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昱贤观察着广陵面色,觉得他的心情应该还不错,便在心里措辞了几瞬道:“前日云州大雨河堤被冲毁,父皇有意派我去赈灾,国师以为如何?” “大凶。” 听到此话云昱贤眉头一皱,沉声继续问道:“我若称病推辞可行?” “恐失圣心。” “那此劫可有破解之法?” “回程三日,行李代桃僵之法,可逃过一劫。” 听了广陵的话,云昱贤稍稍放下心来,凭他以往经验,只要照着国师的吩咐去做,肯定能平安无事。不过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若只是一心保命,还不如不去,此次这个差事他不仅要办成,还要办好。在诸位兄弟中,他的竞争力本就最小,若再不展现出些才能,恐怕就要被踢出局了。 既是回程三日时出了问题,那恐是有人不想让他活着回京,此事想来不是云州的贪腐官员,就是他那几个兄弟了,不管怎样,都要早做打算。而广陵讲求事不过三,他已问完三个问题,再逗留也无益了,因此云昱贤客套两句就告辞了。 广陵在亭中闭目养神,俊逸出尘的脸上一片宁静。他感觉到手中的鱼竿轻颤,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侍候的道童觉明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国师大人,你钓鱼为何不用鱼钩呢?像你这样,鱼儿吃了饵料之后就会跑了。” “我怕伤到他,何况鱼缸是我的,池塘也是我的,我又何必拘泥于他到底是在鱼缸还是池塘呢。” 觉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年纪尚小,广陵说话又总是云山雾罩的,所以他经常理解不了他话中隐喻,不过觉明明白,他只要点头就好了,反正国师也不需要他多聪明。说完这些,觉明想起了正事,问广陵道:“国师,今日可还去书院看看?” “嗯,走吧。” 看着广陵飘渺的背影,觉明眼里有着浓浓的好奇,但并不是只有他才会这样,觉明想,只要知道国师的人,估计就没有不好奇的。 三年前的时候,国师横空出世,然后迅速地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还被封了国师这个前无古人的称号。这三年里,无数的人或明或暗的打听国师的来历,但是一无所获,最终大家所掌握的信息仍只有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 在国师青云直上的这段日子里,也有许多人想要巴结国师,但都不得其法,广陵视功名于浮云,视金钱如无物,就好像真的已经得道成仙不染凡尘一样。大家对上他,就像狮子吃刺猬,无从下手啊。 不过这些都是觉明听说的,那时候的他还生着重病呢,而且也不叫觉明。觉明本是湖阳公主幼子,不足月便出生了,从小体弱多病,十岁那年重病连太医都说挺不过来了,湖阳公主当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把他送到国师处,没想到自此觉明的身体竟然大为见好,到现在已经与普通少年无差别了。 觉明一事,既让众人又一次见识了国师的神奇之处,又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接触国师的机会。之后京城权贵纷纷找借口想将自家子弟送到国师身边学习,就算学不到什么道法,能凭借国师的关系在圣上那里露个脸以后也是前途无量啊。 不过国师当然不可能见人就收,他只收一些有缘的人做记名弟子。不过据觉明长久观察,国师所谓的有缘就是好看,长得越好看的就越有缘,要是精致秀丽唇红齿白的类型就更好了,而且只要男的。 知道了国师的喜好后,送来的弟子也越来越多了,而国师来者不拒,只要是漂亮少年通通收下,但他又不耐教导他们,索性直接在云麓山上建了个书院用来安置学生,只是每隔半个月去看他们一次。 而今天就是国师去书院巡查的日子了,众位学子也都知道此事,一个个都在拼命的表现自己。但觉明知道,他们此举不过是徒劳,国师每隔半月一次的巡查绝不是因为责任心或者惜才什么的,他一定是有着特别的目的。每次国师巡视完之后,觉明都会发现他好像有些失望。 这次果然也不例外,广陵看了一圈后,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徒留下那一群学子还在兀自争斗。 