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从外边回来的叶知行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面色沉了沉,顿在门口过了一会儿才进殿。 “叶道长,可寻到药了?”秋觉急急的迎出去,看叶知行面色就知此番一无所获。 叶知行看时乐也跟了出来,忙温和的笑笑:“再多寻几次,总能找到的。” “怎好如此劳烦叶道长。”每次男主为他奔忙,时乐总是很惊慌。
叶知行淡笑:“横竖待在此等玉泷苓花开,也是闲着。” 秋觉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时哥哥为何不同萧公子一起寻灵隐瀑?说不定你的修为也能恢复如初。” 时乐笑得一言难尽:“得了,萧执他能让我修为全废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我何苦去招惹他,再吃一次苦头?” 秋觉若有所思道:“我认为,现在的萧公子不一定会那样待前辈。” “那可不好说,我犯不上去触他逆鳞。”时乐心里清楚,萧执是重生过来的,前世经历过另一个时乐背叛的情节,自然不会再让他拥有一身修为成为隐患。 此时,萧执已然进殿,听到时乐所言,他心口莫名窜上一团火,冷声道:“是,你恢复一次,我废你一次,看谁有耐心。” 时乐打了个寒颤,侧脸望去,才发现萧执手上提了一串鱼,反而笑道:“萧大小姐去了一趟灵隐瀑,原是修行捕鱼之道了。” “别废话,来处理这鱼。” 秋觉忙乖乖的过去提鲜鱼,萧执看时乐双手闲着,忙将一袋子野果抛了过去:“你去洗。” 时乐打开布袋,发现恰巧又是自己喜欢的覆盆子和番石榴,忙拿起一个番石榴在袖子擦了擦就咬下去:“我不洗,你爱吃不吃。” 萧执十分看不惯他的不讲究,忙去抢下他咬了一口的番石榴,放在泉水处仔细冲洗了个遍,才又砸向时乐,沾在果面上的水珠溅了时乐一身…… 时乐接住湿漉漉的番石榴,哭笑不得:“你自己洁癖也就罢了,还强迫别人是什么道理?” 其实萧执真是多此一举,这山间的野果都干净得很,怕他是有强迫症非得洗。 萧执懒得接话,将两人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的秋觉憋着笑:“时哥哥,或许萧公子没把你当别人。” “胡说。” “闭嘴。”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同时对望了一眼,同时闭口不言。憋笑的秋觉不经意看了叶知行一眼,又再笑不出了。 秋觉将鱼处理干净,时乐想帮着生火,叶知行忙抢着干了,于是时乐就将包裹里的东西整理出来,除了干粮还有一堆银子,可眼下银子已无用武之地。 那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萧大小姐,只得自己默默将一布袋野果洗干净晾在盘子里。 “你自己住?“萧执将晾干的野果摆在时乐面前,示意他吃。 时乐点头,将从包裹里翻出来的一块桂花黄金糕连着纸袋递给他,看萧执动作迟疑面露不悦,笑了笑:“干净的。” 萧执接过纸袋,朝时乐皱了皱眉:“别这么笑,恶心。” 他最受不了时乐对他笑,笑得他心惊肉跳口干舌燥。 时乐无语,不知哪儿又惹了这位大小姐的不痛快。 众人吃罢烤鱼,便各自回收拾好的屋里歇息,因怨灵已被净化,原本鬼气森森的宫殿变成了寻常的老旧宅子,衾被因秋觉白日晒过,也暖烘烘的。 时乐困得灵魂出窍,如今也顾不上择床,头一沾枕巾便睡熟了。夜半,云破月来,清白的光淌人破败的宫殿,时乐从噩梦中惊醒,就看到榻边坐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由于萧执五次三番这样,时乐也习惯了,并没有被吓到,只沙哑着声音不耐烦道:“萧大小姐,你又有哪里不适应?” 黑影沉吟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很轻很冷:“前辈,是我。” 时乐震惊得一时无言,来人居然是……叶知行。 “叶道长?” 