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坚持道。 皇帝大怒:“既是过场,那便不必过了。朕不管你们私下如何, 但这事不能放到明面上!” 宋问硬刚到底:“皇上,天下之人成亲不就是要个名分?要是不要那名分,又何必成亲?” “朕,不答应!”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高高在上地睨人。 宋问平静回望,身子还是躬着的,手也还行着礼,但怎么看怎么都是以下犯上的反骨之臣,大有不答应,就这么僵持着的架势。 皇帝胸口的气直往上蹿,但硬是咬着腮帮子压下了,头疼赶人道:“宋大人无事就先行退下吧。” 宋问张嘴想说有事,偏偏十分有眼色的内侍直接就上来硬是拖着人出了殿门,然后推了他一把,把人推出去些,顺势松手,横身拦在了回头妄想要进殿的宋问面前。 内侍道:“宋大人,要面圣,需皇上传召才行。” 宋问:“……”这会儿皇帝会传自己进去才有鬼! 他眺望了下内侍身后,其他内侍十分机警的迅速上前直接站成一排,挡住他视线,打定了注意不可能让他进去。 一旁的侍卫也时刻盯着这边,眼神之中分明是八个大字“但有异动,就地格杀!” 宋问也不纠缠,爽快离开。笑话,他宋问要进宫,要皇帝传召,还需硬闯侍卫刀下吗?果断是不用的。 他直接回了衙门,马上召集衙门上下,点了阿眠道:“你去几个礼部几位大臣府门前转转,说我在衙门里砸墙。” 阿眠犹豫道:“少爷,你不怕被参吗?”
宋问笑道:“要的就是他们参我。快去!” 阿眠只得不情不愿地去了。 他也是个人精,既然少爷要找人参他,那就是把事情闹大,干脆故意在礼部几位大臣府门前转悠着来去,直接就让大臣府上的守门下人盯上了。但人一有要走上前的架势,他拔腿就跑。下人本还没觉得什么,叫他一跑,撒腿就追。 这京城百姓不少都认识阿眠的,一看他被人追着,全上去凑热闹,拦着下人不让追。 那下人简直是气急败坏,被百姓拖着差点扯坏了身上衣裳,怒极嚷嚷道:“快松手!你们不去抓贼,拦我干什么!” “那是衙门宋大人身边的小书童阿眠,怎么会是贼。我看你倒是贼眉鼠目的。” 百姓压根不信,还拉着下人,让阿眠赶紧走,他们押着人去衙门。 阿眠忙回来,不好意思道:“你们放了他吧。他没干什么,是我在他们府门前转悠,所以他才追我嘞。” 下人立刻就气焰上来了,没好气说:“听见没?” 拉着他的百姓奇怪问说:“你去人家府门前转悠做什么。” 阿眠更不好意思了,红着小脸说:“我家少爷要砸了衙门的墙,做大棚种菜。他们府上的是礼部的,肯定要参少爷一本,不让砸墙。我替少爷盯着他们老爷,不让他们知道!” 大棚是什么,百姓不知道,但他们知道种菜,当然也知道礼部不让宋问动衙门的事,之前宋问被参的事,可在京城传得街知巷闻的。 百姓讪讪松了抓人的手,宋大人要砸衙门的墙,虽然是要种菜,但礼部这回肯定也不答应。砸了,宋大人被参定了。 一被放开,下人立马就跑了,迅速回去禀报自家老爷大人,那长安县令宋大人砸衙门的墙啦! 听说宋问要砸衙门的墙,这还了得! 礼部的官员得了消息,立刻奋笔疾书,瞬间就写完了奏折,要去参宋问!他还怕自己一人不够分量,动身前往礼部召集多位大臣,一起写了参本,齐齐递了上去。 古代宅子好些墙是拿来承重的,要是动了,衙门塌了,那就罪过大了。宋问很有分寸,特意请了工匠过来看,哪里能砸。 这么会儿时辰,衙门里还没开砸,还在丈量何处能砸。然而皇帝御案头上已经收到了连着五份参宋问的奏折。照着这参人的速度,皇帝估摸着宋问定是一离开宫里,就“闹事”去了! 皇帝看着案头上的参宋问的奏折,觉得脑袋生生得疼。 