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功勤眼中,楚风雅万般迷人世人都该喜爱,这让他不由担心自己的同胞兄弟是否与自己相同心思。心下顾虑,他若有所思端详向自己的幺弟,试探道:“功远,你觉得楚风雅此人如何?”
宋功远不假思索答道:“楚大哥当真是君子如玉。温文尔雅,高情远致,淡泊宁静,又博闻强记,着实让我钦佩羡艳。”
宋功勤心道:你这说的究竟是何人?暗自好笑之后,又是一番感动。楚风雅并非装腔作势之人,他在宋功远面前与其说做戏,不如说是为了宋功勤而意欲讨他家人欢喜。
“二哥,你为何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宋功远后知后觉的疑惑提问令宋功勤回过神。望向自己三弟纯真赤忱的神情,他不自觉脱口道:“功远,你对当下男风盛行有何看法?”
“当朝何时盛行过男风了?前朝那才算罢。”宋功远端是天真,丝毫未察觉宋功勤突如其来话题的用意,只管随口回答。
宋功勤自认鲁钝,不似楚风雅七窍玲珑心,但他这个弟弟的简单当真是令他也无言以对。他说不出话来,只瞅着宋功远,被瞅的人终于动用脑筋想了想,接着,猛地张大嘴吃惊道:“二哥,你该不会……该不会是心悦于我?你我可是兄弟!此等乱伦之事太大逆不道!”
宋功勤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对方一眼,道:“我可瞧不上你,至今我都担心是否会有姑娘瞧得上你。”
“二哥你这话说得!”宋功远不赞同地为自己辩护道,“我好歹也算金玉其……”尚未说完,总算先意识到这说辞分明亏了自己,赶紧扯开话头,“话说回来,二哥,你爱慕的究竟是哪名男子?”
“……你以为呢?”
宋功远终于回过神,他讶异挑了挑眉,立即追问,“你与楚大哥?”话说一半,他紧张地压低声音,“爹可知道?”
“当然尚不知晓。”
宋功远心有戚戚焉地点头道:“也是,不然眼下二哥一定重伤在床,哪里还能如此活蹦乱跳。”
宋功勤本无意在弟弟面前表白太多心思,可他心知愧对楚风雅,无法向楚风雅倾诉,内心压抑不觉寻了这一宣泄口。“我并不怕父亲动怒打我,我只怕他动怒伤身。”
宋功远神情微微忧郁地附和道:“二哥你自幼孝顺。而且爹的身体的确……前些日子他当真病得不清,岁月不由人啊。”
归家后,宋功勤只听说宋保国身体微恙,不想之前的确病重,骤然听闻,他不觉担忧追问道:“爹之前怎了?”
“总之当时将我吓得不清,本想修书大哥二哥,让你们加急赶回,幸好之后爹的病情好转。”说到回转处,宋功远表情稍稍放松,他轻笑了一下补充道,“爹身体好些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训了我一通,说边关局势不稳,我居然想找大哥回来,实在太不知轻重。”
宋保国一片丹心,热血报国,可谓死而后已。宋功勤一直敬佩父亲,他志不在安天下,求的是公道在人心,安泰在民间,自认对得起本心,却也知辜负了父亲。为此,始终心怀愧疚。他本已立誓除却此事之外,此生绝不忤逆父亲……哪里预料得到自己会遇见楚风雅,他哪里预料得到,上苍竟如此恩宠自己,却也让他无法尽孝。
宋功勤心中忧郁,脸上自然暗淡了神情,宋功远见他失落低沉,只道他担忧父亲棒打鸳鸯,有心安抚道:“二哥,你和楚大哥之事,我是能够理解的。爹怕是一时难以接受,但我想,他那么疼你,终究会答应。届时我也会帮你。”
此话虽有私心,宋功勤还是郑重开口道:“你好好孝顺父亲,有朝一日成家立业,便是帮我至深。”
说到这一话题,宋功远连连苦笑,道:“爹最近也不知怎的,明明我还年轻,他却逼着我成亲,成天拿画卷给我,如今我大约见过京城所有千金小姐的画像。”
宋功勤自己私定终身,岂好意思逼婚幺弟,见宋功远为难,他关切问道:“功远,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宋功远摇头道:“仅瞧画像能瞧出甚么来?若想共度一生,自然要说话投机。”
“你有遇见过说话投机的女子吗?”
