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寻靠在墙边笑,“一个意思。” “你的腰和肩是一个意思?”严啸长腿轻轻一踹,“你Q版呢?” 沈寻笑够了,又问:“说真的,怎么突然理了个寸头?” 严啸仍在照镜子,右边眉梢往上挑了挑,下巴微扬,眼神有些冷,发际线锋利平整,确实如沈寻所说,新发型与他的外形很搭,硬朗感全出来了,还带着几分朝气与冲劲。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适合寸头,起码比什么及肩长发适合,但因着那一股别扭的叛逆,一直不乐意剪。 小时候,头发全是让大哥严策拿推子给推的,稍微长长一些就会被推掉,远看跟秃头的小和尚差不多。 严策说这叫利落整洁,男生就该这样,他却因此生出强烈的逆反心理,极其厌恶寸头,甚至到了恶心的地步。 之后年龄渐长,才渐渐收回对自个儿头发的“生杀大权”,念高中那会儿任由头发疯长,最长的时候还真是长发及肩,平时用黑色皮筋给绑着,看着有几分落魄而沧桑的艺术感。 这皮囊这扮相,倒是给他引来了不少拥趸。 如今剃了个和警院生差不多的寸头,多看几眼,不仅没了过去被迫剃头的烦躁感,还越看越顺眼,心里十分得劲。 “傍晚出去洗了个头,就顺便理了。”他回答道。 沈寻自是不信,“哦?” 严啸唇角勾着,一丝一缕的显摆皆在眼中,“内什么,我遇到昭凡了。” 沈寻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他哄你去理发?” 严啸舒坦地吁了口气,“这倒不是。” 人昭凡最先说的是——我可以给你洗剪吹! 这话严啸懒得说给沈寻听,藏在心里乐就差不多了。 太阳落山,染出一片火烧云,路灯还未亮起,昭凡侧对着晚霞,眸光被打磨得柔和,语气吊儿郎当,夸张地吹嘘着自己的手艺。 他最后当然没让昭凡给洗剪吹,而是买了两瓶冰可乐,将昭凡哄进美发店。 昭凡两腿分开,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搭着椅背,手里拎着可乐瓶,见他洗完了头,突然道:“哎,你换个发型吧。” “嗯?”他问:“换什么发型?” “就……”昭凡摸了摸自己头顶,“就像我这种。” 他一时愣住,瞳孔轻轻收缩。 反恐专业对发型有要求,昭凡是寸头,清爽干净,相当亮眼。 但寸头于他来说,却不那么美好。 “试试呗。”昭凡晃着头,露出白净的牙,“大热天的,寸头最方便。你头发那么多,出了汗洗起来麻烦,半天不干,影响睡眠。而且你都到咱警院来了,入乡随俗啊,暑假结束又蓄起来不就完了。” 曾经剃板寸等于要他的命,如今被昭凡几句话一忽悠,他竟是心平气和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镜中的自己道:“行,那就试试寸头。” 理发小哥大概是给警院生们理惯了寸头,手熟得很,三两下就收了工,夸道:“唷!真帅!” “帅!”昭凡站起来,双手抱在胸前,一副领导视察工作的模样,“啸哥,我发现你真的很适合寸头啊。” “是吗?”他摸着额角,有些不习惯。 “是啊!”昭凡不吝啬赞美,“帅得挺有味道。” 他转过身,视线落在昭凡表情生动的脸上。 “嗯?”昭凡抬眼,“看我干嘛?看你自己啊。理发的是你,又不是我。” 他深呼吸一口气,按捺着汹涌的情潮,从昭凡手中拿过自己的可乐,平静地笑道:“谢谢参谋。” “应该的应该的。”昭凡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哎兄弟,我得先走了,有点儿晚了,我还得去加个练。” 他本想约昭凡一起吃晚饭,只好道:“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昭凡爽快地摆手,“谢谢你的冰可乐。” 他从美发店里出来,迎着扑面而来的夜风,看着昭凡跑进不算璀璨的夜色里。 那身影,远胜最辉煌的夜色。 “肯定是昭凡哄你去理发。”沈寻一语道破,“否则你肯剪成寸头?” 严啸眯眼,不再反驳,“你说是就是吧。” 一句不那么友好的话,竟被说出几分自得。 “我看你是栽了。”沈寻笑着摇头,“躲了几天,还是没躲掉。” 严啸索性不再装,抬了抬下巴,“跟你打听打听。” “昭凡的事儿啊?” “不然还有谁?” 沈寻脱掉衬衣,布料之下的身体亦是精壮可观,“成绩这些就不用多说了吧,至于家庭,我也不清楚。” “啧,你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沈寻道:“应该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吧。” “普通家庭……”严啸琢磨了一会儿,“他在宠物美容店打工,负责给大型犬洗澡。” “这有什么?很多人都在外面打工,赚点零花钱。昭凡不是贫困生,吃穿用度一样不缺。”沈寻顿了顿,又道:“而且你瞧他那性格,一看就是和睦家庭养出来的崽儿。” 严啸点点头。 昭凡的性格实在是没得说,有趣而坦率,像个不断散发热量的光源,热情,却又不灼人,靠得再近,也不会让人感到丝毫不适。 这纵然与长相有关——同样的事,若是由一个丑陋猥琐的人做出来,那便是另一番光景,但性格的因素也不可忽视。 “你打算怎样?”沈寻问。 宿舍里没别人,严啸说:“他是直的吧?” 沈寻幸灾乐祸,“照我观察,他啊,简直比电线杆还直。” “操!”严啸往床上一躺,单手捂住上半张脸,“那不好办啊。” “是挺难办。”沈寻说:“他把你当哥们儿,你却对他有邪念。” “我不是说这个。” “嗯?” “掰弯直男不道德啊。” 沈寻笑了半天,“你确定你能掰弯他?” 严啸坐起来,捏了捏拳头,“我得好好想想。” • 昭凡挥汗如雨后回到宿舍,洗完澡居然直接往床上一躺,双手交叠压在腹部,哼了两声歌,没动静了。 鲁小川大惊小怪,“唷凡儿,今天消停了?” 昭凡睁开眼,“啊?” “不去电子阅览室看黄色小说了?” “我日!”昭凡闻言坐起,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就往鲁小川脸上砸去,“你不说这事儿我他妈都忘了!你丫成天传老子看黄色小说是不是?” 鲁小川反应快,“嗖”地一跳,抓住迎面飞来的物件儿,一看,“湿纸巾?还玫瑰花味儿的?操,凡儿,你看黄色小说时就拿这玩意儿撸啊?” 昭凡跳下床,将湿纸巾抢了回来,想起这东西是严啸给的,自己起初有些嫌弃,后来闻习惯了觉得味道不错。 最关键的是湿纸巾比干纸巾好用,起码不会在擦汗时掉一脸的纸削。 这一包用了几天,只剩最后两张了。 赶明儿得再去买一包。 “看黄色小说又不是什么秘密。”鲁小川嘻嘻哈哈的,“你都敢在电子阅览室看了,还怕别人说啊?” 昭凡回神,逮住鲁小川就揍,“全专业都他妈知道我半夜看黄色小说!昨天辅导员还拿这事儿来涮我!”
