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越人·风雨夜西楼——苏卿和
苏卿和  发于:2016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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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梦中稍稍给叶声离看了看,开了几副方子递给秦更雨,嘱咐她按时要替叶声离换药。

待秦更雨应允之后,余梦中面上带起一丝微笑。

“二小姐,秦楼主有封信函唤属下交给您。”

秦更雨顿了顿,见余梦中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函,上面笔迹仍新。四年来,秦惜花根本不曾联系过她,如今突然交付一封信函来,让秦更雨心中一顿。

打开信,上面却寥寥数字。

思归,愿速还。

兄惜花

秦更雨默默收回了信函,侧脸看着塌上的叶声离。服过余梦中开的药,叶声离气色是好了不少。只是,这空子就让秦更雨离开,她心中竟缠起了千千结。

“余医师,你可知道哥唤我回去是做什么。”

余梦中摇了摇头:“属下只是负责秦楼里的救死扶伤,别的事情,一概不过问。”

秦更雨抿了抿嘴:“我只想知道,能不能不去。”

“啊?”余梦中愣了一下,“小姐,你可知道你当年意气离家,可让楼主伤神了许久。既然你们这番四年不见,如今楼主召回,属下劝小姐还是……”

秦更雨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吧,我去跟柳惜玉交代一声,明日清晨便出发。”

说罢,秦更雨欲要迈出一步,却又顿住,她转过脸,看着塌上的叶声离,盛气的眉目一缓,她又退回了身子,对余梦中说道:“余医师,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我离开的这段日子,望请余医师留在山庄里,替我将她照顾好。”

余梦中看了看塌上的叶声离,淡淡一笑:“二小姐是客气了,照顾病人本来就是梦中的分内事。只是小姐吩咐了,梦中应当更加照顾周全,二小姐就放心吧。”

秦更雨看着余梦中,点点头。转身出户。

月色降临的时候,叶声离睁开了双眼,身子就好像被撕开过后刚刚被缝合那般,一动就疼得冷汗直流。

一袭白衣极快闪来,拿起枕头,又把叶声离轻轻扶起,让她靠在了枕上。

“怎么了,你想吃什么,还是需要些什么。”

叶声离四周看了看,脑中昏沉得让她不知时辰,更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

叶声离惊了一下,喃喃道:“三天……”再抬眼,秦更雨手中端着一杯热茶,送到她面前,轻轻喂她饮下。凑近里,秦更雨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叶声离眉头蹙了一下。

“你三天来都未有合过眼吗。”

“没有,我只是伏在床边睡了一小会。我怕,你醒来的时候需要什么却没人在身边。”

叶声离垂下眼帘,手捧着热茶,淡淡说道:“所以你就寸步不离地照顾我,是么。兴许,前世我是欠了你们秦家什么,今生里,刚刚逃过了哥哥,却又来了一个妹妹。”

“我是不是哪里照顾得不周了?”

叶声离连连摇头,半响她放下茶,头轻轻倚在了秦更雨的肩头。琼花的清香,白衣的透。

“更雨,谢谢你。”

秦更雨心中缓了缓,她将身子正了正,让叶声离靠得更舒服一点。叶声离的长发洒在秦更雨的白衣上,她苍瘦的手指放在被褥上,月光底下,镀上了一层银白。秦更雨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竟然,也像月那般冰凉。

“声离,我明日有事要出门。你就乖乖呆着这里静养,我很快就回来了。”

怀中的人一顿,腾起身子,期间牵扯到了伤口,她颦了一下眉,片刻道:“你要去哪。”

“我……我要去一个地方。”秦更雨下意识地将目的地给隐瞒了起来,倘若她说了是去扬州,叶声离一定不顾一切都要跟着去。她身上有伤且不说,若是让她再见秦惜花。只怕……那一段情殇又再度复发了。

叶声离好似有些失落,她垂下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很快是什么时候。”

“是……是……”秦更雨结了难色,其实,她也不知道究竟自己回不回得来了。

“卿问归期,未有期。你这不是明摆着让我等么。”

秦更雨眉心一凝,她张手将叶声离抱在了怀里,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有伤在身,还是心甘情愿。叶声离竟然没有拒绝,而是乖乖地任她拥抱着。半响,秦更雨放开了她,将她放回到床上。

她起了身子,去将门栓好,又把烛光熄灭。

顿时,屋里一片暗去,又半会,被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盈满。柔柔的,冷冷的。

秦更雨走到床边,床上正有双哀然的目看着她。秦更雨玉手抬起,拉开了自己的衣衫,轻轻褪了下去。叶声离惊了惊,月华底下,秦更雨的肌肤就好似白玉雕琢一般,华美,剔透。她解开了头发,轻轻一扬。

青丝如瀑,一泻千里。清风泠泠,浮动她的面。

叶声离身体一顿,一股热流涌荡着。她极快地侧过脸,不知为何,她竟然生出这般紧张感觉。心就要跳出来了,她紧紧闭上了双眼。

一掌温柔伸进了她的身前,叶声离一惊,睁开眼,秦更雨正褪着她的外衣。

“更雨,我……”

