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迟迟没有提问,只是隔着腾升的烟雾打量对面的人。 李立该从来没见她这样盯着个男的看,心里不免有点吃味,“队长?” 梅月示意他问。 李立咳嗽几声清清嗓子,问了起来。 “姓名。” “王于漾。” 李立正要继续问,他的队长就跟耳背似的冷不丁来一句,“姓名。” 王于漾,“……” 李立,“……” 梅月盯着男人,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李立尥蹶子不干了,他把笔往纸上一按,臭着脸说,“队长,你自个儿问吧。” 发现队长盯着死者的朋友,一个眼角都没挪过来,李立的脸更臭了。 长的也没帅到人神共愤,怎么就盯个没完?邪门。 梅月无视下属惊悚的表情,“姓名。” 王于漾的唇角往下压了压,那孩子说的没错,他这个决定是铤而走险,月儿会因为莫名的熟悉盯上他。 但没办法,这个局背后的操控者藏的深,实验基地一点痕迹都没有,像在另一个空间,太难挖了,需要一个齐聚优秀警力资源的专案组介入。 在两道视线的禁锢之下,王于漾淡然的重复了一遍名字。 梅月英气的眉眼间涌出些许微妙之色,她表情复杂的抽口烟,暂时忽略掉怪异的熟悉感觉,往下问了几个问题。 “死者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 王于漾摇头。 梅月又问,“你有在死者身上闻到过什么味道吗?” 王于漾的眼皮微垂,这段时间何长进身上的鱼腥味很淡,周易小白小邱他们都闻不到,他不能说,否则就是自己把自己归为另类。 “之前没闻到过,昨天下午去他那的时候有闻到。” 梅月追问,“什么味道?” “说不上来……”王于漾做出思考的表情,“有点腥。” 梅月盯视过去,“只是有点?” 王于漾“嗯”了声。 梅月观察他的情绪波动,一无所获,“你没问他?” “当时没想起来。”王于漾一副怀疑的表情,“两位警官,长进难道不是意外?”
梅月沉默了。 . 九点半刚过,王于漾拖着疲乏的脚步从警局出来,对站在风口抽烟的青年说,“没事了,回去吧。” 周易看着他,不说话,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好判断是不是真的没事。 王于漾揉揉额头,“小易,叔叔胃不舒服。” 周易立即掐灭指尖的烟,开车带他回家。 进门的时候,王于漾听到了“汪汪”的叫声。 一个肉乎乎的小白影欢快地从客厅跑过来,围在他脚边打转,尾巴不停摇晃着。 王于漾蹲下来看小狗,“牛奶。” 小狗舔他搭在腿上的手。第58章 王于漾摸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 小狗呜咽着蹭上去。 熊白一脸怨妇的表情, “牛奶啊牛奶,是谁每天早上给你铲粑粑, 是谁每天一粒粒的数好狗粮泡了给你吃?又是谁怕你想妈妈, 特地买了奶粉用小奶嘴喂你?啊?你个小没良心的!” 小狗眼睛微微眯着蹭王于漾掌心, 乖巧可爱。 王于漾的耐心跟容忍度非常贫瘠,他不喜欢猫猫狗狗, 麻烦, 这小狗来家里后他也没怎么理睬,一直都是小白照顾。 现在何长进死了, 它好像成了他留在世上的儿子一样。 王于漾叹口气, 生疏的抱起了小狗。 周易看男人抱着狗往客厅走, 面色沉了又沉。 熊白贱兮兮的说,“老大,是不是在想,人不如狗?” 周易瞥他一眼。 熊白顿时就跟脖子里被人塞了把冰渣子似的, 浑身抖了抖, 嘴硬的撇嘴, “实话还不让说。” 客厅里传来声音,“小白,有开水吗?” 熊白啊了声,“不知道诶。” 周易去厨房看水壶,空的,等小白进来说, “以后水壶里的水没了,记得烧。” 熊白听着老大指责的语气,嘟嘟嘴,“噢。” 重色轻友! 周易烧了水,煮上粥去小白房里,“警方通过何长进卫生间里的那块黏液检测出什么了?” 熊白卧倒在床上的一对玩偶里面,“鱼类的基因,细胞。” 他捞到一只扎着蝴蝶结的兔子塞怀里,下巴抵上去,“还有一种药物。” 周易抬眼,“药?” “嗯啊。”熊白说,“警方的解析报告还没出来呢,我感觉是类似某种抑制剂,何长进应该就靠那种药生存。” “上次那个沈氏的高管,刘什么?” 周易说,“刘峰。” “对对,刘峰。”熊白打哈欠,“何长进没了药,会像他一样,生活习性发生改变,搞不好还会长出鱼鳞,全身都是黏液。” “但是何长进的情况跟刘峰不同,性质可怕很多,刘峰的体内只检验出致命的寄生虫,没有蛙类的DNA,细胞基因组织都没被破坏,还是个人,所以警方才会往催眠上联想。” “何长进就……” 熊白投过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周易的眉宇皱起,照这么说,三个实验品的顺序就排出来了。 孙成舟那的实验品最早,之后是何长进,刘峰。 周易只要一推测实验的最终研究方向,就会想到客厅里的男人,这种让他愤怒又恐慌的感觉最近越来越强烈。 熊白没察觉老大的异常,自顾自的说,“可惜何长进死于爆炸,警方捞出来的尸骨残骸已经没了鉴定价值。” 他停顿一下,郁闷的说,“老大,那手机我搞不了。” 周易言简意赅,“再搞。” “……” “我真的怕跟科学疯子拼脑细胞,不够拼呐,我才十九岁,已经开始搜防脱洗发护发了,妈蛋。” 熊白叫苦连天完了,抱着兔子在床上打滚,“不过我昨儿既然说了要把实验基地挖出来,那肯定要干到底。” 周易说,“少熬夜。” 熊白泪眼汪汪,“老大你还是爱我的!” 周易满脸嫌弃。 熊白哼哼,“老大,叔叔这时候需要有人陪,你机会来了啊。” 周易没感觉。 