鲁小川一边求饶一边笑,“你本来就看了!” “我没有!那是正经军旅小说!” “正经?”鲁小川瞪大眼,半点都不信。 昭凡说完也觉得这谎扯大了。自己看的是军旅小说没错,但绝对不是正经的军旅小说。 种马爽文算什么正经军旅小说? 操,都是被那个叫“狂一啸”的小学生给坑的! “看看,看看,还正经呢!”鲁小川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摇头晃脑,“看黄色小说就看黄色小说,哥们儿不嫌弃你,辅导员也不嫌弃你,哈哈哈哈!” “笑你个头!”昭凡一肘子撞过去,躺回床上,扯起薄被盖住肚子。 消停下来,不免想起“狂一啸”。 小学生已经挺久没有上线了,帖子里乌烟瘴气,他实在没忍住,和骂得最厉害讲了几句理,却一点用都没有,没素质的人仍旧骂得厉害,用词越来越脏。 今天时间充裕,本来应该再去电子阅览室看看,但一想“狂一啸”不会上线,便打消了上网的念头。 管他的,顺其自然算了。 • 晚上没在电子阅览室熬夜,早上就醒得早,加上不用去宠物美容店打工,时间充裕,昭凡伸了个懒腰,迷糊着向卫生间走去。 神智虽然没清醒,但早上的欲望却是已经醒了。 他锁上卫生间的门,舒舒服服地爽了一把,完事儿后才发现,握在手里的是严啸给的湿纸巾。 玫瑰花味儿的。 他笑了笑,扔掉湿纸巾,洗手,换上跑步用的黑色背心,向操场跑去。 严啸也在,穿的仍是明黄色的背心,那眼色太打眼,扫过就会被吸引。
昭凡又扭腰,手往后腰上摸,“纹在这儿好不好?纹个和你手臂上一样的图案。” 严啸偏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子弹玫瑰,想起四年前的事。 当时昭凡刚从康复中心回到杉城,病得很重,长时间待在卧室里,难得出来一回。 他没有故意露出纹身,是天气热起来后,被昭凡发现的。 “你纹了身?”昭凡小声问。 他注意到昭凡的视线,这才把衣袖卷到肩头,“嗯,玫瑰。” 昭凡神情微变,“是那朵……” “我找了很久。”他并未隐瞒,笑道:“和当初你贴的那张不大一样,不过还是挺像的。纹下挺久了,我每天看到它,就会想起你。” 昭凡垂下眼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 那时候的昭凡很可怜,深受抑郁症折磨,他恨自己不能替昭凡承受痛苦。 好在阴沉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其实我还是觉得纹在这儿最好看。”昭凡摸摸自己耳根,“但是我好歹是个警察,纹这儿谁都看得见,不行。那还是纹在后腰上吧。” 严啸扶着他的腰,“纹在后腰你自己又看不到。” “但你看得到啊。”昭凡没脸没皮的,“纹给你看,你看完了就亲一口。反正你爱亲我腰。” “我还爱亲你大腿呢,你怎么不纹在大腿上?”严啸笑着逗。 昭凡想了想,“哎对,我哪儿你都爱亲。要不纹在屁股上?” 话音未落,屁股就被托住了,昭凡“哎哟”一声,腰身一软,被严啸翻倒在被褥里。 一番闹腾,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严啸将人搂去浴室清理,完了回卧室打扫“战场”。 昭凡边穿衣服边说:“今天就去纹身吧。” “我给你买纹身贴,你想贴哪儿就贴哪儿。”严啸这回理智,“万一特别行动队纪律严明,让你洗,你又得折腾半天。” “你嫌我麻烦啊?”昭凡笑呵呵地说。 “我怕你痛。”严啸道:“洗纹身很痛。” 昭凡眨眼,“那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全听你的。” 严啸摸了摸他的脸,“还有半个月就要走了,下午去老家收拾收拾,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 所谓的“老家”,正是当年两人一起租住的“开心家园”。 昭凡要去首都,严啸自然同路,那边的房产已经置办好了,杉城的两套房子虽然不处理,但也得细致整理一下。 下午出门时,昭凡心跳莫名其妙快起来,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就好像一桩忘记许久的事正在心里蠢蠢欲动。 是什么来着? “开心家园”已经很久没住过,严啸看着客厅里的沙发,突然牵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