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下身去摸罗星棋支起来的那条腿,顺着一直摸到脚踝上,仔细看那里的纹身。
其实鹿屿根本不需要安全感,跟罗星棋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他从不去想明天或者未来怎么样,不是逃避,只是单纯地觉得现时的幸福已经让他无暇去顾及其他。
“你要记住,”罗星棋把他捞回来,捏着他的下巴尖抬起,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在我心里,什么也没有你重要,你的健康,你的前途,都跟我们的将来息息相关,明白吗?”
罗星棋去吻他的长睫毛:“好好吃饭睡觉,专心长个子,我守着你,等你长大……”
鹿屿眼睛亮亮的,乖乖地点头说:“好。”
第二十章
回程的时候暑假已经快要结束了。鹿屿这个暑假玩儿得飞起,第一次需要在假期末尾集中赶作业。
这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跪坐在地毯上,趴着茶几写卷子,门口的呼叫器亮起来,集贤公馆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安德鲁站在客厅里,白着一张脸攥紧了拳头。那天晚上他在湖边远远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烟火,就已经猜到了这个鹿屿根本就不是萧骏的人,公寓里也根本没有什么“借住”的朋友,这不过是罗星棋金屋藏娇的借口而已。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表弟,碍着血缘和性向两重关系,叫他求而不能得的人,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这么叫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给掰弯了。
可猜到跟亲眼看到毕竟是两码事。
跟他上次来这儿的时候不一样,这里变得整洁干净,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很多东西都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是一对爱侣,鹿屿穿着罗星棋的大T恤,短裤在下面露出一点边缘,光着两条细白修长的腿,荏弱而清纯的样子,让他蓦地想起了那晚别墅里,他躲在罗星棋的门边听到他粗喘着喊“宝宝”的声音。
嫉恨和暴怒像黑风暴一样在他的心里卷起。
他盯着鹿屿的眼睛,心里翻了好几回个儿——。
他,他们,不过还是孩子而已,十六七岁小孩子的“爱情”哪能当真呢?也许根本不用管,过几个月自己就散了。
他回神,鹿屿还是坦荡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太纯了。没有任何恐惧躲闪,也没有算计和欲望——因而显得尤为坚定。
不行。绝不能这么放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就该看看大人的世界,吃点亏长点教训才会听话。
鹿屿看着罗星棋的这个表哥,从进门起就一言不发地看住自己,脸上表情变了几变。
从第一次见面在洗手间里被警告之后,自己就被面前的人彻底的无视了。虽然不交谈不对视,但鹿屿还是感觉得到自己在无时无刻地被审视着。
只是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观感,何况他从不觉得跟罗星棋的事情是不对的不好的。至于如何向家人朋友出柜啊,未来如何啊他更是从没考虑过。
他已经摘下了自己的天空中,唯一的,最想要的一颗星星。
手捧星星本身的幸福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想别的。
安德鲁心里翻江倒海了半天,突然微笑了:“Rex让我来接你去个地方,他去跟Uncle吃饭,结束来找我们。”
鹿屿愣了一下,罗星棋的确发了信息来说今晚有饭局,让他自己在家乖乖学习,不要吃得太简单。但是却没说今晚有别的安排。
安德鲁微微皱眉,脸上带点冷冷的嫌弃,是他一贯的表情:“你换一下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去了。
鹿屿怕他等的烦,没有想太多,换了件自己的衣服跟着他走了。
