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城在江南北上偏东的一个海湾里,而皇城在西边。沈玉千他们是快到源城了才听说官员去皇城的消息,只好再次绕路去皇城。 日赶夜赶,终于在中秋前到皇城,几人风尘仆仆,只想找个客栈好好洗漱收拾一下。 莫问是个随缘的道士,经常看哪家客栈酒楼顺眼就住下来,没钱了就打听一下谁家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去处理一下自有银钱来,若是遇上认识他的权贵还会邀请他去住一段时间。 这次沈玉千却坚持要住在皇城最好的酒楼里,莫问在街上问他为什么? 沈玉千抿唇一笑,反问:“莫道长,你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不外乎手段、人脉、资源……不,还有一个!”莫问偏过头睁大眼睛看他。 “应该说只有一个,”沈玉千眯着眼睛笑,“一个人的运势,无论是气运还是财势,占一样,一辈子就不愁吃喝了,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命里带财。” 正说这话,几人走到皇城最热闹的街上,街边店铺林立,一座八层酒楼拔地而起,突兀却带着独特的气场,路过的人会觉得它就该是这样的。 沈玉千拍拍正在吃话梅干的沈顼琇,说:“顼琇,看看那酒楼。” 沈顼琇停下塞零嘴的手,抬头看去——与常人看到的房子不一样,他看到的房子是带着“气”的,现在他就看到那座酒楼被金光环绕,四方金钱被吸过去,金光中透着一种奇异的红。 只是直视一会儿,沈顼琇眼睛酸得厉害,抬手捂住快流泪的眼睛,说:“金光环聚,四方财来。是聚财风水局……金光落红,手段不干净。梁木……它、它怎么有两根梁木?” 沈玉千不知道沈顼琇会看到什么,见他捂眼睛连忙蹲下身给他吹吹,顾不得他在说什么。 一旁的玄清在听完之后说:“贫僧看不出所谓风水,但是这酒楼的血腥气太重了。” 莫问掐指算了一卦,惊道:“之前小施主是不是说过‘梁中木,聚阴阳两气,得四方运势,有盖有底,无骨为棺椁,有骨为灵柩,养死灵’?那另一根梁木——” 沈玉千给沈顼琇吹了好一会儿才让他的眼睛舒服点,干脆抱起小孩,让他趴自己肩上,喂了几块话梅干,随后道:“无论是不是青蝶,总会有发现的,我们先住进去。” 莫问和玄清应“好”。 这酒楼的生意是真的好,客人络绎不绝,就算价格比别家客栈贵很多生意依旧是皇城里最好的。 几人走进大堂,小二起先还弯着腰招呼锦衣华服的客人,见到沈玉千等人,尤其还有莫问这个看起来就不太有钱的道士,上来就鼻孔朝天嫌弃地说:“几位,我们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也不做慈善,去街后面那家吧。” 沈玉千垂眸笑笑,不打算跟他计较,正准备掏钱,被莫问拦下。沈玉千奇怪地看他,笑说:“多大点事儿?别动气。” 莫问从出师门以来,从未失手,在各大权贵都是落了名号的,这皇城他也时常来,哪一次不是一群权贵求着他去住的?就算去客栈也有人安排好,不过几年没回来,这新建的酒楼居然如此目中无人! “呵——”莫问冷哼,二话不说抽|出拂尘就把小二掀了个大跟斗,“仗势欺人的狗东西!脸挺大啊。” 大堂来来往往的人都见惯了下面的人仗势欺人,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小二被教训,其他人要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么暗自高呼痛快! 掌事急忙出来,看见莫问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再把皇城中不能得罪的人算了一遍,能对上的只有背着一把白布缠剑的道士,听说这道士抓鬼一流、风水也玩得溜,开罪不起。 “哎呀哎呀,抱歉抱歉,”想明白之后掌事谄笑着出来圆场子,边说边给莫问行礼,“下人不懂事,道长莫动气,您随便教训!小人再给您开一个上房,想住多久住多久,您看怎么样?”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哎呀,迟了迟了,看文愉快,么么哒~~~~~~~~~~~ ☆、旧阴私 皇城最好的客栈叫“金福客栈”,盖在最热闹的街上,从吃食到房间都是全城所有客栈里最好的。