内侍赶紧送上凉茶来:“皇上先喝口茶,消消气。” 这般大风雪的日子,皇帝硬是灌了自己一茶壶的凉茶,才压下恨不得马上派人去逮宋问的念头。 皇帝盯着奏折冷笑道:“他宋问从前便每日被参一回,朕都习惯了。先头还有联名参他的,今日只得了五份奏折,算不得什么大事。想来他去了困城半年,一下子没了这些参本,朕忽然没回过味来,再多几日,便习惯了。” 他随手将那五份奏折放到一边去,假装十分随意。宋问回京,这每日收到参他的奏折一事,应该习惯起来,不值得大惊小怪! 宫里皇帝没有发作的态度,宋问很快透过世家出身的秦温如打听到了。当下他便笑得以龇牙,露出两颗尖尖牙来,看上去纯善又有几分坏坏的鬼机灵。他拎起锤头,率先动手咣一下,砸掉一块墙皮下来。 “砸了!”宋问顺手就将锤头丢到衙役怀里,让衙役动手。 长安县衙愣是连夜被砸出一个大洞出来。风雪呼呼地顺着大洞从衙门内外来回,还有不少百姓争先恐后透过大洞去看衙门后宅内里,可以说是十分热闹了。
果然。 次日早朝上,礼部上本参宋问的几位官员见皇帝没理会,直接在朝堂上就提了出来,还搬出了祖宗礼法,狠狠批判了宋问一通。 衙门当真砸了个大洞后,工部也得了消息,虽然他们刚到手宋问提供的爆竹方子,还有好些事情要找宋问请教的,但不妨碍他们觉得宋问动了县衙墙面就是动了衙门格局,也是对建造修葺长安县衙的工部官员的不敬。 马上就有工部官员出列,高举起奏折也要参宋问。 跟说好似地,立马有堪舆的官员跟风参宋问,道是他动了衙门的风水,很可能影响京城气运,说不得就要冲撞皇城气势。 皇帝:“……” 这么一会儿,朝堂上已经呼啦啦跪了七八个大臣,全都是参宋问的! “请皇上严惩宋问!”这一地的大臣齐声高喊。 皇帝头疼道:“宋大人确实行事不拘一格,多有违背常理的举动,但往往有出人意表的结果。诸位爱卿还是再好生看看宋问的行径再定夺!” 说完话,皇帝赶紧就退了朝。 要是再多些大臣参宋问,那他身为皇帝也必须有个说法给出来才是。 这边才下了朝,不过是皇帝用个早膳的时辰,内侍忽然慌张过来禀报道是大臣们呈递上来更多奏折,全都是参长安县令宋问的。 皇帝额角青筋直跳问道:“他又做什么了?” 内侍哭丧着脸说:“皇上,听说宋大人把衙门屋顶给掀了!这回是真掀了,衙门没屋顶了。听说百姓们还爬上衙门外墙,去看衙门的屋顶!工部的大人都气坏了,好些都冲到衙门去,要跟宋大人拼命呢!” 要不是记得要参宋问,说不定这会儿全去长安县衙了! 皇帝气得说不出话来! 内侍道:“皇上,那参宋大人的奏折……” “全收了,放到御书房去。” “是。”内侍应下,匆匆出去收折子。 等皇帝用罢早膳,又去后宫坐了坐缓了缓心情,再回御书房,只见御案头上已经摆满了参宋问的折子,摞在一起,高度十分壮观。 这便罢了,竟然还有内侍不停进进出出,将折子放上来,全堆到那一摞上头,不用说了,全都是参宋问的。 皇帝捂住发疼的眼睛,硬撑着不去看它,自顾自处理旁的奏折。偏生这日,参宋问的奏折跟雪花似地,不停送进宫来,就没断过。 入了黄昏,皇帝盯着那越来越多的奏折,以及外头求见要求当面参宋问的大臣,简直是焦头烂额! “传朕口谕,长安县令昨日请奏,朕不答应!并,限他五日内速速修缮好衙门墙面以及衙门屋顶,否则就去天牢里当他的县令去!” “是!” 内侍终于得了皇帝的准信,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一日,光送参宋问的奏折,都差点让他跑断腿! 衙门里,宋问得了皇帝口谕,心情不快。不过衙门大洞和屋顶还真必须补上,否则说不定皇帝一怒之下,当真送他去天牢呆着了。 萧略在早朝上骤见这么多人参宋问,故而下了朝就来了衙门。