“声离,我不会弄疼你了。放心好了。”

“我,我……”叶声离实在找不到借口拒绝,挣扎的手松了开去,秦更雨一喜,脱开了她的衣衫。盈盈月色,她那副冰一般的躯体竟然令人窒息。

秦更雨上了榻,手指一挑,落下了床帘。

雾里看花,花下映月。清风徐来,水波一阵褶皱。

夜里的缠绵悱恻,让叶声离几乎窒息。待秦更雨的吻离去,她微微抬起脸,张大口呼吸着。身上的伤口撕心裂肺,被一股炽热包裹着。只是,这一种温柔的麻木,已经把那痛楚覆盖。秦更雨抱着她,手在她背脊抚过,感受着她的流线,她的躯体。

“同是女人,为何,你竟看起来比我美。”秦更雨淡然说道,“你是第一个让我,看了就忘不了的女子。无论过了多久,我都无法忘记。”

叶声离从迷离里睁开了双眼,说道:“你不也才认识我不足半月么。世间如此之大,芸芸众生,总有一天你会把我给忘了。”

“不会!”秦更雨坐起身来,叶声离几分恍然,亦跟着坐起身来。双眼如澈,看着眼前这个极为迷人的女子。张柔美里,带了几分英气的面孔。兴许,秦更雨真不该投胎来当女子。

“我很感激你能够喜欢我。只不过,我……”

“好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快休息吧。”

一夜迷梦,很快就到了天明。月华淡逝,窗台被一道灰蒙蒙的光线覆盖,片刻一阵风雨过,几许声调砸了下来。

秦更雨睁开双眼,挑开床帘就是一阵凌人的冰寒。她收回手,看着叶声离正熟睡着,白皙的肉上有着不少深浅不一的印子。秦更雨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几眼,最后,她拿起衣衫穿戴好,眷恋地看着那个女子,俯下身,轻轻吻着她的脸颊。

“我走了,等我回来。”

菱花铜镜,秦更雨梳理着乌黑的长发,研了几分墨末,轻轻描深了那弯柳眉,香粉淡傅,朱丹清点。华衣如雪,乌发如云。一个风华佳人整待毕,推开门,眸里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轻轻掩了门,退身出户,打起一把纸伞,消失在雨中。

秦更雨出庄时,却发现早已备好了马车。马夫见秦更雨来,连下马恭道:“属下在此恭候夫人。夫人请上车。”

“是柳惜玉叫你来的?”

马夫顿了顿,半响说道:“不管如何,夫人你总要借交通工具回到扬州。既然庄主这般安排了,那么,夫人何不答应呢。”

秦更雨眉头蹙了蹙,半响上了马车,门帘一落,只听马夫“驾”地一声,马蹄奔腾,溅起泥水落花,往东北方去。

秦更雨才走不久,山庄口便走出一紫衣男子。他眸怔怔看着那辆飞驰而过的辙印,凤眼之中,随漫天秋雨,凝化一瞬哀愁。

“柳庄主。”

柳惜玉一惊,立马把一副哀伤收敛,回头看去。却见一个白衣儒雅男子,手里打着一把青色的伞,走到他身边,打落在身上的冰凉消失里,静静里,只听见打在伞上那错乱的飞溅。

“余医师。”柳惜玉的警惕送了下来,余梦中脸上带着如水的笑意。然后把眼放长,看着那遥无边际的天空。灰茫茫,乌云时卷时疏。

“方才你为何不随之上车?难道,你不想回扬州去看看他吗。”

柳惜玉顿了顿,强颜欢笑:“哪,哪个他。”

余梦中却正色一笑:“扬州秦楼之主,秦惜花。”

“你……怎会知道。”

余梦中莞尔一笑,那儒雅的脸上就如弱水一泓。纤细的手拿着伞骨,风把他的青丝抚乱。该是一个多么柔弱的男子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在你心里,知道的人也只有你自己。”

“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哦?是么。”余梦中回头看着他,“多少年前,我也曾这样向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我也以为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心里,比谁都知道得清楚。我只是不敢承认这个已成定局的事实,强作将它自欺欺人。可……到了最后,才发现,一切都太晚了。”

“余医师,你也有过心爱的人?”

“行医之人本该以仁慈之心对待世间万物。我心中不能有恨。所以,这世上哪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可以爱的。”

柳惜玉眉头蹙了一蹙,抬起眼看着余梦中。这个男子看起来亦不过与他同龄,怎对世间百态竟看得如此淡然。

“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单凭一个是根本成不了爱。柳庄主,你要多般沉思了。”说罢,余梦中把伞递给柳惜玉,转过身子,走向雨中。柳惜玉在愣神力回应过来,张口欲呼,眼前却只是慢慢一片清寒雨雾景象。

那白衣余梦中却不知何处。

方才对话,就好似一场梦那般。

九月,深秋扬州。

清池凛凛,雨丝绵绵。街头行人打着伞,匆匆来往。秦更雨一袭白衣,打着一把青色的伞走在扬州街头。路过茶馆,里面说书的连绵不绝,秦更雨轻轻侧眸,见茶馆里的听客听得聚精会神,无论那说书的说什么,做什么都引得那群听客一惊一乍。

