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只有他。 最好是离了他就活不成。 周易的面上没有表情,内心早已惊涛骇浪,这种扭曲的想法怎么会从他的心底窜出来? 他的太阳穴鼓动着,气息不易察觉的紊乱。 王于漾扫了青年一眼,声线很淡,“不教就不教吧,教了也不一定能学到点皮毛,厨艺这一块,叔叔还真没什么把握。” 之后他叹息一声,摇摇头笑起来,“小易可是抓住了叔叔的胃啊。” 周易垂着的手动了动,嗓音微哑,“你出去吧。” 王于漾说,“那蘑菇……” 周易喉咙里碾出模糊的低吼,“出去。” 王于漾敛了笑意,眼里的温度也褪下了,“小易,好好的发什么火?” “是我的问题。” 周易抹把脸,“我要炒菜了,你别待这儿。” 王于漾什么也没说的离开。 . 周易关掉油烟机,烦躁的站在厨房里抽烟。 想要控制一个人,绝对侵占,可以剥去他的一切,让他一无所有,再成为他的唯一选择。 也可以直接囚禁。 这两条路都不太能用在沈氏一族的族长身上。 林少南极有可能是选了第三条路,把那两条修改后合二为一。 换一副身体,不再是沈氏族长,那就好办了,只是,如果那样做,应该把那副身体禁锢在身边,而且不会留下任何记忆,只会清洗或者篡改,替换。 现在虽然换了人生,记忆却都在,似乎很完整。 应该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林少南被阴了,措手不及? 周易回忆之前的葬礼视频,林少南抱着遗像,眼里的悲痛憔悴不是假的。 愈发加固了他的猜想。 周易心不在焉,几个菜发挥的略微有点失常。 熊白吃不出来,呼哧呼哧的扒拉着饭菜,王于漾对饮食很挑剔,一尝就发现了,他只是轻蹙了下眉心,周易就起身去下饺子。 熊白嘴里塞满饭菜,“嗯唔?” 王于漾放下筷子靠着椅背,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右手拇指一下一下点着左手拇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熊白嘴上得空,喘口气朝厨房喊,“老大你干嘛呀?饭不够吗?” 周易没言语。 熊白问不出来,看叔叔没动筷子,脑子里转了转,猜到什么他的表情变得很微妙,“叔叔,你怎么不吃?” 王于漾眼皮半搭着,“一会吃。” 熊白心说,你是在等我老大的饺子吧,他夹一筷子茭白到碗里,挺好吃的啊,其他的几个也好吃。 就是淡了点,放辣椒肯定更好吃。 熊白挪着椅子靠近,悄悄的问,“叔叔,你觉得我老大怎么样?” 王于漾看过去。 “他有八块腹肌,漂亮的胸肌,完美的腰线,又高,又帅,又man,又能打,又能干……” 熊白说一个就掰一根手指,两只手的手指都掰完了也没说完,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盛满崇拜,“优点太多啦,我数不完。” 王于漾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笑意。 熊白怔怔的看着他,翘卷的长睫毛眨了眨,“叔叔,有时候我觉得你有大佬的气场,比如现在。” 王于漾说,“吃饭吧。” “噢噢。”熊白用余光瞥瞥男人,也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把隐瞒的有关叔叔的事情告诉他,会不会告诉。 熊白捋一把腿上的小奶狗,决定了不在私下里偷偷调查,那再好奇也不能乱来。 说起来,助攻三十六计,才用了一计。 剩下三十五计,还是得用,老大吃到糖应该就不会怪他自作主张了。 . 王于漾的头发基本都会扎起来一点,留个小马尾,熊白跟陈子旭一样,喜欢捉住玩。 大概是同龄人的相同乐趣。 王于漾没当回事,能让他在意的东西极少,几乎都无所谓。 周易不行,面上没表情,全身直冒凉意。 