知道他是与皇帝提亲,皇帝不答应,才惹出这般大动静。这会儿见他不高兴,笑着拍了拍他脑袋道:“宋大人,也有一时糊涂的时候,难得!” 宋问瞪人,都是因为谁?! 萧略勾了勾唇角道:“认真说起来,皇上不过是我皇叔,太后却是我皇祖母。太后在上,提亲自然是找太后!” 找太后?那宋问还真不行,他怎么闹腾,也只能在朝堂上。太后那是后宫的,他一个长安县令,还真见不着人。 萧略笑说:“明日我去见太后!” 次日。 萧略下了早朝,没直接出宫,而是去了太后宫里。太后干脆避而不见。许是得了皇帝的消息,也许是前些时日与萧略不欢而散,叫她堵心了。 满朝、满天下都说太后甚宠请问亲王独子,便是亲王造反,依旧出面保下萧略。也不疑心萧略带兵,让他建功立业,官至大将军。便是被召回京城,也说是萧略年岁到了,太后怜惜亲王一脉只剩萧略这么个独支,想为亲王留后,不忍他战死沙场。到了京城,宫里更是时不时有赏赐送进将军府…… 进去通传的宫女小跑着出来,说是太后乏了要休息,不见人。 萧略立在太后宫殿外,漫天大雪里的太后宫殿,寒梅粉黛,花团锦簇的,却仿佛褪了色的画,瞧不真切。 “不谈国事,乃家事。”萧略道。 宫女多有踟蹰,瞥了萧略好几眼,到底还是回说:“……萧将军稍等,我再去通传……” “不用了。”萧略倏地一笑,道是,“不求见了。你为我带句话给太后,就说——太后,萧略要成亲了!” 言罢也不多说,转身便走。 拂袖转身刹那,衣袂带起烈烈风雪,雪地里落下间距宽阔的脚印,没一会儿翻飞着夹杂着大雪的衣袂就消失在宫女的视线里。 太后没见,然而萧略自觉通知到了,出了宫便与宋问说太后答应了。便是日后皇帝质问,太后没派人追出来,本便是答应的意思! 既然太后答应了,这衙门又让宋问拆得七零八落的,今日一早更是皇帝派了工部官员来盯梢,强制要求补上,种地是不能了,他干脆收拾收拾就趁机搬进将军府。 两人本也没要大办,只将军府上下挂满了红布,红灯笼,请上几个同僚,加上将军府上下凑了几桌席面,吃一吃,再吹吹打打一夜也就成事儿了。 老夫老夫的,不必计较! 他们觉得是十分不张扬地办了喜事,但京城里却是传开了。 据京城百姓传言,那是将军府上吹吹打打了一整夜,临早朝前,还能听见吹打的乐声,百姓全说萧将军十分宠爱这位夫人啊。只可惜,他们愣是没见着这将军夫人的踪迹。 “许是娶的将军府上某个丫头。直接从将军府这头嫁到将军府那头,外人自然就见不着了!嘿嘿嘿!” “这丫头当真好命,从前是个伺候人的,一下子就成了将军夫人!” “瞎说什么,那将军府上全是汉子,一个姑娘家都没有。连烧火做饭的都是汉子,怎么可能是将军府内的人!” “那究竟是娶的谁家姑娘啊?” 这、百姓还真没一个能回答上来的。 “我半夜就听到吹吹打打的动静了。” “莫不是……”有人差点怪力乱神,随即想着将军一身正气,怎么会呢。直接自己就在肚子里熄灭了念头。 于是萧将军究竟娶的是哪家姑娘,成了京城里这段时日百姓们,以及大臣们茶余饭后十分热衷的话题。便是早朝之前,也有不少大臣打听的,偏萧略冷着一张脸站那,半点都不带透露的。 大臣们也是自讨个没趣。 今日早朝是大朝,有宋问。皇帝面对积雪般厚重的参宋问奏折,怎么也要给大臣们一个说法,当朝责问了他掀衙门屋顶和砸衙门墙之事。 宋问开口便是喊冤:“皇上命臣负责种地一事,如今虽然落了雪,臣的也当勤政,好生种地才是啊!” 他直接为皇帝推荐了在衙门造底下炕道,搭建温室大棚种地的种种好处,以及说京城街面上被积雪覆盖的先头开垦出来的地等化雪了也可以搭建大棚来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