秦更雨伫立窗边,雨水把她的衣摆打湿。她幽幽地看着茶馆里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茶馆里就不再讲诉那些稀奇古怪的神话故事了。一口一个秦惜花,一口一个秦更雨,七编八凑就拼成一部故事。津津乐道与人共享。

秦更雨嘴角轻轻一扬,冷笑道了句。

“呵呵,无知之辈。”

说罢,秦更雨打着伞消失在熙熙攘攘里。

清水河,琼花树。再后,就是那座屹立在琼花林中的秦楼。雨雾里,淡淡的青,淡淡的灰。更多的是那多年不变的威严。秦更雨站在门前,远远看着。护在门前的白衣卫远见一白衣女子打伞屹立门前,上前一探,竟是那出嫁西南,四年未归的二小姐。

“哥呢。”

“楼主在楼里,恭候多时。”

“哦。他竟然会等着我回来。”秦更雨淡淡一笑。

“二小姐,要不要属下去通报一下。”

“不必。我只是回自己家而已,也用得着通报?岂不是当我作外人看了。”

“不敢。”

秦更雨瞥了白衣卫一眼,迈开步子走进了秦楼。

昨夜一场大雨,打碎了多少叶。凋零满地,冥冥里散发出一阵寒凉。

秦更雨走上秦楼,秦楼之顶,镂花的门微微敞着。里面燃着灯火,一袭看见两个人影在依偎着。秦更雨眉头一蹙,抬手欲要敲门,却听里面传来了一阵清朗柔和的声音:“进来吧。回自家用不着敲门。”

秦更雨愣了一下,扬手把门一推,只见秦惜花坐在躺椅上,脸上带着笑颜,身边坐着一个绝美的女子。见秦更雨进来,女子挣扎从秦惜花怀中起来,娇媚笑道:“你们兄妹先聊,我去沏茶。”

月晚梦才出户不久,秦更雨将门合上,道:“唤我回来,可是有大事了?”

秦惜花面容停了一下,半响坐直身子。如星的眼看着对面那个与他长得九成相似的女子。不同的是,她比自己更多了一份的柔情。

“你也四年没回家了。哥想你了,叫你回来,不可以么。”

“想我?”秦更雨一笑,“有个月晚梦在,你就可以什么都不要了。不是么。”

“那是另一回事。”

“好了,快说吧。唤我回来,究竟有什么事。”

秦惜花蹙着眉,看着她。片刻他站起身来,走到秦更雨面前,挑起了她的下巴,看着她那张清冷的容颜:“雨儿,你好似很急着走啊。”

“没,没有。”秦更雨脸上恍惚了一下,避开了秦惜花的眼神。

“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坐下来,与我品茶细细长谈?”

秦更雨面容一缓,脸轻轻撤开,站到秦惜花身边来。半响,她抬起脸,看着他:“纵使你不说我猜到了。你突然叫我回来,不就是为了柳惜玉那件事么。”

秦惜花负手而立,双目如星,笑道:“正是。”

夜色长空,淡雾缥缈,朦胧了那丝死寂的夜。

两个长得极其相似的人对坐着,两两看起,就好似坐在镜子前那般。只是,镜子对面的那人,一个愁,一个笑。

“你是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柳惜玉他,一直都喜欢着你。”

秦惜花平淡地拿起茶,轻轻抿了一小口,抬眼,明朗一笑:“我当然知道。我跟他一同长大,小的时候睡同一张床。他想什么,我又怎会不知道。”

秦更雨眸色一暗,道:“那你还……”

秦惜花那双眼看着秦更雨,唇边淡然一笑:“怎么,要你亲手杀掉你的丈夫。不舍得了。”

“怎可能!”秦更雨立即说道,片刻眉色一惊,把脸撇过了一边 去,余光里,她看见了秦惜花那依旧淡然的神色。

“我还以为,你在他身边留了四年,感情会变得尤其深刻。却……你还是一如既往那般冷漠。我的妹妹,究竟什么时候你才会对男人温柔一点。”

秦更雨抿了抿唇,低眸便见桌下放着一小坛子酒。她伸手将酒拿起,看了看。拔开塞子嗅了嗅:“哦,琼浆。”说罢,欲要对唇,迎面就是一只青灰色衣袖,抢过酒壶。秦更雨一顿,却见秦惜花颦着眉把塞子塞回去。

“不许喝酒。”

秦更雨怔怔看着秦惜花,片刻扑哧一笑。

“你说我没有变,看来你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你阻止也没有用了,时间已经给了我这个权利。我不再是小女孩了。”说罢,秦更雨又将酒夺回,拔开塞子,仰头直灌。一些清液从嘴边流出。

放下的,已经是一个空酒坛。秦更雨抬袖擦了擦嘴,笑道:“好酒!”

秦惜花眼里又是惊,却又有喜。他看着被秦更雨饮光的那小坛子酒,半响豁然一笑:“看来喝酒不一定要兄弟。”

秦更雨亦笑着,抬起拳头轻轻砸在了秦惜花身上:“以后,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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