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喜欢胡萝卜梨汁了,并不是这个最好喝,而是因为他最喜欢霸王龙。他觉得霸王龙是所有的恐龙里最威风的。他也是幼儿园小朋友里最威风的。他要乖乖喝奶,争取早日成为能骑霸王龙的男人! 在沈非浊的心目中,养龙小哥哥已经成为了新一代偶像。 沈独清也乐得哄他,床前故事里都是孟正。 孟家一共送了小十斤的野梨,因为沈独清家里人多,沈外婆又分了一半给儿媳妇的娘家,剩下的梨很快就吃完了。但沈非浊每天都要喝霸王龙奶,因此沈外婆去市场上买了几斤新鲜的雪梨。 沈非浊接过胡萝卜雪梨汁喝了起来,秀气的眉头微微一皱,问:“外婆,霸王龙奶是不是过期了?怎么和我昨天喝的味道不一样了呢?” 这个问题可真是难为沈外婆了,她一时间愣在那里。 幸好沈独清的反应速度快,说:“没有过期。这批的霸王龙奶和上批的霸王龙奶不一样。这批霸王龙的饲料里加了些猪肉,产出来的奶就有变化了。” 沈非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还是上次的奶好喝。” 沈独清虽然很宠弟弟,但并不娇惯他,不会因为弟弟一句话就想办法去联系孟家、收购野梨。野梨确实好吃,雪梨也不差啊!他摸了摸沈非浊的头,说:“这次的也好喝,一样是霸王龙奶,一样能让你长得高高大大哦!” 但过了几天,徐老师还是给孟千江打了电话。 原来,徐老师的妻子周蓓丽怀孕了,正好处在孕吐期。孕妇的口味千奇百怪,谁也搞不懂她们下一秒想吃什么。家里有野梨的时候,周蓓丽每次吃完饭后都要啃一个野梨,胃口还算正常。野梨吃完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孕吐严重了,她竟然觉得吃饭不香了,吃什么吐什么。 周蓓丽吐得都让徐嘉澍害怕了。他们是典型的晚婚晚育。徐嘉澍都已经小四十了,周蓓丽也已经三十七岁了,这是他们的第一胎。高龄产妇本来就艰难,没想到周蓓丽的孕期反应这么大。徐老师原本不想再麻烦孟家人,可妻子只想吃这么一样顺口的东西,他想来想去还是向孟家求助了。 徐老师的意思是,不管孟家还有多少野梨,他都尽量包圆了。 徐老师原本只打算问孟家买个十几二十斤野梨,怕孟家不收钱,就想先把钱准备好,直接托孟千江转交。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价格买,于是打电话咨询了一下岳父。周蓓丽的大伯开了家水果店,对市面上的各种水果价格了如指掌。 却没想到,周蓓丽的大伯在听说了这野梨的味道非常好之后,竟然直接叫徐老师把孟家的野梨包圆。野梨的样子确实是丑,但丑就丑了,大不了直接叫丑梨嘛!这时候正是吃梨的季节,只要允许人试尝,相信还是有很多人买的。 周家大伯是一个精明的人。他知道,侄女婿(徐老师)一家很有钱,什么好吃的东西没吃过?侄女婿说那梨比市面上卖的其他梨的味道都要好,那就肯定是真的比其他梨的味道好。周家大伯还知道,在乡下小地方,水果、蔬菜的收购价都压得很低。东西好、成本低,他一倒手是稳赚不赔的。 电话打到了孟千江家里,当孟千江来孟家转达消息时,孟爸爸整个人都愣住了。野梨之所以叫野梨,就是因为这玩意儿野生野长的。在他们乡下,谁想要谁自己去山上摘就行了。哪里需要问他们买啊! 孟千江自己是做生意的,虽说他家的那个小卖部并不是什么大生意,但也比孟爸爸有经验些,劝道:“山是大家的山,可在山上挖到的草药、抓到的野兔却是自己的,他们都能挖草药、逮兔子换钱了,你们就不能摘梨换钱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你去和你兄弟好好说说,这样赚钱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你们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亲家在窝山村吧,那里头车子开不进去,他们真来收梨,还不是得你们一担一担从山上挑下来?这多辛苦?你们收点钱完全是应当的。要是你们觉得过意不去,大不了少收一点嘛!”孟千江说。 孟爸爸当天就跑去窝山村传消息了。 