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主对舵主,当真是一出好戏了,众人皆是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看这二人斗法。台下弟子敲了一声锣,道:“每人限使三张符咒,不得使用法器,先被击倒者输,第一局,开始!” 两个舵主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那弟子话音刚落,二人身躯同时动了起来,曹永善向前,孙秀向后。孙秀猜到曹永善会率先向他发难,身形极快地躲闪,他右手食指微勾,刚从袖口勾出一张符咒来,口中默念咒语,曹永善却仗着身长臂长,一双肉掌堪堪砍在他的右腕上,将他震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符咒也随之掉落。 刺啦一声,符咒化作一团青火,将地板生生烧出一个洞来。众人暗道好险,这一团火若是拍在人身上,只怕登时便穿了个透心凉。 趁此时机,曹永善拍出一张符咒,化作一条蛇般滑溜的捆仙绳,将孙秀捆得严严实实。 “曹永善!”孙秀却阴阴地笑了,“你知道你师父孟老头为什么派你来南阳这个地方吗?你当真以为他是为了派你来历练的?” “宵小勿费口舌!”曹永善抛出一枚符咒,怒吼道,“这一拳为我徒儿报仇!”符咒化作巨人的一只铁拳,带着虎虎风声,向孙秀袭去。孙秀身形极快地闪躲,但他动作再快,却也不及拳头快。那铁拳擦着他的臂膀过去,风劲却将他狠狠击得跪在地上。 好机会!众人心中无声地喊。 只要一拳,曹永善眯起了眼睛,只要再来一拳,对面的人必倒无疑。但不知为何,他的眼神竟有些闪烁。 “因为他从来就瞧不起你,因为你永远也比不上他那三个天才的徒弟!”孙秀哈哈大笑,曹永善却愣住了,一张符咒拍向对面,愤怒地吼道:“我草你大爷,你给我闭嘴!” 孙秀的面容几近扭曲,狰狞喊道:“给、我、死!”,他张大嘴,从口中吐出一张树叶大小的符咒,化作一张闪着金光的罩子,将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罩住。曹永善打出拳符撞击在罩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白光乍现,那拳符竟被生生反弹了回去! 曹永善猝不及防,被自己打出的拳符击倒在地,登时口吐鲜血,脸色铁青。 众人怜悯地看着倒在台上的他,台下弟子虽不愿承认,但还是大声道:“五斗米胜!” 弟子赶紧上台将曹永善抬下来,唤来大夫查看伤势。潘岳和杨容积上前查看,只见他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天,半晌道:“我愧对师父,愧对洛阳太学。” 杨容积道:“曹舵主,你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徒弟,你最了解师父,若是他不信任的人,如何能统领南阳这等重要之地,莫被那奸人给糊弄了!” “师父他……”曹永善闭了眼睛,似乎在忍者泪,“说过:‘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蠢笨的一个!’所以才派我来守南阳的,因为他知道我虽蠢笨,但绝无二心。” 杨容积道:“师父还说过各人有各人的天赋背景,但要说他最佩服的徒弟便是你了,因为你纵使天资无奇,也能在勤中补拙,‘扎扎实实,方成大事’,你忘了师父说过的话了吗?”