熊白一副操心的老妈子样,颠三倒四的喃喃,“这样不行,老大,你这样不行,这样真不行。” 周易整张脸黑了几分。 熊白眼珠子转转,“不如这样,老大,我俩做做戏,让叔叔吃点儿醋?” 周易的脸直接黑成锅底,“我跟你有仇?” 熊白的眼皮往天花板翻翻,“你不想试试看叔叔在不在乎你?” 周易说,“不用试。” “那你不想知道叔叔对你有没有欲|望?”熊白挤眉弄眼,“想抱你,亲你,干……” 他眨巴眼睛,“貌似干不了。” 周易的额角一抽。 熊白挪到床边,趴着问,“叔叔多高来着?” 周易说,“不到一米八。” “不到一米八……”熊白嘀咕,“老大你一九零哈?” 周易说,“一九五。” 一米六九点五的熊白羡慕的咬牙,我恨! 他歪着头,“身高体格差摆在那,叔叔的危机感太强,就算对老大你有意思,也会很难搞好心理建设。”没开过荤的雄狮,谁他妈不怕? 而且老大是真大。 熊白啃嘴角,也不知道叔叔有没有跟老大一起上过厕所。 好想看叔叔的表情啊。 周易半响没有表情的开口,“你在想什么?” 熊白哈哈,“没有啊。” 他听着客厅里的狗叫声,有感而发的跳转思维,“我还挺喜欢何长进的。” “实验品多遭罪啊,难怪他那么瘦,死对他来说是种解脱吧。” “你睡你的。” 周易开门出去,看到男人瘫在沙发上,小狗瘫在他身上,一大一小的脑袋摆向一个方位。 “……” . 小邱过来时,王于漾正在喝粥,土豆跟米粒熬的浓稠,加了勺蜂蜜,软糯香甜,喝着能让胃部的疼痛得到缓解。 “王哥……” 小邱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头发有点乱,模样憔悴不堪,一身衣服好像还是昨天的,整个人有些浑噩。 王于漾把勺子放进碗里,让她坐下来说。 小邱坐在他旁边,双眼红红的,“王哥,我要走了。” 王于漾有预料,也能理解,“去哪?” “没想好,”小邱垂着头,“先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说到后面就有些哽咽。 王于漾看了眼在阳台给他洗衣服的高大青年,目光收回来放到年轻女孩身上,“那就回去吧,过段时间能好受一点。” “太突然了,”小邱的肩膀轻颤,“昨天我们还在发微信,什么都好好的,怎么会那么突然……” 王于漾说,“那是意外。” 小邱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面,嘴唇颤抖着说,“上个月我跟他表白,被他拒绝了,我一直知道他对我的心思,他就是不说,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先说出来,没想到他会是那样的反应。” “他问我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最基本的是什么?我说感情,理解,包容……我说了很多,他都说不对。” “他说是健康的身体。” 小邱说着眼泪就淌下来了。 “我当时没有多想,光顾着难过了,昨晚我一晚上没睡,我想了很多,王哥你说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可他身体一直好好的啊,平时感冒发烧都很少有,我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就半个月前,他跟我说些奇怪的话,现在我回想起来都像是遗言。” 半个月前?王于漾沉思不语,那时候还没发生火灾。 看来何长进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或者说是不想活了,撑不下去了,那副身体承受着别人不知道的痛苦。 那个年轻人平时叽叽喳喳,嬉皮笑脸,却有种挥之不去的老态跟沧桑,想有个平淡普通的生活,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也希望原主能那样。 王于漾给小邱倒了杯水,让她缓一缓。 小邱攥着水杯,“王哥,我这次来还有个事。” 王于漾靠着椅背,“你说。” “牛奶可以给我吗?”小邱吸吸鼻子,“我想把它带在身边。” 王于漾还没表态,熊白就抱着小狗从房里出来,“姐姐,牛奶不能给你。” 小邱张了张嘴。 “我可以每天给你发照片,视频也行。熊白微弯腰,“拜托了姐姐,我很喜欢它,这些天它也习惯了这里。” 小邱看看他怀里的小白狗,声音里有哭腔,“是我太自私了。” 熊白欲要说话,就听她说,“那你以后多拍点照片给我看啊。” 他郑重的点头,“嗯嗯。” . 小邱走后,王于漾没什么胃口的回了房里。 桌上放着何长进意外险的保单,卡,以及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王哥,谢谢。 王于漾打开抽屉拿巧克力,那孩子出门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 当时玄关的光线有点暗,他看不太清,听着那句告别的声音很轻松。 这是活的有多累啊…… 有液体滴到桌上,啪地砸开,王于漾无意识的瞥过去,脸色变了变,他伸手摸眼睛跟脸,一手的温热液体。 王于漾的表情错愕,眼里尽是难以置信,他很多年没流过泪了,上次流泪还是小时候被绑架。 死之前王于漾不认识何长进,总共也才相处了不到两个月。 何长进的两次出手即便是为了原主,王于漾还是实实在在的沾了光,对他心存感激。 王于漾会完成他的遗愿,用他卡里的钱帮他给父母买好保险,并关注监督他的意外险赔偿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