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次你用脑袋压了我一下,害我被银子磕了肚子。” “不过,你的主人给了我银票,咱们之间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说罢,焦七抬手想拍马头,那马晃着脑袋打了个鼻响,呼出一股热气,喷了他一脸。 焦七摸了摸脸上的水汽,对杜墨道:“走,咱们进去找它主人‘算账’去!” 杜墨看着找好理由、脚底抹油进了酒楼的焦七,挑着木桶跟了进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焦七今天的心情很好。 酒楼的二楼靠角落的位置,常秋弓着身子面带无奈,道:“三公子,您怎么一大早就喝酒啊,眼见着就要误了时辰,您快点跟小的走吧!” “我觉得我今天肚子疼。” “这个理由您昨天用过了。”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这会儿头疼。” “这个理由您前天也用过了。” “那我今天哪疼比较好?” 常秋看着小口喝着酒皱眉思索的常玉,心内叹气。若是寻常人见了,不准以为他家公子正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谁能猜到常玉只是在想不去书院的理由呢!
三公子自小不爱读书,每次去书院他都要磨蹭好一会儿,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时间,就好比街上撞人那次,三公子当日到底赶上了书院的午休。 见劝说没效果,常秋又哭起可怜来,他道:“三公子,您就体谅体谅小的吧,上次您一上午没去书院,回府管家便罚了小的半个月的工钱。” 听闻这话,常玉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了一个无奈的弧度,他拿出一小锭银子,道:“赏你了。” 当了几十年的下人,常秋下意识的道谢。 待反应过来之后,常秋才举着银子,尴尬道:“三公子,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常玉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跟着我也受累了,去下面歇会儿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焦七二人上楼时,常玉正在一个人喝闷酒。 发觉对面有人,常玉无奈道:“不是说让你下……” 待看见对面的人是焦七时,常玉惊喜道:“焦七!” 二人之前只见过一次,还只是匆匆一面,焦七没想到常玉竟然能一眼认出他,还叫他叫的如此熟稔。 焦七当即高兴道:“常玉,我在楼下看见你的马车,特意上来看你的。” 看见桌上两盘小菜,并几个酒壶,焦七自觉坐下,道:“你一大早就吃这些?” “啧啧,这点东西能吃饱么?还喝酒?” 就在杜墨心内不高兴,觉得焦七太过关心常玉的时候,焦七又道:“再来条鱼吧,我陪你一起。” 本来二人奇怪的友谊中便没有杜墨什么事,听了焦七的话,杜墨认命的给他点了条鱼,又坐到他们的邻桌喝茶。
二人一吃便是一上午,杜墨见证了二人全部的谈话过程。 原来常玉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常平,六年前中了探花,如今任职京中,二哥常凡,今年春闱上榜,正在京城等会试的结果。 作为常家的小儿子,“平凡”的哥哥们都已登科,常玉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说出去丢人! 常玉不是完全没有上进心,只是他对科举一途没甚兴趣,学也学不进去。 一看常玉便是富家子弟,杜墨见他两次,直觉此人纯善,对于古代科举制度只能持保留态度。 轮到焦七说话的时候,杜墨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误人子弟。第14章 听了常玉的经历,焦七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小口酒,道:“不爱读书就不读,读书有什么用!