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那魂牵梦萦的声音，让秦惜花以为产生了幻听。他从躺椅上做起来，侧脸看了过来，门前那白衣飘飘，那个与他相似的人，就在那里。
“更雨？是你吗。”
“是我。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秦惜花翻身下了地，跌跌撞撞走到秦更雨面前，一把握住她的肩膀，确认那不是幻影后，秦惜花眸里一热，他把秦更雨按进了怀里。手紧紧揽着她的身子，泪水已经抑制不住地打了下来。
秦更雨有些恍然，她的耳畔尽是一个男人伤心却又喜极的哭声。除了秦惜花，哪个男人愿意在她面前如此放肆的哭泣。同样，除了秦更雨，又还有哪个女人能够让他放心的在她面前哭泣。
他们不仅仅是血脉相连的兄妹，还是一对情意深重，彼此深切信任的朋友。
如果这个是两个人的重逢，兴许会很温馨。但有了第三人在 场，一切则显得如此尴尬。叶声离就在秦更雨身边，恰好被门挡住，让秦惜花没有看见她。就因为是这样的忽略，叶声离第一次看见她心爱的男人在别人怀里哭得如此无助。
秦更雨没有忘叶声离抱着孩子，站在她身边。秦更雨轻轻把秦惜花推开，淡淡说了句：“哥，看看你的儿子吧。”
秦惜花一惊，极快地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他霍然才发现原来还有别人。叶声离有点不知所措，她看着秦更雨。秦更雨把孩子抱过，让秦惜花看得更清。
“宝宝叫秦梦如，已经一岁了。”
秦惜花脸上有些错愕，亦有点恐惧。他看着那个孩子许久许久，才开口：“你说，这是我的，儿子？”
“是你跟声离的儿子。”
秦惜花抬起头，看着叶声离：“我跟她的儿子？”
“我此番带他回来，就是想让你们父子团聚。哥，抱抱他吧。”说罢，秦更雨把宝宝放到秦惜花怀里，秦惜花有些慌忙地接过，像抱起一只小猫一样，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宝宝。
宝宝长得很漂亮，水汪汪的眼，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已经落颈，嫩嫩的手伸前乱抓，才生着两颗乳牙的嘴嚅动着。
秦惜花眼里似乎有点湿润：“你说，他叫什么？”
“秦梦如。”
“梦如。‘一梦如是’的那个梦如吗？”
“是。”秦更雨说着，转过脸，看见叶声离一脸喜极而泣。叶声离松开了秦更雨的手，慢慢走上前，走到秦惜花身边，手慢慢放在了他的肩头。
“如儿，叫爹。他就是你爹！”
秦惜花看着宝宝，只见孩子小嘴张着，似乎很费劲，却还是软软地吐出了一个字：“爹。”
心中一欣，秦惜花手颤抖着，他似乎有点兴奋：“他叫我爹了……他……”
“惜花！你看这个孩子，跟你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叶声离说着，秦惜花把宝宝抱着看了看，点点头。
“鼻子像我。眼睛，倒像更雨。”
秦更雨在一旁站着，看着一家重逢那种温馨的模样。她脸上是笑着，心里却被一阵淡淡的酸楚涌动着。
她微微叹了口气，回头离开了房间。往隔壁房去了，她打算将房间整理干净，好让叶声离和宝宝住进来。
见秦更雨离开，叶声离抿了抿嘴，她抬起头看着秦惜花。
犹豫了好久，终于把话说出了口：“惜花，现在……孩子也生了。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
秦惜花的脸似乎瞬间沉了下来，他把宝宝抱在怀里，侧过脸看着叶声离：“考虑什么。”
“我，我毕竟是如儿的生母。你也不想……他没名没分。我，我不要什么明媒正娶，我只求，你给我一个名分就行了。”
秦惜花看着她，半响冷冷一笑：“你的意思，是让我娶你？”
叶声离没有说话，但双眼那种顾盼却已经给了秦惜花答案。秦惜花霍然不屑一笑，突然把宝宝送回到叶声离手中，负手走前了几步，凛凛正辞：“我秦惜花由始至终只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我现在的妻子月晚梦。”
“那，那我……”
“你？”秦惜花回过头看着她，“莫要忘了，当初是你一厢情愿做下这件事情。”
叶声离身子一震，她惊愕地看着秦惜花：“难道你就狠心将你的儿子弃之不顾？”
“这只是你说的。我又怎么相信他的确是我至亲的骨肉。要知道，你这个女人，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秦惜花！”叶声离吼道，“你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难道不是吗。更雨对你这么好，你还三番四次利用她。我就要让你尝试一下，被别人利用过后抛弃的下场是怎么样的。”
叶声离气恼地看着他，泪水已经覆了一面。她把宝宝抱紧了几分，半响她咬紧了下唇，恨恨等着秦惜花：“你不认这个儿子，休怪我无情。你不要后悔！”
秦惜花正色不惊，他看着叶声离，似乎在等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做出什么会令他后悔的事情来。叶声离看了秦惜花许久，霍然，她步子一急，越过秦惜花拿起桌上的一把匕首，握紧手中，对着怀中的孩子，扬手，泪落。
在匕首落下的同时，她看见秦惜花一面惊恐错色，他连忙上前欲要阻止，口里大喊：“不要啊……”
血花飞溅，洒在秦惜花的白衣衫上。
还是迟了一步，孩子夺回来，却已经不见笑，不会动了。秦惜花气恼了眉头，他看着那个一脸泪水，却在痴笑的叶声离。
“你疯了！这个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我就是要你看看，你不认他的下场是什么！”
“你为了自己讨回公道，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这世间没有哪个女人能想你这般自私无情！”
