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寒江虽然刚才有过这样的猜测,听到江申这么说,还是感到万分尴尬,只急忙念了一遍; “半日兄。” 引了尹寒江在桌旁坐下,江半日的长袖从手臂滑落,露出腕上的红绳,他从容地沏茶,侧头向他解释道。 “我少年时就住在苦稚楼里,那次随州相遇是因着兴致来了,想出门走走。正巧在随州有位故人,便想着看看随州景色,顺便拜访,毕竟,我这种人能有位故友也颇为不易。谁知碰上公子几位,短短几日相伴,倒是对公子很有好感。今日舒缠选客,我便央舒缠将你们找了上来。请尹公子勿怪。” 能随意离开这苦稚楼,而舒缠对他也很是恭敬,再加上那人如此绝世容貌,半日公子却似乎并不广为人知。尹寒江接过他递的茶杯,抬起杯碟,轻轻掀盖,只润湿了唇瓣,却不喝下。趁着江半日垂目,又放回桌上。 “秦大哥现在何处?” 看了眼瓷杯,江半日也不恼,起身去灭了洗浴时燃起的熏香。 “秦公子现在隔壁休息,尹公子放心,我自不会伤害他。” 直觉江半日没有必要骗他,尹寒江又问; “半日兄为何会写那几个字提醒在下?” 江半日又赤足去拉开右侧的帘帐,露出一张暖榻,小几和被轻薄帘帐隔开的雕花大床来。 “自然是因为半日恰巧知道一些事情,又不想尹公子白白折在丹城派,举手之劳而已。” 他细白的脚踝与小腿在长袍下若隐若现,弯下腰铺展被褥的动作使那处圆-润挺-翘的弧线与塌陷的腰-线更加显眼。 尹寒江只觉得像是有人施了咒法,那人的背影仿若化作毒-药,引得他浑身发热,神智迷惘。 “总之,多谢半日兄了。” “半日情愿的事情,不必言谢。” 那人回头浅笑,笑意带着柔软,减了那份有些咄咄逼人的美艳,却更加醉煞人眼。 远处传来极模糊的琴声,铮铮琴音,如高山流水,阳春白雪。 “是阿暖在抚琴。” 尹寒江终究睡去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有黯淡光线从身边亮起。尹寒江蹭了蹭过于舒适的锦被,却突然被赤-裸皮肤上传来的丝绸触感所惊,猛然睁开眼睛,身侧那人仍旧浅眠着,面色显出一分平日里缺少的恬静,过长的羽睫落下一片阴影,原本嫣红的嘴唇却是浅白的,只丰润处存着一些粉色。 尹寒江脑中一时间闪过许多念头,羞意使他双脸通红,不知所措。然而,他从小生活在深山里练剑,长大后,也无非是换个地方,整日呆在门派里练剑。那样轰轰杂杂的猜想,在他脑中滚做一片乱石,只碾压的他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尹寒江慌乱间翻找衣物,却不小心滚到了床下,地上铺着织毯,并没有发出很大声响。然而,那人却仿若被吵醒一般,缓缓撑起了身子。 “尹公子?” 江半日疑惑的问道,被帘帐围起的床榻上并不十分明亮,只有些微的光晕透过轻薄的布料洒在那人精致的脸颊与发梢,更因着帘帐的微微飘动,泛起似水波一样的光晕,像晕集了无数温柔与爱-抚,在那人雪白的皮肤上覆上一层带着暖意的阴影。 江半日专注地看向尹寒江带着戒备与敌意的眼神,初醒的眸中带着水光与层层雾气,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他一直浅眠。此刻化出一个略有暧昧的浅笑,仿若空气中飘荡的尘埃都变带着悸动的瘙-痒与小心翼翼。 “尹公子为何如此紧张戒备?” 说罢他自顾自地坐起,丝绸面料的被褥从他身下缓缓滑落,他撩起帘帐,光线倾泻而出,拿起一件赭色雨丝锦长衫,白色的亵-衣松散地挂在他身上,显出一种慵懒的魅-惑意味。 他知道尹寒江不仅是因为被迷晕而生出的愤怒,更是误会了眼前看到的一切。他对这种事情竟如此单纯,倒是在江半日意料之中。 “尹公子的衣物被我拿去洗了,可是要找藏在外袍处的那柄短剑来杀了半日?” 尹寒江只抿紧下唇,少年侠士显得过于精致的轮廓在突然亮起的强光下显出几分脆弱。江半日看了,心中因为这人的戒备生出的不愉倒是有几分消退。 只穿着亵裤,还有一年多才到弱冠的少年身上虽然苍白,但已经具备充满力量的美感,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腹部。