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皇子们这般年纪,是不允许随便出宫的,正暖的性子跳脱,自然为这花花世界所迷了眼睛,即使仍旧老老实实地跟着侍从和洛安,眼神却难免四处漂移。 “想要什么,自行去拿,洛安会跟着你们的“ 还没说完,正暖便匆匆回了话,笑着跑出去了,正煦对幼弟的欢脱似乎有几分无奈,迟疑了一下,也跟着正暖走了。洛安向正洛微微示意,随即原本跟着一群人的几个侍卫分了两拨,其中一波连带着一半人群里扮作路人的禁宫侍卫也跟着两个皇子走了。 “如此,晰儿便跟着我好了。” 喧嚷的街市上,正洛回了回头,站的里正晰近了些,下午的日光不算强烈,一身青色衣衫的少年,眉目是青涩的,却难掩锋利与昭正皇室特有的淡漠神色,整齐的睫毛不若女子那般修长,却黑的稠密,安静答话时,给人一种心惊的冷漠与安静。 “是。” 倒是如齐妃一样,不爱说话的性子。 百味坊 许多糕点散发着甜香与暖烘烘的味道,正洛在不算大的店面里转了个身,对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正晰说道: “皇后极喜甜食,百味坊的糕点也是昭都闻名的,顺便也给你母妃带些罢。” “多谢父亲记挂。”正洛扫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的脸和紧抿着的下唇,心里有几分惴惴,便又道。 “有什么想吃的?“
正晰抬头望向正洛,挺直的鼻梁像极了正洛,动了动唇,却又不语。充盈的糕点气息似乎变成一种沉默的压力,凝滞在两人之间。 正洛对于正晰的感情是复杂的,虽然因为系统的原因,对于三个孩子,他并没有天生的关于骨肉相连的血脉亲人之间的感觉,毕竟他与他们的母亲,也只是因为系统的预设才有的他们。皇室亲缘单薄,正洛平日又总是忙于政事,对于三人的照顾自然比不上寻常人家的父亲,他却是真实疼爱在意这几个孩子。虽说平日里只有身为太子的正煦跟他接触最多,年纪尚小,却也偶尔被他带在身边处理事务,但对于正晰,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自己所能,给予正晰更多的物质上的照扶,也幸而在正洛的留心下,齐妃比起大纲中所描述的对于正晰更上心了一些。但现在看来正晰却仍旧是这样冷淡甚至带着戒备的。
“晰儿,沉稳是好,只是少年天性不应该被压抑。为父所说,也怕你不喜,这些年,是父亲亏待于你,人生百年,父亲也不希望你太压抑了自己的性子。”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一时冲动的劝诫总显得苍白无力,且不论正晰的性子听不听得说教,就算是对正洛自身而言,任何绵柔的话语用正洛经年执掌大权的清冷的语调说出来,便带上了难以言说的冷漠意味。让发觉这点的正洛生出一种挫败感。 也正是双方都静默无言的时候。异变陡生 “正晰!“ 寒光一闪,正洛飞身上前,拉开正处于震惊中的正晰,只听见裂帛声响,正洛背后被刺客划破,慢慢渗出血来。身边暗自跟随的卫即揉身上前,与刺客缠斗在一起,但是这波刺客确是只攻不守,似一定要取二人性命,而且似乎在刺向二人之前,暗卫已经牺牲了两个,局势更加不利。 无奈之下,正洛只能留暗卫硬撑,来不及细想洛安那边境况如何,这群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方才刺向正晰也不过是料定他不会不救自己的儿子。 “正晰,走” 正洛一把拉起正晰,飞速运转内力,在几个侍卫的掩护下终于突破了包围圈。将要转弯拐进一条小巷时,正洛挥手斩断一名刺客的右臂,血色伴着寒光一闪,一根银针瞬时刺入正洛左臂,慌乱间,右手抱着正晰,也无暇顾及。正洛只有快速拐进小巷,等到拔出银针时,左臂已染上一片乌黑,正晰强忍下飞速袭来的一阵晕眩,将正晰紧紧拥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浑身僵硬的正晰的肩膀。 “不要怕,我们安全了,父皇先带你回宫。” 巷道昏暗,正洛抱紧他,只挑最快的路,巷口与街道的光线穿插交错,少年的脸颊偶然被沾上血迹,苍白的皮肤,带着凉意紧紧攥紧正洛衣衫的冰凉手指,心跳狂乱着,像凌乱的步伐,重重踩在一声声有力的脉搏上。 低头往怀里望去,正洛也是恍然间发现,正晰的瞳色像极了他的生母,是剔透的琥珀色,在黑暗里,吸收光线之后,极致璀璨的光华,像极了黑金色的宝石。年幼的正晰必然没有日后一统天下的霸气与胆魄,即使那双眸子充斥着恐惧与不安,却也坚硬璀璨。 乾清宫 正洛正斜倚在软榻上任太医诊治,宫内众人甚至走路都是提着气的,生怕发出丝毫响动。 洛安回宫后连忙安顿好正熙,正暖,便赶忙赶回乾清宫立侍左右。太医正在给伤口消毒,正洛就算因着调低的痛觉,并不觉得有多疼,却也是脸色苍白,衬的本来就剔透的肤色就如同透明。 也正是这时,皇后踱着莲步来到内室,步履从容,额上坠下的红色宝石落在额上,衬着宣后绛红色的华丽宫装,更显得姿容艳丽,即使神色中有明显的慌乱,宣后的气息也依旧平静。 宣氏原就是世代贵胄,昭都望族教养出来的女子,自小容貌便是顶好,虽养在深闺,见者皆叹其卓然芳华,馥郁倾城。再加上玲珑聪慧,深闺处事学得,权势谋略习得,便是寻常女子再难比拟的气魄与雍容。所以民间亦有传闻,“宣氏有明珠,謦罂与安宁。”便是将宣后与当年先皇赏赐宣氏安宁一族的圣药安宁相媲美。巧的是,圣药伴生,另一颗便被先皇赐给了在祁安为质的正洛。 但却难料宣后外面温顺,内里却是桀骜,平常子弟无法入眼。最后却被先皇赐婚嫁给了当时并不受宠的八皇子正洛。当年多少人为此惋惜,却谁料多少年,正洛出人意料,登基为帝。虽说正洛性子冷淡,多年相敬如宾,也只当做对宣后一点点些微的补偿。 正洛回神时,皇后正将冰凉的手指覆上上正洛的左臂,距离近到正洛能看清宣后发间的玉簪上雅致的花纹,宣氏手上碧色的玉镯衬得皓腕如雪,一双凤眸只看向脸色苍白的穆帝。 “皇上伤势如何?” 正洛用右臂轻放在宣后的肩上,艳丽的眉眼让正洛有微微一瞬的愣神。 “回皇后娘娘,陛下皮外伤多处,却无甚大碍,左臂处确是奇怪” “朕中了何毒?” “奇怪就是在这,虽然此处看去凶险,毒扩散开来,却并未对陛下身体有任何伤害,令人不解。” 皇后直起身,鬓发上斜插的步摇清脆作响,她拢了拢宽大的袖口,未染豆蔻泛着粉色的指尖划过袖口绣着牡丹的富丽纹样,勾出一道目眩的迤逦。 “有劳太医近日仔细留意陛下的身体了。” 太医赶忙低头惶恐道:“皇后言重,微臣自当竭力。” “朕既无事,皇后也去齐妃那探望一下晰儿,怕也是受惊了。” “臣妾也有此意,皇上早些歇息吧,臣妾告退。”由一众侍女伴着,皇后绛红色的宫装远去,直到原本浅淡的女子香味褪去,太医才偷偷舒了一口气。 皇后自是端庄慈善,却有一种气势,难免令下位者感到恐惧与压抑。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架空,官制什么研究也不是很深,就随意来了,当然欢迎指正.第3章 你有病,我有药啊 自百味居行刺已有一月,幕山之行也已准备妥当。把事务一股脑交予板着一张面瘫脸的启泽与虽然年少却必须留下主持的太子。正洛领着一众家眷和官员们浩浩荡荡的启程了。 马车上摇摇晃晃过了几日,时而唤洛安对弈几局。即使下榻地方上的行宫,正洛与齐妃也鲜少交谈。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穆帝素日与皇后亲近,齐妃是前朝太傅的独女,自太傅托付给正洛后仙逝,正洛也不忍怠慢于她,奈何齐妃也是高傲的性子,正洛自然也从未勉强,承诺她随时可以离去。由是二人之间一直相敬如宾,也这么过了许多年。 说起齐妃,倒也与皇后不差,齐妃自小体弱,便请师傅习武。不同于宣后的过分艳丽,是另一番冰雪神韵。若是男子,自然是恣意的冷然侠士,若是女子,便也应该乐于逍遥,却总比困在这深宫,静候一年又一年朱阁深墙的好。 