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凡斜靠在楼梯边,穿一件浅青色的背心,一边给一只站立起来的阿拉斯加挠脖子一边歪着头看严啸,“怎么,被家里的‘老大哥’给训了?” “我哥过几天要来。”严啸在自个儿后脑胡乱撸了两把,心里有些躁动。平时闲扯时,他跟昭凡说起过严策,还有被严策惯成小祸害的戚南绪,虽然聊得不深,就顺口一提的程度,但昭凡记性好,很快就给这二人起了俩外号,一个叫“老大哥”,一个叫“小老弟”。
横竖都沾着“老”。 “来看你吗?”两人已经走出宠物美容院,甩下身后的阵阵狗叫,昭凡双手抄在裤兜里,笑道:“你哥真关心你。” “没,他到你们警院有事,顺道来看看我。”严啸这话说得没什么底。严策这通电话打得很有问题,他又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在严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顺道”这种说法,如果严策真是因事来警院,那就不会通知他,也不会来看他,有事办事,办完就走,他压根不会知道严策来过。严策既然打电话来了,那就说明跑这一趟的目的就是看他。 但为什么呢? “那他会把‘小老弟’也带来吗?”昭凡对着夕阳眯起眼,“你不是说他现在在休假吗?‘小老弟’也在放暑假,带出来遛遛倒是不错。” 想到戚南绪,严啸在三伏天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细细品来,严策那句“顺便看看你在搞些什么”似乎有点意味深长。 是戚南绪那混账东西说了什么吗? “我还挺想看看‘小老弟’的。”昭凡自顾自地说:“他上次哭得太好玩儿,想看他哭个现场。” “再表演一个‘现场哄猪’?”严啸说着眼皮跳了跳,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昭凡哈哈笑,怂恿道:“哎啸哥,要不你给‘老大哥’打个电话,问问‘小老弟’来不来?” 严啸想,我才不问。 “我不是遭遇了‘滑铁卢’吗?”昭凡说:“在‘小老弟’身上摔倒,就应当在‘小老弟’身上爬起来。” “他今年才十岁,你要从他身上爬起来?”严啸话不过脑,脱口而出,脱完发现糟了,这他妈是在拿小孩儿开黄腔。 昭凡一向脑瓜子转得飞快,这回居然没听懂,睁大双眼一脸疑惑状,“啊?” 见他真没听懂,严啸松了口气,心道这黄腔弯儿转得比较急,昭凡习惯直来直去,黄段子只听操来操去的那种,难怪听不明白。 “我哥假期不长,可能来警院一趟就得回部队了,带不了戚南绪。”严啸生硬地调换话题。 昭凡耸耸肩,“可惜。” “没什么可惜。”严啸说:“他的讨嫌指数超乎你的想象。” “是吗?”昭凡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他讨嫌得可爱。” “讨嫌还能讨嫌得可爱?”严啸不相信。 “他哭得就很可……不,不是可爱,我想想这得怎么形容。”昭凡走了两步,“就那什么,哭得很好笑,听他哭,我就想笑。” “你这是幸灾乐祸。” “那天你不也在笑吗?”昭凡越想越乐,一乐就叉了个腰,“虽然这么说很不厚道,但如果现场看他哭一回,我没准儿得乐上一天。” 严啸:“……” 你这已经不是厚道不厚道的问题了。 是残忍! • 大院里树木参天,栖息在树上的蝉撕心裂肺地吼叫着。 ——吼出了戚南绪的心声。 “哥,你要走了吗?”他站在严策的卧室门口,看着地上摊开的行李箱,明亮的双眼登时变得通红。 “嗯。”严策正在收拾衣服,“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可是你不是说过,不急着回部队吗?”戚南绪跑进屋,蹲在地上抓住行李箱的一沿。 严策被他看得心头一软,放缓语调道:“是不急着回部队,但过两天我要去一趟临江警察学院。” 戚南绪连忙问:“去干什么?” “有事,顺便去看看严啸。”严策说。 戚南绪一听有门儿,“那也可以顺便带上我!” 严策挑眉,“带你?” “我自己有行李箱,我也有钱!”戚南绪急红了脸,“我可以自己买机票,自己住酒店!” 严策心下好笑,“我还跟你计较钱?” “哥,哥!”戚南绪松开行李箱,抓住严策的衣服,脑袋仰得老高,低声下气地撒娇,“哥,你就带上我吧!我很乖的,我什么都听你的,绝对不给你惹事!哥,我这段时间是不是很乖?” 严策揉了揉他头顶,“最近还算老实。” “那我这么乖,这么老实,你得奖励我。”戚南绪得寸进尺,“而且你回来那天答应过我,说要陪我直到回部队,你不能食言!” “我哪里食言了?” “你要去陪严啸!” 严策转过身,继续收拾行李,“我只是顺道去看看他。” “那也是食言。”戚南绪不依不饶,“你得带上我,带上我就不算食言!” 这话说得满是小情绪,严策甩去一记眼刀,戚南绪立马委屈上了,上前两步抱住他的腰,声音闷闷的,一副“我就要哭了”的样子,“哥,哥,你带上我好不好,你这一回去,我就又会有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严策揪了揪他的脸,“舌头打结了?” 戚南绪吸着鼻子扁着嘴,坚持说完:“……很久见不到你了。” 窗外的蝉吼得更大声,从撕心裂肺进化到歇斯底里。 戚南绪喉咙里挤出两声不清不楚的呜咽,肩膀轻轻发抖,一双手臂硬是不松开。 好像这么用力地抱着,他心爱的哥哥就不会离他而去。 严策一时没有动作,任由小不点儿缠着。 其实戚南绪已经不是小不点儿,但在他眼里,戚南绪还是那个抱住他的腿就不放的黏人小孩。 小孩舍不得他,他却不能为了小孩留下。 但是,临走前满足小孩一个心愿却不是不行。 “哥,哥……”戚南绪还在嘟囔。 “戚南猪。”严策突然道。 戚南绪立马睁大眼,有些愤怒,又有些开心。