“是了。”曹永善用力抹了把眼睛,哽咽道,“多大个人了,还哭,在你们面前丢脸了。回去跟师父说一声,弟子时时刻刻不忘他的教诲。” 杨容积点头,道:“好。” 曹永善被带回去医治了,众人唏嘘不已,堂堂舵主被打成这样,以后的脸面要往哪搁? 对面的孙秀得意洋洋,在一众属下的吹嘘声中冲潘岳几人大声道:“怎么不动了,怕了?潘公子,你不是很威风的吗,怎么今天躲在别人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潘岳深吸一口气,尽管他再如何心虚发抖,这场仗却是不得不打的。他颤巍巍地走上台,每迈出一个步子心里都骂一句曹永善——曹大哥,你说说你,挑战就挑战吧,为什么要拉上我?拉上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立这么些规矩?做菜还得油盐酱醋呢,你这不让用,那不让用,这不是存心把我往火坑里扔吗? 他一露脸,台下却是骚动了起来,少女们红着脸尖叫,少年们竟然吹起了口哨。 “这就是洛阳太学的潘公子啊,当真天人之姿!” “比画上的人都好看呢!” 潘岳一袭银线暗纹红袍,内里衬着金蚕甲,束着素白腰带,勾勒出瘦削纤细的身形,胸口坠着一块凤纹玉佩,面容绝色,整个人顾盼生辉,端的叫人移不开眼来。 然而潘岳却没心思关注这些,他心中颇为忐忑,首战失利,这一局他必须拿下来,否则洛阳太学当真要成为人人耻笑的对象了。他喘息几口,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三张符纸,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晚的情景—— 卧房中,暗香浮动,两个人影交叠,皆是汗水淋漓。 杨容积喘息着压在潘岳的身上,一手捏着一张符纸,一手牢牢按住潘岳的两只腕子,一双黑色瞳仁明亮如星,声音低哑地道:“泰山符,按在对手的身上,仿若千斤之物,叫他动弹不得。”他微微勾起嘴角,眸色更深地注视身下面色绯红,喘息不止的潘岳,道,“就像现在这样。” 潘岳挣扎不休,便是任他再怎么用力,杨容积竟然如泰山压顶一般,纹丝不动。 潘岳嚎道:“呜呜呜哇哇哇,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啦啦啦!” 杨容积捏出第二张符纸,一把按在潘岳肩上。金光爆射,只见一条金色的绳子顺着潘岳的身体蜿蜒而上,将他捆得结结实实,活像一个粽子。 潘岳:“唔唔唔!” 杨容积见他扭来扭去,举止滑稽可笑,竟是笑出了声来,他两手支在潘岳身侧,俯下头,轻轻在潘岳脸上啄了一口。然后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吸气,仿佛那里盛开了多么勾人夺魄的芬芳花朵一般。 潘岳怔住了。 潘岳道:“放开我,大色狼!” “我是大色狼?”杨容积咬住了他的嘴唇,一手向下伸去,嘴角勾起的弧度邪恶起来,“那你是什么,小饿狼,你敢说你不想要?” 潘岳双眼噙泪:“呜呜呜!” 春宵帐暖,一室春光。 潘岳站在台上脸红了半天,回过神来,眼前便站了一个黑衣人,身材高大壮实,比常人强壮许多,头上带着黑色的帽子,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这人就静静地立在那,没有任何动作,那样子分明是等着潘岳先动。 潘岳心中暗自盘算,对方厉害的人不过这个黑衣人,若按照英勋所说,黑衣人速度极快,且擅长使拳,那么自己只需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他,或者拖慢他的速度即可。 思忖间,黑衣人两手划了划,像是在抓什么东西,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止住了。潘岳看着他的动作,却隐约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兄台,敢问贵姓?”潘岳向对方作了个揖,试探地问。 对方并不答话,依旧冷冷地站在台上。 台下弟子道:“第二局,开始!” 倏忽间,那黑衣人化作一道黑影,台下的人甚至还没到看清楚,他便冲向了潘岳所站的位置,重拳出击,发出呼啸之音。潘岳吓了一大跳,一声“救命”差点喊出了口,手上的符咒却反射性地朝着那黑衣人的方向扔了出去。那是一枚泰山符,重达千斤,登时将那黑衣人压得脊背弯曲,走不动路了。 潘岳迅速拍出第二枚符咒,化作捆仙绳,将他捆成了一个粽子,为了防止他像孙秀一样嘴里再吐出什么东西来,还把他的嘴也一并捆住了。那黑衣人动弹不得,死命挣扎,可耐身上的符咒重逾千斤,手脚又被捆住,竟是纹丝不动。 最后一招,潘岳拈起符咒,正待使出,一阵暗风吹过,将那黑衣人宽大的帽子掀开了一点—— 潘岳:“!!!” 他大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而脑子疯狂运转,在记忆中搜索到一个形象来,那形象不断具化,正待成型,他却陡然失了神智一般,眼前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制,手伸去掀开了黑衣人背上的符咒。