而此时,正在舞袖楼里拨弄筝弦的灼颜突然停下手中动作,向旁边闲聊的两位公子问道:“你们刚才说,五皇子把一位神厨收入了府中?”灼颜低头敛下神色,新的穿越者出现了。第26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确定了神厨林小文为穿越者后,灼颜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混入五皇子府。但他这一次附身的不过是个小倌,平时连自由也被限制,要想主动去见皇子实在太困难。而云昱贤洁身自好,为了形象从不逛青楼楚馆,这就更加大了难度。 但不管是为了眼前的任务,还是为长远计划考虑,现在都到了离开舞袖楼的时候了,毕竟在这里的局限性还是太大,如果穿越者穿成了大家小姐或者已婚妇人,那她们很大概率一生都不会到青楼来,灼颜就更不会有机会回收她们的灵魂了。 灼颜为此苦恼了五日后,终于发现了一个机会。这日皇上已正式下了命令,着五皇子三日后前往云州赈灾,同时调查其中有无内情。不过虽然是这样说,但满朝文武皆心知肚明,云州河堤修建不过两年多,这次的潮水又不是非常大,若无偷工减料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决堤,所以云昱贤此次是必须要调查出个子丑寅卯才能给皇上交待了。 而灼颜所找的的机会,便是和五皇子的云州之行有关。灼颜通过接收的记忆得知,原身悼玉恰巧就是云州人,而且他的父亲就是服徭役修建河堤的民丁,原身也正是因为其父服役时熬坏了身体而死,才被他叔叔卖到乐坊司,后辗转来到京城舞袖楼。不过即使这样,但原身对于云州修堤的内幕是毫不知情的,不过这些五皇子又不知道,灼颜完全可以利用这点,让五皇子带自己离开,反正贪腐的手段不外乎就是那些,结合原身记忆,灼颜已将事情真相推出了五六分。 云州路远,往返即需月余,再加上在云州调查吏治安抚灾民的时间更是几月不能回转。因此云昱贤在启程出发前夕,就在聚贤楼摆宴与平日里和他较为亲近的几人话别。 这场宴席云昱贤只请了五人,人数虽少,但都是云昱贤的心腹。他们几人不仅能力不凡,而且对云昱贤的野心也心知肚明,都愿在云昱贤手下效忠,作为他的谋士。 其中最得云昱贤心意的便是坐在他下首的白琪。白琪此人,乍一看毫不起眼,不过一个清秀少年,虽然未犯什么大错,但是中规中矩却也没什么超出常人之处。但经过相处云昱贤却发现此人不像他表现的那么简单,经过了解,云昱贤得知,白琪原是光禄寺大夫常鸣的外甥,他父母去世后便寄居在其舅家,但舅舅已有三子,而舅母又为人苛刻,在这等环境下,白琪也只能韬光养晦,谨言慎行了。之后云昱贤也是投其所好招揽了许久才将他收归麾下。 白琪举起酒杯,向云昱贤道:“殿下,此去云州必是步步惊险,还请殿下万加小心,在下在此祝殿下平安归来。” 云昱贤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回话,但就在此时,天际突然传来一阵琴声,伴着飘渺的歌谣: 六曲阑干偎碧树。 杨柳风轻, 展尽黄金缕。 谁把钿筝移玉柱。 穿廉海燕双飞去。 歌声语调温软,不似京城之语,歌中所描绘的景象优美,但歌者语含悲切,不知心中有着怎样的苦楚。看着白琪突然停顿的样子,云昱贤心中不解,白琪可不是那些听风流泪对月伤心的人。 看着他的样子,白琪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方才的歌者所说乃是云州话,而且他歌中唱词正是云州前任知府柳毅所做。结合近日之事,在下觉得恐怕是有心人在针对殿下。” “哦,竟有此事。”云昱贤思考一瞬,道:“来人,去将这位歌者请来。” 听着来人说五皇子请自己到聚贤楼一叙,灼颜心里松了口气,要是对方粗心大意没有发现自己歌中异常之处,那他还真的要苦恼了。 灼颜到后,云昱贤先发问道:“本皇子听到你的歌声觉得十分奇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草民家乡歌谣,殿下久居京师,自然没有听过这些乡间俚语。草民本是云州人,日前听闻家乡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心中伤感因此弹唱抒怀,不想惊扰了五殿下。” “哦?那你且放宽心,本皇子近日便要前往云州赈济灾民,定会还云州百姓一片安宁。” “云州偏远,我只怕五殿下虽欲为民造福,却是有心无力。” “你此言何意?” 