻钟,这顺道顺的。 萧略没说话,只让人准备软轿。 宋问坐在轿子里,萧略骑着马并行前进。宋问坐进轿子里还觉得新鲜,想着萧略骑马在侧,岂不是王子的骑士?等他撩开轿帘往萧略那边看,发现凭着萧略身姿,要不是有一顶轿子,反倒是自己被衬成被押解的犯人。 一路上顿时没了言语的兴致。萧略除了政事,平常也不是个多言的。两人也就一路沉默进了皇城。
宋问是在好些人打量的目光下上了朝,觐见之后,某御史当先就再提宋问不能胜任县令一职,更是明目张胆结交武官,其心叵测。 御史说完话,众朝臣都等着宋问反应。 只见宋问从怀里掏出一本奏折,高举过头,快步走到御史身侧,对着皇帝跪下叩首道:“启禀皇上,下官虽对御史大人所言勾结萧将军一事问心无愧,但下官不堪担任县令一职,深以为然。故而,这几日,下官痛定思痛,还是决定来向皇上辞官。下官实在有负皇上和萧将军期望,担不起长安县令一职。求皇上成全!” 皇帝:“……” 某御史:“……” 平时倚老卖老动不动要告老还乡的官们:“……” 萧略:杀人眼光投向某御史。 某御史觉得脊背凉凉的,偷偷回头,正对上萧略如刀如剑的目光,顿时透心凉,差点就当场要失仪了。 皇帝、皇帝也还是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轻咳了一声,好言道:“既然爱卿问心无愧,何必辞官呐。至于爱卿言自己不堪大任,委实是过谦了。爱卿乃金科状元,若是你都做不得这长安县令,这满朝文武还有谁能说自己能干?!爱卿还是收回折子,朕只当爱卿不堪流言,莽撞了,不予追究!” 萧略对着皇帝默默点头,随即顺便又冲某御史投去杀人目光。
怒摔! 实在什么?毫不怀疑,大臣们和皇帝都觉得这是宋问已经吃穷,实在编不出什么来了! 皇帝扫了眼萧略,他知萧略最看重宋问为百姓做官,萧略以身作则,也十分看重百姓,宋问辞官……却是这会儿萧略八风不动,老神在在,仿佛是个聋子,什么都没听见,安稳立身在队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