而齐妃却这么留下来了,有时正洛会到齐妃的朝华殿看她,两人沉默地对弈一局,匆匆几句正晰近况,稀薄又疏离,不过与此, 而齐妃却从未提过离开。 又过了数日,换下马车改走水路。水路虽慢,却经过镜湖。穆帝作为帝王,虽从小养在异土,课业却也是努力未曾落下,帝王之致,审美自然也是不能差的。湖山胜景,水面平缓,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既是文人墨客笔墨难舍之地。正洛也心向往之。 而皇家出行,最重要是的安全保密工作,是以皇家的船虽以在限度上尽量低调,但为了怕怠慢帝王和诸位随从亲贵,仍旧做的华丽异常。两层的船舱,用木桥与木梯将几艘船连在一起,引得一众游人目光钦羡。 不过镜湖周边多为繁华名郡,游人也多以为望族结伴出行,幕山祭在即,显贵受邀前往,如此,也是合情合理。 灯火阑珊,渔船画舫,琴弦悠扬。歌女游船沿着被灯光染成绮丽红色的江岸,船篷抚过温柔的垂柳,染透黄昏千般瑰丽。 若有唐宋秦淮名妓,也不过这般,令人仿佛身心都融化在这悠然美景与女子芬芳里。应了那句,对此湖山胜景,忍把浮名,换了低斟浅唱。 正洛闲来无事,便到皇子的船舱看看。正晰在独自看书,而正暖却在与侍女缠闹,央着要去游船画舫上看看,赭色襦裙的侍女无法,见到正洛,便盈盈福身行礼,急忙退下了 “想去画舫?” “恩,父皇能带暖儿去吗,阿絮都不带我去。”正暖眼睛都要闪光了,满满的都是期待。 “画舫里的女子皆非良家子,小小年纪,如何去得。” 正暖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红扑扑的 ,狡辩道“暖儿可以听姐姐们抚琴奏曲。” 正洛不禁莞尔,只能成全了未来风流王爷年少时“听姐姐们抚琴奏曲”的小心愿。 “洛安,你和正晰陪三皇子去吧。” “二皇兄也要同去吗?”正暖还小,虽极力掩饰,却也露出一点不甚高兴的神色。 洛安看向正晰,正晰有一瞬间的愣怔,抬起头时,黑色的眸子泛着柔软的金色,显出少有的迷茫来。 洛安是心善的性子,俊秀的眉眼露出一点笑意,打圆场道: “小主子们,请吧。” 正洛这边其实也是想去的,即使他不好女色,画舫上听一曲金陵盛景也是一种风雅的享受,可惜江风渐起,随着到幕山的日子越来越近,仿若有些琐碎与繁杂的思绪,令他心绪难平。 独自一人回了船舱,正洛命侍女取来船上的古琴。此琴名曰绕梁,轻轻拨弄两下琴弦,清越的琴音流泻而出,他顿了顿,素手抚来一曲越人歌。此曲是当年正洛为质时跟随一位琴艺卓然的人物习得,正洛天赋不错,天赋也算好。只是多年以来,却鲜少有机会再抚琴。前几日路过皖州,正巧知州到手一件顶好的古琴,自然献给了正洛,虽然原意是赠与齐妃,只是这琴放在自己这里,尽然也被正洛忘记了。 思绪飘荡,琴音却未落,正洛回过神来,船外的晚风荡起衣摆,凉意甚清,却如同年少时许多荒唐与恣意,至如今重弹,难修寂寥。 而此刻江上丝竹渐稀,犹显得着这琴音纯净,宛若愁思悠长绵杂,化作千风,游于星辰尘世。 正暖将被湖面上的风吹得微醺的小脸靠在画舫的窗边,眯着眼睛。 洛安却不由失笑。 “小公子在听老爷的琴声吗?” “咦,是父亲吗?” 正暖睁大了眼睛,葡萄一般圆滚滚蕴含着水汽,只是那上挑的眼角才能看出几分宣后妩丽的风姿。他只是觉得,如此美的琴音,必然是由一位极美的女子所弹,有多美呢?或许有母后那么美,甚至比母后更美。如此这般,也只是少年单纯的一丝关于佳人的绮丽幻想。直到洛安解释“老爷善琴艺,犹善越人曲,只是登基后就未曾抚琴了。” 正暖随即一副懵懂的向往,心中却涌上一丝骄傲的情绪,即使不是美人,他却是因为这意外的收获而更加开心了。 洛安吩咐人拿来两件厚实的外衣,免得两位小主子着凉,又由着正暖玩闹了几时,带到回到船舱已是月暗夜寒。 他回到主船,挑起帘帐,轻轻给帝王折好被褥, 越人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