像我这样会记账就行了。” “你们那个纸,泡到水里就烂了,啧啧,还要花那么多钱,像骗钱一样。” “功名利禄过眼云烟,哪比得上吃饭重要,还是应该多赚钱,娶妻生子,想吃多少鱼,就吃多少鱼!” …… 在焦七坚持不屑的努力下,喝多了的常玉终于愤世嫉俗了一把,他一拍桌子,梗着脖子道:“什么狗屁书院,爷今日就不去了,我这就回家去,看看不读书我是不是能饿死!” 在称呼升级为“小七”之后,焦七竟然主动付了饭钱,还高高兴兴的把常玉送上了马车,叫杜墨惊奇不已。 当然回家之后,焦七趴在床上记账的事,就是后话了。 这一日回村的路上,焦七正与杜墨说起养鱼池中的存鱼不多了,得夜里偷偷去“捕”几次,便见树后闪出一个黄色的身影——小野猫。 小野猫走到焦七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 焦七鼓起勇气摸了摸它的脑袋,它眯着眼睛“喵”了一声,又一脸享受的蹭了蹭焦七的手。 待撒完娇后,小野猫跑出去几步便回头看二人,好似在说“跟我来”。 焦七对杜墨道:“你说它是不是喜欢我,想让我跟它回家。” “也不知道他是只公猫还是母猫。” 说到这里焦七斜了杜墨一眼,道:“这只猫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很可爱的,你可不许打它的主意!” 杜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觉得猫对焦七的爱等于猫对鱼的爱,就算有一天猫想对焦七下口了,他都不会想吃猫肉。 小野猫几步一回头,不时还“喵喵”两声,二人未犹豫便跟了上去。 当二人一猫一路走到养鱼池的时候,看到了一番未曾想到的景象。 养鱼池边整齐的围栏被踩倒了一大片,池边的高低不平的土堆也被踢散了,池中的水还是原来的颜色,只是水面上漂着几十只鱼。 这些鱼眼睛圆睁,身子放平,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见此情景,焦七几步跑到池边,直接用手刨起土来,待在窄洞里发现那个墨绿色龟壳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 将龟壳举到眼前,借着阳光,看到缩在里面的小乌龟,焦七才彻底放下心。 用衣袖将龟壳外面的土擦干净,焦七道:“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要是你出事了,我可怎么办才好,我以后再也不让你一只龟在外面了。” 小乌龟慢慢的伸出小脑袋,它看了焦七一眼,随即低下了头,显得无精打采极了。 它道:“我没有看好咱们的财产,鱼池被人撒了药,可是我没有看见那人的长相。” 听闻这话,杜墨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池边,一把抓住小野猫的后脖颈,将试图拿爪子去够死鱼的猫拎了起来。 小野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炸了毛,尖爪都伸了出来,屈身勾爪想要去挠杜墨。 杜墨拎着它离开池边,甩手将它扔到地上。 谁知他才一松手,那只猫便就势用后爪踩了他一下,随即在空中翻了个身,潇洒落地,片刻之后,它已四爪并用爬上了焦七的肩膀。 杜墨眯眼看了看前襟上的梅花印,又扫了一眼占肩为王的小野猫,问道:“这一池鱼怎么办?” “都是用药毒死的,也不能吃了。”看着一池白鱼,焦七心内叹气,好好的鱼就这么被人祸害了。 “鱼也是有灵魂的,不能被吃掉就把它们下葬吧。” 待杜墨取了工具回来,焦七边埋鱼边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 一个多时辰之后,焦七二人带着猫和龟回了渔村。 小野猫已经被焦七收养,改名为“金钱猫”。 回到住处,焦七趴在床上记账,金钱猫用爪子扒拉龟壳玩,杜墨则在厨房炖鱼。 焦七二人特地绕路去海边“捕”了两桶鱼。 鱼都不太大,但这里有近二十条鱼,一锅炖不下,杜墨花了半个多时辰,炖了两锅才将鱼炖好,盛在木盆里。 往日无鱼不欢的焦七,这会儿也只看了一眼,二人一人一个木盆端着这些鱼去了村长家,后面还跟着一只猫。 夕阳“浮在”海平面上,映着满天满海的橙红,渔村也跟着显出颜色。 渔船归来之后,村里人手充足,今日未派人跟着焦七二人,村长本有些不安,待看见二人归来,他才将心放下。 此时见二人端着鱼进屋,村长忙招呼道:“焦公子这是干什么,怎么炖了这么多鱼?” 将装鱼的木盆放在桌子上,焦七道:“我们来村中已有些时日,生活、养鱼全靠村里人帮衬。” “今日我二人捉了养鱼池里的鱼,炖好了送过来,算是感谢大家。” 