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画出一道符咒,附在桃树身上:“这道符可助你脱离本体,但若你离开的时候本体受伤,你将魂飞魄散,多年修为毁于一旦。” 符咒发出金光笼罩着桃树,魂魄生生从树身撕裂出来,桃树顾不得痛,魂魄化作人形,急急跟随那青年离开。 义庄内,白布蒙着一具小小的尸身。 桃树精颤抖着掀开白布,不可置信地凝视着这张干瘪的脸,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贴着骨骼,浑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仍然直愣愣地望着屋顶。死不瞑目。 “助儿!啊啊啊!”桃树凄厉地喊他,“你……你怎么了?!是谁?……是谁干的!” 那少年在背后道:“或许,我知道是谁。” 桃树精猛地回头,目光凌厉怨毒:“是谁!我要杀了他!” 少年顿了顿,道:“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作者有话要说:背景介绍结束,圣母和傲娇要登场啦~第28章 打情骂俏 洛阳太学校武场上,一群少年少女正在围观两人斗法。 其中一人玄白素袍,英气逼人,面容俊朗,却不苟言笑,冷冰冰的。而另一人眉若远黛,眼若桃花,一身绯红武袍,映得俊俏的脸上三分红霞。 正是杨容积与潘岳。 潘岳气喘吁吁,面颊上两团红晕,被杨容积密不透风的剑法逼得连连倒退,不禁讨饶:“师弟,这么多人看着呢,给师兄个面子啊!” 杨容积周身寒气四溢,而他的声音更冷:“给你面子,谁给重明鸟面子?可怜一只驱魔辟邪的神鸟,竟被你,被你给炖了!还是黄焖的!” 他说着,手下动作更加迅猛,招招直取要害。潘岳见讨饶不成,反而更加激怒了对方,便从掌中翻出一只小巧的凹形铁片,大喝一声“大”!那贴片陡然暴涨,瞬间竟变成了一口乌黑的铁锅。潘岳反手握住铁锅把手,护在身前,挡住杨容积泄愤似的暴击。 那铁锅果非凡铁,在凝霜宝剑疯狂的袭击之下,竟然岿然不动,半点铁屑都没被削下。潘岳在铁锅后面瑟瑟发抖:“好师弟,别生气啦,师兄给你赔不是了。” 杨容积听他这么说,心软了半截,冷哼一声,正待停下攻势的时候,突然一个青色身影闪过,一把明晃晃的金剑截了凝霜的剑势,反手将它一挑。杨容积没料到竟有人暗中偷袭,一个不备,被击得踉跄倒退。 而那青衫人回身将潘岳护在身后,一手揽着他的腰,颇为暧昧,脸上是风流惯了的轻佻笑容:“老三,怎这么大的火气,看把咱家老大吓的,都快躲成个鹌鹑了。” 杨容积怒道:“石崇,你别管,今日我是非给重明报仇不可的!” 石崇劝道:“老三你气性大的,老大也不是故意的,你说说你,怎么这点肚量都没有?” 潘岳从铁锅后面冒出一个头来:“就是就是,容积,一只鸟炖了还能再找,你师兄没命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杨容积一摔剑:“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找到的嘛!你俩,好,你俩现在一条心,都觉得我小肚鸡肠是不是?!”盛怒之下,他拂袖而去。 潘岳在后面叫他:“师弟,师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石崇拉住他:“别追了,你现在去就是找骂,让他冷静冷静就好了。” 潘岳颇有些担忧,但想想小命重要,还是停住了脚步。 众弟子嘀嘀咕咕:“妈耶,二师兄可真是护短啊!好一出英雄救美!” 藏书阁内,孟老头将一件卷宗轻轻放到杨容积手上,神色凝重。杨容积看了半晌,眉头高高挑起:“这,这当真是件凶绝的大案了。” 孟老头沉声道:“若只是案情危急,我倒也不会特意叫上你,只是,我怀疑这一次,祸斗出现了。” 杨容积睁大了眼,呼吸微微一窒:“师父,你确定?”