熊白被冻的要不行了,他缩回手,脚底抹油的抱着狗去房里跟食人花大战。 老大是老醋成精吧?分分钟就酸的让人牙疼,受不了受不了。 周易不上楼,就坐在沙发上,低头刷手机。 王于漾对着垃圾篓剥橘子,说起一件事,“小易,这两天你看看能不能把摊位转掉。” 周易把手机一收,“为什么要转?” “本来想的是原主已经租了一年的摊位,过日子又要花销,就让你帮着继续出摊,对外也不会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现在过了一个多月,有了这个缓冲,不需要了。” 王于漾说,“再说转了,你早上可以多睡一会。” 周易看他瘦白的手指捻橘子皮,“我习惯了早起。” 王于漾手上的动作慢条斯理,“那随你好了,你不想出摊了就说一声。” “最近拿原主手上的一点积蓄玩了股|票,翻腾出了十几万,卡在房间的桌上,你先拿去用。” 周易愣住了,“你不是不喜欢玩股|票吗?” “是不喜欢,厌了,但叔叔靠它来钱快啊。” 王于漾笑道,“上次你不是说你用任务酬金买的那辆路虎,身上没了吗?” 周易像是眨了下眼睛,神情有些恍惚。 “听小白说你们年前不会再接任务,这样也好,你可以省心点,手上事情多了太疲。” 王于漾懒洋洋的说,“钱方面不用管,不够了告诉叔叔。” 周易还愣着,没有出声。 王于漾苍白的脸侧向他,“发什么呆啊小易?” 周易垂眸遮挡翻腾而出的情绪,随意拎出一个话题,“你掌管沈氏多年,捞的钱都被你放哪儿了?” 王于漾撕下最后一小块橘子皮,“北欧那边。” 周易以为他不会回答的,半响才问,“林少南知道吗?” “知道点吧。”王于漾不太确定,那批资金暂时不能冒险去动,也没必要,用不到。 周易沉默许久,冷笑了声,语调跟吞了口冰渣子似的,“你真信得过他。” 王于漾吃一片橘子,眉眼慵懒,“也不是完全不设防,只是认识二十年了,常见面,总有收起防护网的时候。” 周易的眸色霎那间就暗了下去,查到的是十多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长。 二十年…… 算上班加西的初次见面,他跟这个男人也才认识五年零四个月,只有那个时间的四分之一。 周易铁青着脸低骂,最近总是会幼稚的忍不住比较,每次都在找虐,妈的。 “小易,”王于漾说,“你是不是在心里骂脏话了?” 周易眼角微抽,面不改色道,“没骂。” 王于漾的目光戏谑,“撒谎。” 下一刻他就把手里没吃完的橘子递过去,逗小狗一样的语气,“吃吗?” 周易轮廓一绷,正要口是心非的说“不吃”,耳边倏然传来一声轻笑,“想好了再说。” 他抿住薄唇默了默,没说,直接伸手接了。 . 下午王于漾去了何长进那儿。 何长进要拉他去逛街,他以“外面风太大”拒绝了。 “王哥,你不是吧?” 何长进哇啦哇啦的叫着,“风大跟逛街有什么关系?” 王于漾说,“吹着头疼。” 何长进,“……” “你现在毛病好多,”他摘下眼镜,故作深沉的捏捏鼻梁,“我看你就是单身狗综合征,找个伴儿蜜里调油,保准吃嘛嘛香,浑身舒坦。”
王于漾嘴角抽搐,又是这番话,翻来覆去的变着花样说。 何长进唠叨几次了,看来是很希望他能尽快有个家,安稳普通的过日子。 确切来说是原主。 “王哥,柚子吃不?”何长进说着就用手扒起了柚子。 王于漾想着那个笔记本,脑中浮现出2021.12.19这串数字,打算跟他聊聊七年前。 不知道是不是王于漾没闻仔细,感觉何长进身上的鱼腥味变重了。 之前以为是在哪儿沾到了,黏到衣服上的,现在闻起来,却像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第55章 茶几前弥漫着一股柚子香, 王于漾依然能闻到鱼腥味, 他确定不是自己没闻仔细,而是何长进身上的味道真的变重了。 王于漾没有原主的记忆, 不清楚在他以这副身体存活之前何长进有没有鱼腥味儿。 但他存活之后每次见面都能闻到。 鱼腥味从飘在衣服上变成从体内漫出, 这种熟悉的怪异变化就像是某种信号, 背后滋生出无数信息。 