车子沿着繁华的环路向城中心开,停车的地方却是个黑黢黢的暗巷,光线很暗,像是特地要营造个什么效果,街道整洁干净,两旁挂着各种低调却个性的招牌。路旁停满了豪华跑车,除了高大的保安和泊车小弟,没什么人走动。
鹿屿跟在安德鲁身后,走进一个欧式黄铜把手的厚重雕花门,门里是往下看不到尽头的楼梯,墙壁上幽暗的灯照着内容诡异的壁画。
鹿屿站住了,他知道这应该是酒吧夜店之类的,罗星棋从来不喜欢这种地方,更不会带他来。
安德鲁走了几步发现鹿屿没有跟上来,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鹿屿犹豫了下,楼梯深处黑洞洞的像某种怪物的喉咙,他心里有点抗拒,但安德鲁催着,还是跟着下去了。
楼梯一路向下,没有尽头似的长,快走到底的时候已经听得到密集厚重的鼓点闷闷地传出来。
一扇门打开,简直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宽敞得看不到边的空间塞满了嘈杂的人声和激烈的音乐,到处黑漆漆的看不清人脸,只有强烈的镭射灯随着节奏一闪一闪地晃来晃去,照着到处都在扭动的人影。
中央一个巨大的舞台上两个肌肉壮男浑身上下涂满了油,只穿着丁字裤在模仿□□的动作抱在一起起伏着腰臀,底下的人举着各种各样的酒瓶在欢呼尖叫。
头上砰地巨响,鹿屿惊得吸气,抬头一看,空中爆出一串串焰火,四周的包厢里探出人来居高临下地舞动着,有的朝下面扔荧光棒和纸币。鹿屿有点紧张地抓住了手边的衣襟,想跟安德鲁说一声自己在外面等就好,左顾右盼间已经找不到人了。安德鲁仿佛一尾游鱼,倏然钻入大海,不见踪影。
鹿屿刚想回身退出,旁边钻过来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男孩,戴着猫耳和黑鼻头,妆浓得看不出五官,手里托着个大托盘,里面满满的各种酒和零食盘子。
男孩上下打量他一圈,黑暗中看着像是笑了下,突然凑近鹿屿的耳边说:“小弟弟,走错地方了还是找人啊?”
鹿屿的生物距离受到侵犯,往后一躲,那猫耳男孩却是不由分说地拉住了他的手腕,贴着人和人紧密的空隙钻来钻去地带他来到一个长长的吧台,冲里面的人喊了声:“捡了个乖仔,照顾一下!”喊完端着盘子几个错步就看不到人影了。
跟猫耳男孩光着手臂和大腿,后面垂着条尾巴不同,吧台里的人虽然也一样带着头上的装饰,却是好好地穿着衬衫马甲,半个身子越过吧台问他:“小朋友,喝点什么?”
这里是京城最大最豪华的gay bar,光鲜、喧闹、堕落又黑暗,被权力和金钱浸泡着,无聊到只能靠刺激来寻找存在感的权贵,钱多的没处花只能在二楼的包房往下撒的暴发户,想要摆脱穷苦出身而奋不顾身跳进旋涡的年轻男孩,还有不谙世事被骗进来“见世面”的小绵羊。Bartender见遍了。
他带点玩味地盯着鹿屿,这口嫩肉资质如此上乘,估计周围饿狼们眼睛都已经绿了,不知今晚会便宜哪个王八蛋。
鹿屿没回话,他心里很反感这个地方,太吵了,而且烟气氤氲,虽然空间很大,但他还是觉得难以呼吸,只能尽量弓起背谁也不看,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打开手机给罗星棋发微信:“我在吧台这里等你,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打完字想了想又发了个位置过去。
这里在地下深处,没有信号,两条消息前面的圈转了半天,一条都没有发出去。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来了三拨试探搭讪的,无一例外都来问他有没有伴,要不要一起喝一杯。鹿屿聋了一样谁也不看,面对着吧台坐在椅子上紧握着高脚凳的边沿不动不说话。
肩膀被人猛地围住的同时鹿屿闻到一阵污浊的酒气喷在自己旁边,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Hey 宝贝儿,一个人干坐着多无聊,跟我上去……”
鹿屿像只受惊的猫一样猛地窜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来人看着很年轻,两边头发剃得短短的,头皮上推了横纵交叉的几道杠,中间的头发用发胶抓得山一样堆起来,一身的花里胡哨,脖子上挂着条手指粗的金链子,身后跟着几个打扮差不多的人。
看着鹿屿快步走到隔了好几个座位的地方戒备地站着,金链子男人眯着眼睛询问地看向吧台后面的人,Bartender心里替鹿屿点了柱香,手上一摊,耸了耸肩。
金链子男歪着嘴笑了,没主的小野猫还想跑?今晚运气不错,居然给自己撞着这么块杏仁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