孟老头摇了摇头:“仅仅是我的猜测,但,寻常妖孽又岂能造成如此大祸。容积,这件事少不得要烦你走一趟了。” 杨容积抱拳道:“谈何麻烦?这是弟子的分内之事。只是师父,为何不让大师兄一同前去?” “他……”孟老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又道,“也罢,让他一同去吧。只是此行凶险,若当真是祸斗所为,幕后势力必定错综复杂。你且记得,乌龙剑只能在危急关头使用,但,千万莫要被它控制了。” “乌龙剑?”杨容积一头雾水,“大师兄现在把它当做擀面杖在用,怎么会被控制呢?” 可任他再怎么问,孟老头却不肯说了。杨容积无奈,只得领命出了藏书阁,打算去寻潘岳。刚值巳时,料定他还赖在床上,必然睡过了早饭时间。杨容积便去后厨讨了粥和小菜,提着一个食盒,往卧房去寻他。 离潘岳的卧房尚有一段距离,就远远看到一个青衫男子站在门口,手里吊着一个沉甸甸的小锦囊,正眉飞色舞地跟一旁面泛桃红的潘岳说话。 不是石崇是谁。 也不知石崇说了什么,把潘岳逗得又喜又羞,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秋波流转,似乎犹豫要不要接对方的礼物。而石崇趁着他这片刻犹豫,便不容置疑地将那锦囊塞到他手里,手指亲昵地一点他的额头,将他点得人微微后仰。 兴许是被点疼了,潘岳捂着头叫了句什么,尔后石崇又嘻嘻哈哈地笑了,将手臂随随便便地搭在他的肩上,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杨容积仔细辨认了口型,依稀可知石崇说的是:“我把你当媳妇呢……” “媳妇。”杨容积的心抽痛了一下,这对狗男男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穿着也是一红一绿,颇为恶俗,他一向厌恶断袖分桃之癖,平时也没少因为这种事嘲笑潘岳。可不知为什么,他此刻难受极了,心像被刀割了一样。那两人都生的一副好皮囊,一样的笑面讨人喜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对从画里走出来的才子佳人,极为登对。 杨容积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微妙的自轻之情。石崇父亲是大司马石苞,家里有权有钱,这是太学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太学学风淳朴,大家都是凭本事论资排辈,倒也无人太过在意家世。但此刻想一想,自己除了练功刻苦之外,当真是没什么能比得上石崇了。 可是,比不上就比不上呗,他一心修炼,只为斩妖除魔,名利富贵对他而言向来是过眼云烟,今天是怎么了,怎的还因为这些身外之外自轻自贱起来? 还不是因为,因为……嗨,不提也罢。 杨容积拳头紧攥,就这样满脑子胡思乱想,直愣愣地站了半天,好久后突然扭头走了。装着粥和小菜的食盒被胡乱搁置在地上,逐渐冷了下去。 他走后不久,潘岳还是郑重其事地将那沉甸甸地小锦囊还到了石崇怀里,挠头道:“虫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份寿诞礼物我真的不能收。我昨天才搞清楚这些是多少钱,你这败家子,好不容易赚的钱怎么能说给人就给人?!” 石崇颇有些无奈地在手里掂着钱袋,道:“我说了,千金难买爷高兴。多少钱你不用顾虑,我心里有数。而且,我说过,把钱给媳妇保管是我家传统,我这大手大脚的,你不怕我逛个窑子,一晚上全送给姑娘了?”