江半日无意间瞄了一眼,便赶忙装作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江公子昨夜将寒江迷晕,所为何事?” “现在尹公子自然知道了,何必再问?” 尹寒江向来清冷的脸庞然上一丝怒色,抓起被放在床边木施上的石青色锦衣,用绸带随意系好乌发,便要转身离开。 江半日看了,也不愿意再解释什么,毕竟他只是一位无奈地纵情于声-色-犬-马的木偶,也懒得再为尹寒江补充生理健康常识。即使解释了,他确是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令他神智暂失。 末了,江半日终究无力地说; “先把腰边那根袋子系在内衬里的暗扣上,再系上外面的那根,扎好腰带。” 这是江半日的衣服,少年个头只比他高一点,但是苦稚楼里的衣服自然与江湖上行走的侠士与普通百姓,甚至商贾权贵的衣服不同些。尹寒江腿长,自然也脚步飞快。此刻衣衫凌乱,出去一定是十分失礼。 尹寒江只停顿了一下,便飞速系好衣服。甚至用上轻功,转眼间,便掠出了窗外。只留下江半日一个人安静的重新躺回屋内的软榻上。 系统大纲自然是要求这晚发生点什么。设定里的江半日那样聪明,耀眼,他美得绝伦,却也如此自卑。他可以巧笑嫣然用自己的身-体做任何事,他早已学会遵从主人的任何命令出卖一切。 但在那人面前,他如此小心翼翼。 在内心深处每一秒他都深知自己是一个多么肮脏的人,他不像景清澜一样高洁无暇,他只是一件被精心雕琢过的昂贵宝饰,外表光鲜,内里却满是腐朽的锈迹。 他如此卑微,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留住他的目光,占据他的心神。他只能用这样残破的身体。 江半日如此骄傲,又如此可悲。 所以,他并没有真的遵照大纲,当他按照系统同时也是主人的要求,从几年前就开始关注尹寒江时,他甚至是很喜欢这个干净又沉默的少年的,因为他正是江半日向往的。再出任务时,他会刻意路过文溪,他偷偷看他认真的练剑,看他用手小心的捧起一泓清水,澄澈的水光映在他过于精致的脸上,看着他偶尔泛起的浅浅笑意。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更不想做出那样的事了。他是江半日,但他却同情大纲中的江半日,他做不到像大纲中的江半日那样孤注一掷。他只是一个有些随遇而安,又不那么聪明的宿主而已。 他看着睡着的尹寒江,费力的将他挪到床-上,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有一种有点小小兴奋的感觉了。那些对他来说,或糜-烂或孤寂的夜晚,不仅是因为系统托管与进程加速,他早已学会调理自己的情绪,他不感到悲伤亦或是孤独。他的内心在某些方面足够强大,但在有的时候却过于脆弱。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像大纲中的江半日一样爱上尹寒江,他这么做只是让自己相信,他是爱他的。 他太想找一分足够炙热的感情,他想体验那样的感觉。
所以,他安置好趴在桌上,因着熏香灭后升起的淡白烟雾而睡着的那人,在今天显得格外舒适的床上躺下,感受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安然睡下。 但在第二天触及那样冰冷甚至是带着厌恶的表情时,他无力了,他明白,即使他如何,有些东西,无法改变。 浅金色的晨光,像极了尹寒江锦袍袖口绣上的繁复丝线,染了一层极薄的白色,又穿过金黄与大片的浅灰,朝这边铺洒过来。 柔柔裹了些微的冷意与湿气,干净的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与木香。 层叠的檐角与风铃挂在那抖落的光线里,朱红色的窗柩也化为一片安静祥和。 尹寒江用轻功出了那人的房间,落在地上。然而这里据苦稚楼前楼甚远,中间弯弯绕绕,他慌乱之下,也不知道怎么走。只好提气一跃,飞过了几个院落,直接落在前楼后的院子里。 