作者有话要说:厨子我发现你就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蛮诚实的嘛第50章 狼狈为奸 “潘岳!”杨容积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你在干什么!” 什么?谁在叫我?潘岳模糊地听见有人在叫他,但面前的世界一片白色,他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那黑衣人冲破了捆仙绳的桎梏,一拳带风袭向潘岳的胸口,这一拳带了拔山倒海的力量,肉身被击中恐怕登时会四分五裂。 “潘岳!”杨容积几步上前,可那拳头已经重重地砸在了潘岳的胸口上。 “嗷!”一声几乎不是人类发出来的惨叫骇得众人一身冷汗,可这声惨叫不是从潘岳嘴里发出来的,而是那黑衣人发出来的。 潘岳胸口的凤纹玉佩爆发出璀璨的白光,而那黑衣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潘岳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眼中带着慌乱望向台下的杨容积。 “洛阳太学胜!” “大师兄无敌!”洛阳太学的弟子齐声为潘岳喝彩。 潘岳头疼欲裂,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也不知是怎么走到台下的,杨容积关切地看着他,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潘岳摇了摇头,两指抵住太阳穴,以图压制颅内的剧痛,他咬牙道:“那黑衣的有鬼,我知道他是什么,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杨容积心疼不已,将他的头揽在胸前,温柔地为他按揉穴道:“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凤纹玉佩乃是灵器,关键时刻能够护主心脉,反戈一击,可以说是它救了你一命。” 黑衣人战败了,却并不下来,依然稳稳站在台上,并且冲着杨容积勾勾手指,分明是在示意他上来决斗。 台下唏嘘一片:“这人输了怎么还站在台上?难不成五斗米没人了?” 然而说归说,规定里并没有指明每一轮都得是不同的人,因此五斗米也不算犯规。 潘岳一把拉住杨容积的手腕,叮嘱道:“容积,一定小心。” “知道了。”杨容积拍了拍他的手,眼神中满是温柔缱绻。说罢,稳稳走上擂台。 那黑衣人刚受了重伤,此刻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站在台上。他身材雄壮魁梧,宽大的黑袍遮住了全身,衣摆在风中微微翻飞,两腿扎在台上,竟如同座小山一般。相比之下,杨容积就显得格外单薄了。这一局,便是生死存亡的关键,台下的人俱是摒住了呼吸。 杨容积感觉面前这人给他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便双手抱拳道:“洛阳太学杨容积前来应战。”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那样子在众人眼里显得傲慢极了。 台下弟子报:“第三局,开始!” 对方以非人的速度向杨容积直冲而来,比之前更是过之而无不及。杨容积眉头紧皱,身形也极快地躲开对方的一次攻击,闪向他的身侧,黑衣人再起一拳,他眼疾手快,手中符咒抛出,化作巨大的金光屏障,横亘在二人中间,将这几丈擂台分为两半。重拳堪堪击在屏障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响,生生将那黑衣人反震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杨容积脚下一顿,再扔出一枚符咒,口中默念咒语,一柄巨大的八棱青铜锤直直砸向黑衣人的脑壳。这一砸,非得脑浆四溢不可,但那黑衣人毫不畏惧,右臂蓄力,重拳出击,与那青铜锤直接撞了上去。 众人提着心,想象了接下来血肉横飞的画面。 那八棱青铜锤去势极猛,而黑衣人的拳头竟仿佛不是人肉做的一般,坚硬无比,两相撞击,火花四溅,青铜锤裂成了五六块,而那黑衣人被余力震得踉跄几步,几乎跪倒在地,但手臂竟毫发无损。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还是人吗? “他为什么从来不使用法术?”一人突然发问。 众人顿醒,纷纷疑惑道:“对啊,他好像只会肉搏。” 兴许是被震出了内伤,那黑衣人半跪在地,许久未曾起身。杨容积警惕地看着他,手中紧紧捏着一枚符咒,以防对方暴起。 暗风吹来,将那黑衣人的帽子徐徐吹开了一个小角,台下的人看不清,但杨容积看清了,目不转睛的潘岳也看清了——被风吹开的帽子下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潘岳脑中如雷电惊掣,大叫道:“我知道了,他不是人!” 众人哗然,纷纷仔细观察那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