潘岳连连摆手:“正是因为你家有这传统我才不能收的,你娘亲要是知道你的钱全放在我这保管,还不得气得晕过去?” 石崇正色道:“潘岳,你懂我的意思,你老实说,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你心里还有老三?” 潘岳怔住了,眼睛眨了又眨,否认道:“怎么可能!我保证过了的,再也不会去纠缠他。只是我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事情。”老子忙着找回家的办法还来不及呢! 石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吧,我不勉强你,可是潘岳,你不可能永远装糊涂,你总要做出选择的。”他叹了口气,略有点失落地往外走了,走了几步,差点被摆在路中央的食盒绊倒,旋即怒道:“谁啊,摆在这给狗吃的么!” 潘岳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师弟很奇怪,非常奇怪。潘岳心里想。他很少见到这样冷冰冰不搭理人的杨容积,一时竟不敢上前搭话,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察言观色。 两人出发前去河阳,这半日的行程里杨容积一个好脸色都没给他。潘岳大脑疯狂运转,回想自己是哪点做得不妥了,半晌试探道:“你,吃早饭了吗?” 空气中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和杨容积磨牙的声音。 这话说完,潘岳觉得杨容积已经不再是冰冷,而是愤怒了,他连连投降:“师兄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我嗷嗷嗷!” 杨容积斜他一眼,并不理会。 潘岳死皮赖脸的劲上来了,扒住杨容积的衣袖不撒手,哭号道:“容积啊!师兄纵使有千般错万般不对你也不应如此对师兄啊!我知道你捉那红鸟费尽心思,都是我的错,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我吧!” 杨容积再三扯袖,扯不下来,无奈道:“成何体统!” 两人拉拉扯扯间已到了河阳,远看这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城,青瓦白砖,小桥流水。然而二人刚近城郭,入目却是一片断壁残垣,到处是烟熏火燎的味道。 “这,这怎么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潘岳恐惧地顶看着面前的破败景象,这本应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富庶小城,而此刻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火灾,沿途建筑倒的倒,塌的塌,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杨容积紧蹙起了眉,卷宗上描述河阳爆发了一场可怕的瘟疫,但却从来没有说过是经历了火灾。而看着面前的满目疮痍,他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这场屠城的灾难,与妖犬祸斗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作者有话要说:看男主大猪蹄子如何在三角恋中做出选择!第29章 河阳瘟疫 杨容积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这场屠城的灾难,与妖犬祸斗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行一段,便到了河阳城门处。门是乌黑的,两侧是守门的官兵,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远远看见二人便挥手呵斥道:“快走快走,进不了城了不知道么!” 潘岳大声道:“我们是……” 杨容积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对两位官兵道:“我们是来探访亲戚的,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怎就不让进城了?”他附在潘岳耳边轻轻说道:“我在明,敌在暗,莫要泄露身份。” 潘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官兵没好气道:“城里生了瘟疫,上头下的死命令,一个都不许出去!” 杨容积温声道:“官爷说不许放人出城,可没说不许放人进城。我二人前来寻亲,现下又得知有瘟疫,事关人命,断然更没有离开的道理了。” “这……”官兵十分犹豫,上头只说了不能出,的确没说不能进。但无论是旅人商贾,但凡得知里面闹瘟疫的,没一个还想不开地往里头钻,也不知这两人是蠢还是胆大,这种时候还想进城去。 他思忖片刻,问道:“你二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潘岳毫不犹豫道:“我是厨子。” 杨容积道:“我是大夫。” 那官兵狐疑地看了一眼潘岳,想必是在怀疑这位长得俊美非常的公子哥是厨子的可能性。但近来城内的情况他也不是不知道,伤残者众多,能干活的劳动力极为稀罕,而且现在最缺的就是两种人,一是大夫,二是厨子。大夫自不用说,厨子则是因为现在特殊情况,粮食统一供应,大家都吃大锅饭,因此后勤人员也成了肥缺。 官兵道:“我可跟你们说过了,除非瘟疫解除,进去以后可就出不来了,我看你们两个娇生惯养的样,不像能吃苦的,自己可想好了。” 杨容积道:“多谢官爷,我们也是担心亲人,再浑的水也不得不趟一趟了。” 那官兵唏嘘不已,道:“倒是感人。”便向城头喊了一嗓子,那头给他一个回应的信号,他这才缓缓打开了城门。 他这一开,潘岳和杨容积俱是同时摒住了呼吸,他们看见,这扇沉重的大门之后,是无数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干瘪憔悴的面容,腐烂溃败的伤口,以及拼命想伸到栅栏外的手。 难民在嘶声呼喊:“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但他们被严严实实地拦在了几米高的铁栅栏外头,便是想走到大门口也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