此时灼颜突然跪倒在地,声音悲切道:“云州官场腐败不堪,负责修堤的官员偷工减料、欺骗验收,五殿下此去触犯他们的利益,只怕会寸步难行。” “这,你仔细说来。”云昱贤心里一沉,看了云州的情况比自己想的更不容乐观。 灼颜心里一喜,用得着自己就好,这样他就能借此要求云昱贤带自己回王府了。“殿下问话,草民不敢不答。只是悼玉身似浮萍,在舞袖楼里时时担心失了性命,若今日在殿下面前说出实情,明日说不定就要遭到报复,若殿下怜惜,求您救草民于水火。” “你且将你所知的通通告诉本皇子,本皇子自然会带你离开。” “云州官员欲壑难平,用麻料搀杂沙土之法偷工减料,料垛也是堆得外实中空,以至涨潮之时河堤不堪一击。而且官场之上官官相护,若是发生决堤,就统一口径说决堤之处乃是护河工程尚未覆盖到的地方,上任知府柳毅就是因为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才被暗害……” 此时隔壁房间内,觉明无聊的摆弄着桌上的茶杯道:“国师,我们都跟着五皇子好几天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啊。” “很快。” 觉明又想说什么,却被广陵挥手止住,“安静。” 觉明见广陵看着窗外,心中好奇跑到窗边观望,只见五皇子一行人此时正离开聚贤楼,其中还多了一个红衣美人。在门口的时候几人分别,而红衣美人跟着五皇子走了,他离去时不知为何忽然回头一望,让觉明得以看清他的容颜。 灼颜本以为只要到了五皇子府那接下来就简单了,但他现在方知那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五皇子府占地面积非常大,差不多有半条街,而林小文是得宠的厨师,住在离云昱贤住所很近的中心位置,他是不光彩的小倌,住在临街的边角,两人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见面。 但是没有机会可以制造机会,灼颜的第一步计划是先做点吃的,然后以探讨厨艺为由去找林小文,但是半个时辰后看着锅里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沉默了。 弥迩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别过头,他道:“阿颜,这种东西真的要拿到专业厨师面前丢人现眼吗?你做的东西狗都不吃啊。” 灼颜本坐在小凳子上唉声叹气,此时听了弥迩的打击心中更是不快,他忍不住反驳道:“胡说,玄尘就很喜欢吃。” “所以说忍人所不能忍,成人所不能成啊。” 灼颜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弥迩赶到一边,然后不甘心地又试了几次,最后终于掌握了火候,不会把东西做的糊掉或者半生不熟。 灼颜找来一个漂亮的雕花食盒将自己做的几碟点心装好,觉得看起来还不错,卖不了手艺还是可以卖卖包装吗。灼颜提着食盒去了林小文的房间,这一路上他尽量躲着侍卫也没遇到什么阻拦,但到了林小文院子门口他终于躲不开了,不得不接受了林小文身边下人的一番白眼。
林小文此时正在自己的小厨房里照着古菜谱做饭,听到外面侍女闻莺的呼唤出来后就看见一个非常俊秀的少年站在门口,这个少年眉眼如画肤如凝脂,要是在现代绝对是大明星,而且他脸上没化妆,并绝无ps痕迹。 闻莺看自己主子那副口水要流出来的样子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然后走到林小文身边耳语道:“公子,这是殿下走之前带回来的,听说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呢,你看看他长那个样子,再看看他穿那个衣服,一看就是狐狸精,你长点心眼啊。” 林小文看了看对方的样子,挺好看的,再看看自己,灰头土脸,不由感到自惭形秽,还有一丝隐隐的嫉妒。但这么想后,林小文又很快后悔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看着对面那对主仆脸色变来变去,灼颜也没心思去探究他们在想什么。开门见山地表达了他打算与林小文单独谈一谈的意愿,在林小文点头后闻莺只得不情不愿地退下了,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灼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