孟外公也有点愣,这野梨还有人收?他一边往烟斗里填着烟草,一边说:“喏,就在南面的那座山里头,拢共就那么几棵树,要不是我给嫁接过,那果子根本不能吃。这几年,我偶尔想起来就跑去施点肥,浇水是从来不浇的,都指望着天上掉的雨水,所以产量是真不高……要是一个月前说,那产量还能高点,这会儿熟透的果子都掉地上了。我琢磨着,最多还能收个两百来斤……” “有总比没有好……两百斤就两百斤吧!”孟爸爸说。 孟外公真没觉得野梨这东西能卖上价。他领着孟大伯和孟爸爸收了果子,用扁担挑下了山,心想这几筐野梨要能换个三五十块钱,就不算浪费功夫了。 周蓓丽的大伯自家有辆小货车,他带着徐老师直接开到了红旗镇。见果子收上来了,他先尝了一个,发现味道确实相当不错,心里立刻就琢磨开了。 因为是嫁接品种,所以孟家的野梨和普通的野梨长得不太一样。周家大伯就想,他卖的时候就不说是从乡下收来的了,直接打个进口的标签,价格可以定得和进口苹果一样,甚至还能更高点。这笔生意绝对不少赚。 但作为一个狡猾的生意人,周家大伯虽然觉得自己能赚上不少,还是故作为难地说:“这个梨啊,味道确实是好,但卖相太差了……你这里有两百一十六斤?嗯,这样吧,一口价,三百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其实周家大伯觉得收购价还能再压低点,直接砍掉一半都是可以的,但他要顾念徐老师的面子。他不想得罪侄女婿,不能当着徐老师的面太坑人了。 孟外公的眼睛都瞪大了。别以为三百块钱少,好吧,对于很多人来说确实是少,但在他们这种地方,多的是年收入不足一千元的家庭。徐老师不会做生意,不懂这里头的勾勾绕绕,但他琢磨着,他前几天买的那个白梨是一块二一斤的,便觉得周家大伯给的这个钱还算公道。 这笔生意就这样做成了。 孟爸爸回到家后,一直在感慨,徐老师真是一个好人,竟然处处为他们着想。徐老师回到家后,也一直在感慨,孟家人太朴实了,都是好人啊。 在初始好感度这么高的情况下,两家日后若想搞好关系,实在太容易了。 幼儿园里,沈非浊小朋友心不在焉地跟着音乐老师学跳舞,先扭扭屁股,再扭扭腰,然后晃晃脑袋转圈圈。走神的他差点没有跟上节奏。舅舅今天去养龙小哥哥那里了,不知道会带回多少好东西! 有些小朋友啊,表面上稳重可靠,一副已经戒奶的样子,其实心里却盼着回家喝奶奶,啧啧。第十九章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过年了。 徐老师家里的这个年过得并不好。 徐老师的妻子周蓓丽在怀孕第五周时出现了较为严重的孕吐症状,把全家折腾得人仰马翻。等怀孕第七周去医院做检查时,医生发现她的子宫内有两个孕囊,这意味她怀了一对异卵双胞胎。当时大家还是很开心的。但等到第十三周再去孕检时,医生却告知周蓓丽及其家属,她怀的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她的子宫里确实只有两个孕囊,但其中一个孕囊是一个孩子,另一个孕囊里却是两个孩子。也就是说,在她怀的三胞胎里,有两个孩子是同卵而生的。 孩子并不是越多越好。 周蓓丽是高龄孕妇,尽管她的身体养得不错,但三个孩子对于她的身体负担还是太大了。而且,多胎妊娠容易发生流产、早产、出生畸形儿、出生低体重儿并使得孕妇并发症增多等等情况。这给徐家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时候已经有减胎手术了。三胞胎可以在怀孕阶段被人为地减为双胞胎或单胎。但减胎手术是有危险的,此时的技术不如后世那样成熟。减胎可能会导致孕妇出血、宫内感染、脏器损伤等等,而且减胎可能会导致胎儿全部流产。 周蓓丽这一胎是好不容易怀上的。她不是易孕体质,备孕了两年才通过自然怀孕有了这一胎。让她冒着三胎全部流产的风险去做减胎手术,她舍不得。 但比起孩子,徐老师更看重的是妻子的安全。 徐老师想要减胎,周蓓丽却不配合。徐老师想要好好和周蓓丽说说道理,可周蓓丽却听不见去。两人僵持到最后,周蓓丽同意增加孕检次数,一旦发现胎儿有问题,就立马去医院做手术。与此同时,她每天努力地吃东西,努力为肚子里的孩子攒营养。幸运的是,每次孕检都表明孩子的发育还是健康的。