譬如这段时间几条支线缠绕着扯拽出的人体实验,譬如恶化, 譬如突变, 也譬如…… 王于漾盯着面前的瘦小秀气青年,比他家里那只大狗还小两岁, 才二十二。 “长进, 你哪一年来的S城?” 何长进剥柚子的动作轻微一顿, 之后继续,“21年啊,我跟王哥说过的,不记得了?” “我是感觉你说过, 记不太清。”王于漾说, “21年, 那不就是七年前吗?” 何长进拽下一块厚厚的柚子皮,“对的,七年前。” 他砸砸偏厚的嘴唇,“我过来的第二年就遇到王哥了,一晃好几年了都,时间过的真他妈快啊。” 王于漾记得原主的资料上说他22年来的S城, 没多久就跟何长进认识上了。 “那时候你不才15?” 何长进老气横秋的感慨,“傻逼年少的岁月。” 王于漾拿起杯子喝口水,“你想没想过初中不辍学会怎么样?” “想过啊,不知道想多少回了,屁用没有,人生不能重来,只能后悔。” 何长进激动的拍大腿,“要是我能带着现在的记忆回到15岁那会儿,谁也别想阻止我读书,我就是累死,也一定好好上学,天天向上,不瞎几把往外乱跑。” 王于漾说,“向往大城市。” 何长进呵呵,“当梦想呢,那时候我就想去大城市赚大钱,住大房子,吃方便面火腿肠吃到撑。” 王于漾抽抽嘴,“方便面火腿肠?” 何长进嘿笑,“以前爱那两个玩意儿,现在也爱。” 王于漾懒散无骨的窝进沙发里,“大城市里机会多,钱多,争抢的人更多,是高层的欲望天堂,底层的残酷角斗场。” “那会儿什么也不懂,以为有梦就要去追,追他个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可劲儿的傻逼着呢。” 何长进拍拍掉在腿上的白线,沧桑的哎了声,“我老家跟S城就好比小树林跟大森林,我光想着森林有多大有多美,离开家就是天高皇帝远,没人管我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忘了森林里还有豺狼虎豹,会吃人。” 王于漾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去,“你遇到人|贩|子了?” “人|贩|子?”何长进抖着肩膀噗哈哈哈哈,“哪儿能啊,我多鸡贼,天王老子都拐不跑。” “我主要是才15,未成年,不好找工作,又自以为了不起,兜里揣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完了就苦逼了呗,关键我那会儿义薄云天,跟谁都称兄道弟,拜把子当哥们,义气过剩,成天飘着。” “不说了不说了,中二时期的事儿不提也罢。”他把剥好的柚子放茶几上,“王哥你吃吧,我去洗个手。” 王于漾看一眼剥的坑坑洼洼的柚子,眼角轻抽。 S城七年前的12月19没查出什么异常,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抹掉了。 但把何长进刚才说的那番话拎出来,结合他体内的鱼腥味,近期获得的人体实验这条线,就能猜出一个大概的事态发展。 他被结识的兄弟出卖过。 十有八九就是15岁那一年当了实验品,12月19号。 何长进扯到实验,事情变得复杂又简单了,王于漾不得不怀疑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原主。
多次提醒是在变相的帮自己完善原主的生活性情。 隐晦的透露出2021.12.19这个日期,是想让他查下去。 王于漾摩挲着微凉的指腹,若有所思着什么,从他在这副身体里苏醒的那一刻,就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这段时间一直存在着,没有消失过,以至于总觉得自己是在吊着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