“我连女子都未遇见几个,”可怜宋功远叹息着说道,他想了一下,又道,“说到说话投机,我难得同楚大哥说话投机,怎么不见他?”
宋功勤未料这嫁娶问题宋功远能扯到楚风雅身上,他复而警惕打量对方,思忖着缓缓道:“功远,你知道风雅是二哥的意中人罢?”
“我自然知道,二哥你不是才告诉我?”宋功远一脸不解地答道。
宋功勤踌躇开口,“你对他,究竟,是何?”因不知如何措辞,说得语焉不详。
宋功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着大笑出声,斜睨自己的哥哥戏谑道:“二哥,你想到哪里!我只是喜欢楚大哥口中的江湖才聊得投机,有心亲近。”
宋功勤微微报赧,他那算不得英雄已经气短的小儿女心思被幺弟看破,实在不知如何辩护,索性转移话题回答对方先前的提问:“我方才不小心摔坏了风雅贴身佩戴的玉玦,惹得他生气,他又离开了。”
“楚大哥如此气度的人,能惹得他生气,想必那玉玦非常重要。”宋功远推测着说道。
宋功勤未将对方的话当真,毕竟,“楚大哥如此气度的人”这句话一听便不切实际。
宋功远兀自续道:“玉为灵石,可祛邪避凶。楚大哥若将这枚玉玦贴身佩戴,意义自非比寻常。二哥,这回你可闯祸了。”
闻言,宋功勤心中一动,玉石可作护身符,苗未道曾说楚风雅身体弱,这玉玦贴身佩戴,应是有安康的寄寓。如今被自己摔断,只怕有不祥之兆。宋功勤向来不信鬼神迷信之说,然而事关楚风雅,他唯恐疏漏,凡事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无论此玉是何作用,由他想来,及早修复才是要紧。
然而,尽管宋功勤有心尽早补玉,可此去师门,长路迢迢,不是数日可归,他又担心自己动身后错过回来找他的楚风雅。楚风雅虽说稚子心性,惹他不快他定要拿你发泄一通,但又另有大气通达,稍作发泄往往便轻易释怀。依着宋功勤推想,楚风雅不会当真待宋功勤修补好玉玦才返回,应该不出数日便来寻他,届时,宋功勤希望能够同对方一同上路回师门。并辔策马,一路同行……只是,回过头来,这又耽误了时间。
一时之间,他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低头望向握在手中的断玉。
……这不祥之兆……
最终,宋功勤决定先找到楚风雅再议。
前几日宋功勤在偌大京城寻人,总见不到人除了因大海捞针,寻人太难之外,也因他不敢逼得楚风雅太急,怕自己找得紧,对方反而躲得远。此时,他决定为顾安全,即便惹对方不高兴,也势必要把人找到。
心中有了计较,宋功勤抬头正欲同宋功远说明,这时,一个仆人走向两人。
仆人是来替宋老爷传话的。宋功勤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当父亲的大抵是觉得机会难得,几乎每天都要将宋功勤唤至跟前耳提面命一番。眼下,日常训话的传唤恰好逮住还未出门的宋功勤。
宋功勤岂敢不从?他心想寻找楚风雅之事应不至耽误不了这一盏半柱的时间,随即乖乖虽仆人往自己父亲的书房而去。
第9章 相遇南浦两不知
官府大张旗鼓通缉要犯大约也便是如此行事,过去两日,宋功勤跑遍了京城所有客栈逆旅。他知楚风雅擅于易容,而自己偏生连对方真正模样都未见过,仅靠描述打听显然并不足够,为此,他不惜花费大量精力偷偷将所有客栈的上房逐一查看,自认为将京城翻了个遍,可即便如此,依旧不见楚风雅身影。
楚风雅此前出走,只说是外出游玩,故而宋功勤默认对方家居他处。但如今看来,楚风雅很可能是京城人士,此次归家,他并未在外投宿,所以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宋功勤因着一丝迷信担忧楚风雅安危,但若对方如今在家,倒也能教他稍稍放心。自幼的家教令宋功勤特别重诺,他已为寻找楚风雅耽搁两日,未能及时践行承诺,心中一直不安,在再次寻人未果后,他决定先回师门补玉。家中幸而有幺弟知情且支持,若楚风雅主动回来寻他,宋功远总算可帮忙传话。清了后顾之忧,这日宋功勤收拾行李,待禀明父亲后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