因为情况特殊,徐家所有人现在都是围着周蓓丽转的。 沈独清和沈非浊俩兄弟一直寄住在徐家,虽然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都对他们很不错,都当他们是自己人,但沈独清还是有些过分的早熟。他尽量约束着沈非浊,不许他在屋子里跑跑跳跳,因为那有可能会撞到周蓓丽,不许沈非浊在家里吃羊肉火烧,因为羊肉味道太膻了,周蓓丽闻到了可能会觉得不舒服,不许沈非浊缠着舅妈陪他做手工,因为那可能会让舅妈累到…… 周蓓丽自然察觉到了沈独清的体贴,她私底下对沈独清说,不需要过分约束沈非浊,以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沈独清却说:“舅妈,我知道你疼非浊,可是等你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非浊就是做哥哥的人了。他是哥哥,总要有哥哥的样子,要给弟弟妹妹们做好榜样。” 这话说得真诚。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其实沈独清也舍不得过分压抑弟弟的天性,可是没有人会无限制地包容另一个人。既然舅舅舅妈这么好,那么他们也该体贴舅舅舅妈。 住在舅舅家里,沈独清从来没有过寄人篱下的感觉。但不管他带着弟弟在这里住得有多自在,事实就是,这里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家。 另一边,孟家这个新年却过得非常热闹。 孟大伯和孟姑姑带着各自的伴侣和孩子全部聚到了孟家,这个年,他们三家一起过。孟外公的两个女儿都嫁到了孟家,他本来是不想来后山村的,只想独自一人守在窝山村过年。毕竟,女儿女婿回后山村过年是应当的,但他作为长辈却没有去亲家家里过年的道理。 孟奶奶就劝着孟外公说:“亲家公,咱们都这个年纪了,图的无非就是儿孙孝顺、阖家团圆,至于外人会说什么,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管呢?咱们自己把日子过好就好了。你一个人留在窝山村,冷锅凉灶的,不仅可竹可梅惦念着你,就是欣华、朵朵、小正几个也要担心你呢!” 想了想,孟奶奶又说:“而且,满堂和满仓不是琢磨着要和他们大姐一家一起做生意吗?趁着过年大家都聚在一起,他们肯定要商量这事。亲家公啊,你走过的桥比他们走过的路都要多,也帮他们参详参详啊!” 孟外公就这样被劝到后山村来过年了。 孟家的长辈有孟外公和孟奶奶。孟家的中间那辈有孟彩云、孟满堂、孟满仓三姐弟,和他们各自的伴侣叶刚、孟可竹、孟可梅。孟家的小辈有叶熙、孟欣华、孟朵和孟正。小年夜这天,孟正家聚齐了十几口人,这份热闹会一直延续到正月里去。
按照当地风俗,小年夜这天吃的也叫年夜饭,晚饭规格并不逊于大年夜。女人和孩子们早早吃完了饭,全都跑去厨房里烤火了。剩下男人们还坐在饭桌上,一边喝着米酒,一边再次谈了谈三家联合在一起的生意。 孟正给男性长辈的碗里添了酒,也溜去了厨房。他怕冷,他离不开火炉。 叶刚把手搭在孟爸爸的肩膀上,指着孟爸爸做好的摆在堂屋案桌上的一套小桌椅(一个小方桌加四条长凳,桌子上还装了小抽屉),说:“就这个,做得多精致啊,刻了花纹,上了油漆,一看就费工夫得很。所以,少于一百块钱,我们不卖!”他又指着孟爸爸做好的另一套传统样式的组合衣柜,柜门、抽屉都能打开,这个比小桌椅更费功夫,说:“这个,一口价,两百!” 孟外公、孟大伯和孟爸爸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叶刚。孟大伯很想去厨房把孟姑姑叫出来,大姐啊,你老公是不是喝醉了,明明我们只喝了半碗米酒啊! 想想看吧,他们十月底卖出去的两百多斤野梨,那还是有人照应呢,才不过卖了三百块钱,孟爸爸这一套小家具合在一起就卖三百了?谁信啊! 叶刚伸出手指点了点孟大伯,又点了点孟爸爸,摇着头说:“你们啊,胆子还不如小正大!这才哪到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