莫问把拂尘甩回小臂上之后和沈玉千一同到柜台付钱说要两间上房,看都没看一眼作揖的管事和躲在管事身后的小二。 住下之后,莫问说要去几个老熟人叙叙旧,也许晚上不回来了。 沈玉千哭笑不得地问他:“既然都会去找朋友,干嘛浪费这个钱住客栈呢?” 莫问说:“贫道的钱来的方式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无论何种方式,必须还回去,这客栈背后也许有贫道曾经帮过的人,还回去是应该的。”说完便带着玄清出门去了。 几人紧赶慢赶,满身风尘,莫问走后,沈玉千叫小二送了热水过来;沈顼琇还小,一路上即使有沈玉千抱着依旧是几人当中看起来最累的,如果不是沈玉千带的零嘴够多,他怕是坚持不到皇城。 沈玉千给沈顼琇洗了澡梳了头,好让沈顼琇能安稳睡一觉,人都快累死了,什么都不如睡一觉重要。 皇城和别的地方还是不一样的,日落时分街道上的人不减反增,有店面的铺子就点上灯笼,路边游走的小贩就在杆头挂上一盏小小的油灯,或者借商铺的光叫卖。 傍晚时分,沈玉千把沈顼琇叫起来了:“顼琇,起床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沈顼琇翻个身抱住被子,迷迷糊糊地问:“哥哥,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了,”沈玉千打开窗户,晚风吹进房间带走白日的闷热也卷进来鼎沸的人声,“莫道长他们要去见朋友,等会儿我们吃完晚饭就去夜市玩,皇城好玩的东西应该不少。” 沈顼琇刚睡醒,没什么胃口,沈玉千也就没点太多饭菜,一碟炒胡萝卜片、一碟小炒肉和两盅鸡肉香菇汤。沈玉千翻出之前买的梅子让沈顼琇先吃一颗再吃饭,这样会比较有胃口。 稍晚一点儿两人去夜市玩,没忍住又买了许多零嘴路上吃,糖葫芦、豌豆黄儿、糖葫芦……什么都想尝一下。 第二日 莫问回来得早,沈玉千和沈顼琇出来吃早饭的时候莫问和玄清已经坐在大堂里了。 沈玉千牵着沈顼琇走过去坐下,问:“莫道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在朋友家多待两天吗?” 莫问没说话,伸手敲敲玄清面前的桌子边缘。 玄清双手合十向沈玉千两人问好:“沈居士、顼琇居士,莫道长急着回来是发现了一件事……” 水城有名姬,衣青衣,一舞倾城,名青蝶。 青蝶被打扮成官家楼里出来的舞姬送到皇城安远侯府中,水城城主为了面上好看,甚至给她弄了一个干净的身份。城主的心思是希望能讨好了人让他再往上升一升,最好直接到皇城来。 谁成想,安远侯夫人是个能耐的,不止这么多年把持着安远侯的后院,甚至连通房都不许有。青蝶过去自然惨得很,安远侯对此不置可否,其妇人则笑着应下,说府里多一位美人也好。 虽说人留下了,可其实什么都没有许下。 水城城主本以为自己能升官,结果在皇城游玩第二日便听说了安远侯夫人的名头,这下明白自己是送错人了,扼腕之下思来想去,一咬牙把青蝶的卖身契送给了安远侯夫人,只求夫人能美言几句。 弄了半天,青蝶原来是个妓,这下各方什么心思都出来了。 安远侯夫人有一个表弟,姓李名安康,在皇城中开了一家酒楼,是皇城两大酒楼之一,为人阴险恶毒口蜜腹剑,无论多得罪他,此人脸上皆是笑眯眯的不当一回事,然而这么多年来,得罪过他的都死了。 青蝶先是被安远侯夫人送给表弟当姬妾,李安康手段毒辣,没几天就把青蝶折磨得出逃。 世事无常,青蝶是真的命不好,刚逃出来就撞上了李安康的死对头——定国公侄子苏相毕——的轿子。美貌姬妾谁都爱,何况自己撞上来的,李安康爱面子,笑着说这是自己不要的舞姬,如果苏相毕喜欢就送给他。 定国公侄子苏相毕的名声比李安康更不如,皇城的人皆知苏相毕脾气极其火爆,一言不合就要取你性命,总之在皇城里惹了谁都还有一分余地,遇上这二人就提前准备好后事吧。 苏相毕经不得激,当即扒了青蝶的衣服说不过如此,皇城晚花楼一抓一大把,随后便把人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青蝶想走,却被李安康的人困在原地,衣服也被拿走了,赤身裸体在大街上晾了一天。