看到叶知行三更半夜坐在自己榻边,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还在做梦,下意识的掐了掐手心,疼,可清醒着呢。 第二反应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出了什么事?” 谁知叶知行又沉吟了许久,才缓缓摇头:“没什么事儿,只是……” 看对方难得面露难色,时乐轻松的笑笑:“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拘谨。” 叶知行这才抬起眼,一双眸子在月色中显得越发澄澈干净,澄澈得所有情绪都在时乐面前暴露无遗。 “前辈,我做噩梦了。” “噩梦?” 听到这两个字,时乐真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 叶知行定定的看着他,突然翩然一笑垂下眸子:“抱歉,让前辈为难了。”
“没有……”时乐尴尬的笑了笑:“只是没想到叶道长会同我说这些。” 毕竟,因为做了噩梦半夜来找自己安慰这种事,就连不要脸的大小姐都做不出来。 今夜的叶知行,和以往判若两人。 “也是,在前辈眼里,我恐怕是个沉闷又无聊的晚辈。” 说这话时,叶知行仍旧一副温柔款款的口吻,时乐心情复杂,既可怜这孩子身为男主背负命运,时时隐忍克制累了自己,又知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儿。 “瞎说什么,你是最让人省心的,凡事交与你,决不会出任何差错。” “前辈过誉了。” 时乐换了种轻松的口吻:“可越是如此,才越让喜欢你的人放心不下。” “……” “你凡事都自己压着,给自己的担子太重了,才会胡乱做那些梦。” 沉吟片刻,澄澈的眸子好看的弯起:“前辈也会,对我不放心么?” 时乐怔了怔,觉得这会儿不好泼冷水,遂温和的笑笑:“自然,怕你把自己逼坏了。” 其实他放心得很,对男主有啥好不放心的,横竖设定在那里光环在那里,如何都跑不偏。 看叶知行眸色微闪一脸动容,时乐晓得自己安慰得很到位,忙为秋觉争取一把:“最放心不下你的人,还是觉儿,这话他都同我絮叨好多遍了。” 叶知行却只是清淡的点点头:“秋公子为人最为周到。” 时乐一时无言,为他的觉儿感到可惜,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好人卡吗?看来设定就是设定,叶知行无法对秋觉动心。 “所以,以后叶道长若有什么不顺心的,别自己憋着,找我同觉儿说都成。” “那我先谢过前辈。” “别忙着谢,与我说说做了什么噩梦?” 叶知行面色倏忽一沉,迟疑道:“梦里……前辈触怒了萧公子。” “……” “被他绑在天刑柱上,凌虐至死。” 凌虐至死四个字,叶知行说得极冷极轻,时乐打了个寒颤。 他还隐瞒了一部分梦境,梦里时乐是因为他才招来杀身之祸的。 这是原书剧情。 叶知行继续冷声道:“按理说,修者无梦,梦皆有寓意,前辈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前面一堆铺垫,不过是为了将这番话言明,言语中的暗示再分明不过,时乐沉默一瞬,做出一副了然于心的姿态:“我自然不会无能到任他欺负,叶道长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叶知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前辈有任何难处,也请随时同我开口。” “行啊,我可不会同你客气,“顿了顿,时乐正色道:”只不过,此事千万别同觉儿提起,省得他瞎担心,毕竟也只是个梦。” 叶知行不置可否:“如果萧执真做出什么,我会同他拼命的。” 绝对不会让梦境中的情形发生在现实里。 时乐笑得很不见外:“好啊,全靠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叶知行面上神色稍霁,时乐看他没有立刻走的打算,便东拉西扯的与其讲讲话,好消散对方心中的阴霾。 无论他说什么,叶知行总是温雅有礼,声音也清朗好听,时乐感叹,与男主深夜对谈,真真是如沐春风。 