“戚南猪”这个名字是很多年以前严策给他取的,因为“绪”看起来像“猪”,所以“南绪”成了“南猪”。那时他还“咿咿呀呀”学语,不懂“猪”是什么意思。严策找来一张猪的图片,他看一眼就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伤心得整张脸都红了。 严策还逗他,说什么“你比猪还丑,图片上的是大肥猪,你是小肥猪”。 “哥!”虽然不喜欢这个难听的名字,但唤他的是严策,他还是巴巴着答应。 “回去收拾行李吧。”严策终是顺了他的意,“带你一起去。” 戚南绪开心得又蹦又跳,几乎是大吼着冲出严家大门,外面的蝉鸣都被他的叫声盖过。 严策叹了口气,行李整理得差不多之后走去书房,想来想去还是打开了收藏夹里的“铁汉情”网站。 戚南绪说,严啸在这论坛里写小说,前阵子还和读者吵架。 严啸这几年我行我素,他虽然管得了,却懒得再管,只要严啸不搞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说到底,还是关心这个由自己带大的弟弟。 这几天,他抽空浏览完了“狂一啸”这一笔名下的所有小说,得知自己成了小说中随便开挂,还有无数倾慕者的霸道总裁,简直哭笑不得。 兔崽子在网上乱写他,再不教训教训就得翻天了。 但兔崽子篇篇让他当主角,可见心里有他。 他揉了揉太阳穴,思索见到了严啸,该怎么说起这件事。 写小说不是什么坏事,他没意见,但严啸写的这都是些…… 什么狗屁? • 严啸揉着莫名发烧的耳朵,“妈的,谁在念叨我?” “你的读者吧。”沈寻扔来一支冰棍,“策哥真要来了啊?” “后天的飞机。”严啸有些烦躁,接过冰棍没吃,急切地捂在耳朵上。 “他别是知道你和昭凡的事了吧?”沈寻一直挺担心这件事。严策在他心里威严而冷酷,用“不近人情”来形容也不过分。如果严策知道唯一的弟弟爱上了一个男人,难说会用什么强硬的手段收拾严啸。 严啸撩起眼皮,“不可能吧?他哪来的途径知道?” 沈寻也觉得可能性不高,但严策不是普通人,不能用常理推断。 “管他的。”严啸撕开冰棍的包装,里面已经化了一半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 “这倒是。”沈寻点点头,又道:“我今天在分局没事干,看了几章你那《桃色惊魂》。” 严啸说:“给点儿意见?” “意见没有,疑问倒是有不少。” “说来听听。” “那个刘大牛怎么就突然挂了?”沈寻说:“你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他是个挺牛掰的反派。” “哦,刘大牛啊。”严啸笑了,“本来我是计划让他当个阶段BOSS,但凡凡给我说,他名字太难听了。” 沈寻手一抖,冰棍掉下一块冰,“所以你就让他挂了?” 严啸满不在意,“凡凡不喜欢嘛。” “我操,服了你了。”沈寻想起另外几个读起来觉得奇怪的地方,一问才知,那都是严啸为了昭凡给改的。 “你知道你这行为在古代叫什么吗?”沈寻说,“叫昏聩!” “那我就是昏君咯?”严啸反应倒是快,“我的凡凡是什么?” 沈寻拿着冰棍的棍儿,在地上写了俩字。 严啸一看就乐了,“凡凡会打死你。” “要打也是先打死你。”沈寻说。 “那是,打是亲骂是爱。” “你还挺会给自己找糖吃。” • 两天后,当昭凡和严啸一起窝在二楼看完《桃色惊魂》的最新一章时,严啸接到了来自戚南绪的电话。 昭凡看到了屏幕上闪烁的“戚南绪”,还打趣道:“哟,‘小老弟’是不是又哭了?” 戚南绪这回没哭,不仅没哭,声音还特别洪亮,特别喜庆,特别朝气蓬勃。 就像在国旗下宣誓一样。 “严啸!我来了!我到机场了!我哥带我来的!” 严啸:“……” 戚南绪继续“宣誓”,“看在我俩有同一个哥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下,哥看过你的霸道总裁小说了!”第26章 当戚南绪吼完第一嗓子时,严啸已经快步走到门外,因此昭凡并未听到戚南绪那幸灾乐祸的第二嗓子。 严啸死死捏着手机,手臂经络暴起,恨不得撕掉戚南绪这脑子打铁的混账东西。 严策居然看了自己写的小说? 所以这才是严策亲自跑一趟的真正原因? 这他妈是要地震了! “电话讲完了?”昭凡从房间里出来,笑道:“脸色这么难看?‘小老弟’又惹你了?别生气别生气,跟小孩儿计较什么呢?我请你喝冰可……” “他们到了。”严啸说:“现在在机场。” “他们?”昭凡一下反应过来,“‘小老弟’也来了?” 严啸往自己额头上粗暴地一拍,“嗯。” “那好啊!”昭凡乐了,冰可乐也忘了,“他们住哪儿?” “不知道,肯定用不着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