焦七此举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村长不知鱼池的事,但村中人非一般人,他不可能将这些吃的给兄弟们,万一鱼有不妥,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村长斟酌道:“焦公子的好意我替村里的人领了,只是看这时辰,恐怕大家都已经吃了晚饭,想来这鱼……” 村长的表情自然,推脱的话也说的过去,但焦七铁了心让人吃鱼,又怎么会这么容易退却。 焦七坐在桌旁,将箸子递给杜墨,不用他开口,杜墨便心领神会的给他夹鱼吃。 杜墨自每条鱼上撕下一、两块肉,大部分进了焦七的肚子,还有小部分喂给了地上的金钱猫。 焦七边吃边道:“村长,这么多鱼浪费了多可惜。” “我与红娘也算有缘,您要撮合我二人,渔村便是红娘的娘家,娘家人若是不给我这个姑爷面子,我便连吃鱼的心情也没有了。” “更何况,这么两盆鱼卖到同福楼少说也值二两银子,您不能让我这二两银子白白打了水漂吧!” 今日的焦七不复之前的傲娇模样,话语中带着咄咄逼人。杜墨看着这样强势的焦七,心中升起了一股心疼。 村长看着他吃鱼又听了他的话,略一思索,便应了,他赶紧唤人去叫村民来领鱼。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村民,都是男人,他们是代表各家来领鱼的。 每个人来,焦七都会让人尝一尝鱼,提一提意见,品评一番,最后再将鱼装进村民的盘子里。 村民哪里会评鱼,他们来了之后也是看村长的脸色,见村长点头,便会尝一尝,便是这鱼比一般的鱼好吃,他们也只会点头,没甚多余的话。 直到一个人冲进村长的家,将装鱼的木盆扫到地上,他指着焦七高声道:“村里人待你不薄,你竟然让我们吃有毒的鱼,你是何居心?”第15章 这人一出现,焦七便知道是谁给养鱼池下的药了。 听见小虎的话,村民们将盘子里的鱼倒到了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焦七,似乎想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杜墨见此情景心中有些慌,他与焦七是外人,若真的争执起来,恐怕村里人会一致对外,他们俩绝对打不过这么多人。 好在他们炖的都是好鱼,死鱼的尸体也在,想来能解释清楚,只不过这个小虎却是个祸害。 焦七则沉稳的很,他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将一只胳膊放到桌子上,支着脑袋问道:“小虎兄弟的话真是有意思,哪里来的毒鱼,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这养鱼池里的鱼可是金贵的很呢,怎么就有毒了?” “金贵个屁,”小虎祸害养鱼池是为了逼焦七离开渔村回家,没想到焦七竟然会将死鱼给村里人吃,他瞪眼道:“你养鱼池里的鱼早就死光了,你当别人不知道?” 焦七转向一旁,问道:“村长,你可知我养鱼池里的鱼何时死的?” “这……”焦七刚挖养鱼池的时候,村长曾去看过那个池子,没甚特别的,他便没过多关注。 此时二人一来一往,村长思绪转的飞快,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余光扫了小虎一眼,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村长亲眼见到焦七吃鱼,自然知道这鱼没问题,不等他想好如何将事情圆回去,自屋外又进来两个人。 刘三不知在外面听了多久,他一进屋便道:“焦公子莫生气,小虎年轻不懂事,”说着,他还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到了桌子上,道:“这个给焦公子的,算是我替小虎给你赔个不是。” 跟在刘三后面的红娘迈着莲步走到桌前,一手执起焦七的手,一手将银子塞到他的手中,待银子放好,她的手若有若无的摸着焦七的手,道:“焦公子,这银子你收下可好?” 焦七看着二人相握的手,脸上升起了红色,红娘的手很软,摸的他手痒。 还是一旁的杜墨咳嗽了两声,焦七才收回手。 将银子收进怀里,看了眼不再剑拔弩张的村民,焦七站起身,叹了口气道:“我那处养鱼池也不能养鱼了,还不知日后做何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