不知不觉,叶知行在时乐的屋子里待了半个时辰。 “前辈冷不冷?”待时乐停歇的空档,叶知行突然问道。 “不冷,南域四季如夏,我还嫌自己穿多了捂的。” “晚上露水重,加之前辈体内的浣灭毒,切莫大意了着凉。” 闻言,时乐才后知后觉,最近真是奇了怪了,之前毒侵体寒的毛病好似很久没出现过了。 叶知行见他没反应,褪下身上的外袍正欲披在时乐的肩上,宫殿突然一阵剧烈摇晃,泥尘碎瓦从老旧的屋顶簌簌落下,时乐皱眉:“地震了?” 叶知行眸色微沉,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得门外萧执的声音:“叶知行,你滚出来。” “……” 整个大殿的人和鬼,都成功被他吵醒了,秋觉潦草的披着衣衫站在回廊处,眼中还残着惺忪水雾。 时乐一听这声音,就头疼,真的疼,他不耐烦嚷了回去:“萧大小姐,你如此嚷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叶知行到你屋里待了半个时辰,是同你睡觉的?” “萧执!你他妈够了!”时乐气结,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叶知行却不动声色:“前辈,切记对萧公子不可掉以轻心。” “就他那样的,我真是得时时提防着。” 叶知行惨淡一笑:“那我就先行告退,不打扰前辈歇息了。” 再打扰下去,这萧执怕是要拆了南桑国宫殿遗址。 时乐也无奈笑笑:“今夜,你能与我坦诚聊这许多,挺好的。” 叶知行勾了勾唇角:“前辈若不嫌弃,改日继续。” “好啊,待回到浮余山救了祝玄君,我们了无牵挂的喝酒聊个三天三夜。” 叶知行起身离开,刚踏出门槛就遇上守在门边抱着破虹剑的萧执,他面上无波无澜,手上动作却轻而快,不动声色的将时乐的房门扣紧,暗暗下了咒决。 萧执微微眯起眼:“叶知行,你以为这样就能拦得住我?” 叶知行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我从不如此认为。” “那你何必多此一举?” 叶知行不作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前辈累了,你有什么事明儿再找他。” 言罢,便再不看面色青白的萧执,拂袖而去。 萧执站在黑洞洞的回廊里,看到不远处站在门边一脸不知所措的秋觉,眉头狠狠的拧了拧。 秋觉咬了咬唇,迟疑道:“萧公子,你还要进去吗?” 沉默一瞬,萧执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也转身离开。 秋觉看着不欢而散的众人,哭笑不得。 这一番风波后,时乐反而睡得十分香甜,翌日日上三竿才醒过来,想伸个懒腰一转身,就撞到了守在他榻边的萧执。 这一惊,时乐醒了个彻彻底底。 “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执也不言语,一双盯着他的眼睛如幽谷深潭。 “饿了?桌上的包裹里有椰子糕。” 萧执还是没说话,时乐也懒得理他,兀自起床更衣洗漱,想着萧执憋不住了自己会说。 果然,他正束着头发,背后的人开口了:“昨夜,叶知行同你说了什么?” 时乐的手顿了顿,漫不经心答道:“说,梦到你把我绑在天刑柱上,一天剜一片肉,拿花椒辣油煮了逼我吃下,生生把我凌迟死了。”第41章 灵池 叶知行自然不会说得如此细,时乐百无聊赖的添油加醋。 萧执的心狠狠的跳了跳,作为重生者,他自然在前世目睹过这一幕的,年深月久再想起那个血腥的画面,想起时乐血肉模糊的模样,竟觉心口一阵绞痛。 “让我多提防着你。”时乐继续无所谓的如实相告。 萧执心里难受,面上却清冷:“提防?我若真要杀你,你能奈我何?” “自然不能,只是……” 时乐顿了顿,突然无奈的笑了,萧执望着他,狭长的眸子藏着一丝焦急。 “只是,萧执,你为什么一定要说这种惹人讨厌的话呢?” 萧执的心又莫名揪了揪,嘴上却不在乎道:“我为何要在意你的情绪?” 时乐自嘲一笑:“也是,我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