第二日,青蝶被安远侯夫人接了回去,夫人说:“生而为人,何必做妓坏人家庭?既然做了,又何惧丢掉尊严面皮?青蝶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呵——哈哈哈哈——”青蝶红着眼眶破口大骂,“生而为人!你生来有权有势高人一等,我们生来就是最底层,连自己决定是否能活下去都不可以!你怎么有脸说是我破坏!我被人买下送来你不恨送我来的人反而折磨我有用吗!” 安远侯夫人都气笑了,说:“青蝶姑娘,那只能怪你没有投好胎,没有遇上愿意抚养你的父母,怪你长了一张这般好的脸……”夫人怜悯地看着她,对身边的丫鬟招招手,“去吧,别让青蝶姑娘感受到痛苦。” 青蝶看着端着药的丫鬟一直后退:“你想干什么?不,夫人,我错了!”青蝶猛地扑到安远侯夫人脚边,“夫人我错了,只要您一句话,我立马滚出皇城!把我的脸毁了都没关系,别杀我——” “啧啧啧——”安远侯夫人轻轻勾起青蝶的下巴,“这么漂亮的脸怎么能毁掉呢?实在太漂亮了——”说完,夫人一脚踢开青蝶,施施然离开了房间。 十来个丫鬟守住青蝶,撬开牙关把药灌进了青蝶的肚子。 ——青蝶确实没有死,只是哑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安远侯夫人把青蝶卖进了苏相毕说过的晚花楼——皇城的花楼有规矩,想卖艺不卖身必须技艺顶尖且身体不能有残疾。 本来老鸨看青蝶长得漂亮得很还想给她个花魁当当,结果安远侯夫人一句“可惜是个哑巴,还是别见人了,她什么都能干,不要浪费”就决定了青蝶此后的命运。 青蝶身上的伤口纵横交错,就算接客人家也不会想上一个满身疤痕的女子,半道血崩了多难看。于是老鸨让龟公把青蝶关到地窖去,伤好了再出来。 幸得曾经枝子楼的花魁见青蝶和夭桃关系好,顺带教她识字辨药。青蝶使尽曾经学到的魅惑之术,待有力气之后求得门外的龟公愿意给她纸笔写出要什么,她便写下伤药和身上疼得厉害。 龟公哪里见过这般美人,美人一皱眉魂都丢了,别说药,放她出来都可以。后来,青蝶从每天送来的药里留下一味能做迷药的药渣,阴干后磨成粉,趁看守她的龟公不注意把人迷晕。 此前青蝶有听门外的龟公说就快要挑选舞技花魁,毕竟是皇城最大的花楼,各项技艺都会有一个花魁,全能的还有一个花魁,于是青蝶记在心里,只要能当上花魁,就有银钱,能赚钱老鸨也没法说话。 当天青蝶迷晕龟公之后找地方洗漱一下,装作新来的下人去给各位姑娘送香粉结果迷路了。就这样一路摸到即将上台的姑娘们的房间,青蝶找了一个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药晕,换上她的衣服再带上面纱,偷天换日。 有的人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如青蝶的舞,如夭桃的眼睛。 青蝶一舞动皇城,当晚即被高价买下,刚下台就被接走,坐上小轿子不知送往何处。 选举大会结束之后那个被青蝶迷晕的姑娘才醒过来找到老鸨说她被弄晕了,上台的人不是她,老鸨一个激灵,想起曾经听说的有人给安远侯送了一个舞姬,舞姿天下少有。 老鸨赶紧带人无地窖看,看守青蝶的龟公还晕着呢,不知道被青蝶塞了多少迷药。 第二日老鸨就去找了安远侯夫人,说人被买走了,不知所踪。 安远侯夫人喝茶的手一顿,随后用帕子轻轻擦拭杯沿,细声说:“不打紧,四九城就这么大,她要是能混出头算她本事,不能……你回去吧,当没有这件事。” 玄清把事情说完,沈玉千几人早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沈玉千抿了一口梅子茶汤,说:“你们从哪儿听说的?比之前在下问到的更详细。” 莫问不爱吃酸,只要了普通的茶汤,一口喝完,道:“定国公府,这种权贵手里都不干净,多年前给他除过一次,后来又找了沈老板,这一次是在贫道友人家遇上了不好推辞,便过去看了看……应该只有青蝶姑娘,问了许久他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