迈步走上石阶,却发现与前楼相通的所有入口都是封闭的,就连昨晚唐一领他们走的那段路也是。 近日来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混乱又始料未及,他只想快点找到秦远山。 然后呢? 然后离开这里。 他正要离开,寻找别的出路,前楼高度最为宏伟,面积也最为广大。即使是轻功,拼的最多是速度,高度却不是没有上限的。这种高度,即使他轻功极好,也是有些勉强了。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离他已经很近,他之前却没有丝毫察觉那人的到来。 “尹公子。” 那人极温和的声音,白色菱锦衫子穿在那人身上,再适合不过的斯文儒雅。整齐扎好的发簪与一双并不显得轻佻的桃花眼,温润如玉,公子无双,倒像一位文雅的书生,陡然令人生出一种倾羡之感,只想亲近那仿若从画中走出的清雅公子。 尹寒江不说话,那人兀自笑了,笑出浅浅的酒窝,却不显得女气。 “ 看来的确是尹公子,在下罗裘暖,这是尹公子的东西,兄长让我引尹公子与秦公子离开。” 接过那人递来的包袱,尹寒江仍旧沉默,侧身示意罗裘暖先走。 罗裘暖会意,微微颔首,示意他跟上,便进了一个小门,拿出一把钥匙来。 “苦稚楼的前楼是客人与普通鸨儿小唱,粗使下人们平日里休息享乐做事的地方,夜里与晨起这会儿一般是不通的。” 门打开,露出一段木梯来。 “尹公子从这里上去,秦公子在二楼最里面那间,你们二人这么离开,也不引人注意。” 灰尘颗粒在空气里漂浮,尹寒江轻声道谢,提步走上。在拐弯处,他无意间回眸一瞥。 罗裘暖的半张脸被挡在门外的光影里,那双温和的桃花眼却是冰冷的,不加掩饰,寒意透骨。 作者有话要说: 宿主人设污,不要打我 话说这个世界露脸的都是颜好的,丑的都没有出场机会。胖胖我果然是外貌协会钻石会员。 (╯3╰)第44章 苦稚楼 秦远山发现,自从他与寒江领了丹城派那个令人觉得如鲠在喉的任务下山之后,他们就没有一刻不是在四处奔波,他们总在疲惫地逃离一个地方,又来到另一个注定无法久留的。 他们隐在一座破落的院子的院墙后面,左前面就是一家路边的酒肆,本来是商队经过的道路,说是酒肆,其实也只是在路旁搭起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草棚子。有两个人歪歪扭扭地坐在棚子里喝酒。 其中一位老者用粗糙的双手抱着酒罐,酒顺着淅淅沥沥的淌出来,又顺着一撮杂乱的胡须留到那人衣领脖颈中。还有一位身材异常矮小者,只是一个劲儿地吃菜,顺手夺下那坛快要被老者喝完的酒,一把摔在地上,虽说头也不抬,但仍旧怒气冲冲地说: “你不许再喝,喝醉了怎么赶路,都是你,硬要去那山地里无人处练刀,这要回到城里,还有一会儿走呢。” “我管老叟得喝上三大坛才会醉呢。要不是那人又有消息凭阑山庄的城主失踪了,我等也不会这么没头绪,真是晦气。” “原是你说这秦尹两人有可能去找那个景清澜,这会儿怎么又晦气了。” “哼,是那丹城的苏于渊说他们多半会在化阳凭阑山庄,我自然只能来这里寻他们,但也是他又告诉我们,那景清澜已经不在凭阑山庄了,要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其实我觉得苏于渊没必要骗咱们,他们想抓那两人,自然是找了门路打听过了。” 管老叟趴在桌子上凑近了矮个子,压低了声音说;“你是说找那个姓颜的。” 矮个子说;“自然是了,这天下多少你想不到的事,那人却都是一清二楚。” 管老叟嘻嘻笑了;“那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个门路,才能找到那个姓颜的,便也要他说说,那江洲柳家的美人女儿什么时候嫁人,也让我等藏在床底下,好好闹个洞房。” 虽然到后来,那两人说话声渐小了,但是那管老叟说话醉酒后说话的声音也只比正常稍稍压低,激动起来甚至还提高了音量,这里人烟稀少,依尹寒江的耳力,自然听得清楚。 这江湖上著名的游散人管老叟与铁扇童受了苏浩坤之子苏于渊的趋势,来追杀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