“这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争吵惹来了隔壁房的秦更雨，以及听闻秦更雨归来，正前来的看望的月晚梦。两人在门外相碰，推门一看，却被眼前景象惊呆。秦惜花手里抱着一个插着一柄匕首的孩子，鲜血染红了宝宝的襁褓。
秦更雨冲上去，探了探宝宝的气息，她攥着秦惜花的衣衫吼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问这个女人。”
秦更雨抬头，叶声离已经呆滞着站在一边，泪水不断流着。她上去抱着叶声离的肩膀：“声离，你告诉我。如儿他怎会……”
“如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爹不认他，我就……”
“是你杀了如儿？！”
“是！我要看看这个负心的男人，究竟会不会后悔莫及。”
“你！”秦更雨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连转过身子从秦惜花怀中抱过宝宝，对着月晚梦说道：“快把余医师唤来。兴许还有的救！”说罢，秦更雨便往隔壁房走去。秦惜花欲要跟来，却被秦更雨挡在了门外。
“你们当父母的有错，竟然要迁怒于孩子。你跟声离都要好好反省。如果孩子救不活……我会恨你们一辈子。”
门被合上，秦惜花怔怔站在门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秦更雨把如儿放在被褥上，拿了不少毛巾才把血按住。她咬了咬牙，将匕首拔出。她看着如儿渐渐淡去的脸，心中一沉，她俯下身，把如儿的口打开，把脸倾了过去，渐渐的，一道金光洒落，融入如儿的身子里。
秦更雨脸白了白。如儿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过来，呼吸也有了。
就在这个时候，月晚梦把余梦中带了过来。余梦中上前看了看孩子，片刻眉目一挑，看着秦更雨。秦更雨微微点点头，余梦中示意。
给如儿敷了伤口，喂了药。
余梦中走出房门，秦惜花连忙迎上前，抓过余梦中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楼主大可放心，已经救回来了。”
“那我……可不可以去看他？”
“还是等孩子好些了再来吧。留夫人看着他，二小姐，请随属下来一趟。”
两人下了楼，转回楼道那一瞬，秦更雨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欲要倒下，却被余梦中扶住。
“二小姐，凤玦你给了那孩子。想必龙夕你是在救柳惜玉时就给了他吧。你是死过一次的人，全靠着龙夕凤玦才续了命。如今失去……我怕你是活不过……”
“无妨，余医师有话直说。”
“属下怕你，活不过十天了。”
“十天……”秦更雨喃喃说道，半响淡淡一笑，“也好，最后这十天，我要和声离好好过。”
“唉，叶姑娘注定与二小姐您相冲相克，她做出如此多的举动，你还这般待她好，护着她。就连所剩无几的生命，也全为了她。”
“余医师，兴许你没有遇到过。当你遇到一个深爱的人，你就会明白我这样的感受了。没有条件地付出与牺牲。永远也不会求回报。”
余梦中看着她，片刻深深一叹，心里默默说道：“我又怎不懂。若我并非为了这一段爱情，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了。”
“余医师，最后，我有事相求与您。”
“不敢，二小姐请说。”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我只想平常地，平静地，过完着最后十天。”
余梦中看着她，片刻道：“好，我答应你。还有，我这里有一副叫‘十日不死丸’你将它服下。这十天里你会体力百倍，不会生病，不会受伤。但十天已过，你便会气尽而亡。”
秦更雨顿了顿，她拿过药丸，放进嘴里。随着喉咙的一阵下落。
“谢谢。”
6、
第二天清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将满树的琼花打落，就如雪一般覆盖了这个地方。叶声离尚在睡梦里，她怀里抱着如儿，秦更雨却坐在她身边，一夜未睡。
一个春雷轰鸣，惊醒了梦中人。叶声离霍然睁开眼：“如儿！”
秦更雨连上去扶住她的身子：“如儿在你怀里睡着。别闹醒他了。”
叶声离低头，果然看见如儿那胖嘟嘟的脸倾在她怀里，小嘴嘟着，不时嚅了嚅。
叶声离缓了一口气，轻轻把如儿放好，盖上被子。
“我梦见如儿再也回不来了。我好怕……”
“你要感谢余梦中这个神医了。再有，你也要改改这个冲动偏激的毛病，岂能拿自己亲生儿子来开玩笑。”
“我……”
“好了，事情都过去，什么都别说了。趁如儿还没醒，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叶声离眉色里有些犹豫，她看了看如儿，又看了看秦更雨。片刻一叹，点点头。
一把青伞，伞下两个人，肩并肩，踏遍这个花白的海洋。
秦更雨走着，眸低沉着。两人这么走着走着，却到一棵大树底下，秦更雨收住了脚步。看着树干的那歪歪斜斜的字迹。片刻淡淡一笑。
“声离你看，这个是我们十岁那年刻上去的。你还记得不记得？再有，那一天，也象征了一个很特别的意义。”
“什么意义？”
秦更雨淡淡一笑：“很多人都说我跟哥长得是一模一样。除了性别不同以外，其他根本挑不出差异之处。”
“确实如此。就连我第一眼看见你，也把你误认成惜花了。”
“你可知道，小时候，我曾跟哥玩过一个游戏。就连爹娘也不知道的游戏。那就是两个人交换衣衫，他扮成我，我扮成他。竟然，连爹娘也分不清了。”
“哦，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呢。你们小时候真调皮。”叶声离淡淡笑道。
秦更雨打着伞，雨水落在伞上，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秦更雨轻轻吟出了这一句，更雨，更离。都是取自这里，没想到，改了名后的秦惜花，又从这一句词里挑出了字眼当成了叶声离的名字。这是注定了的吗……
霍然，秦更雨手把伞一扔，将叶声离抱进怀里。大雨倾盆而下，灌在两人身上，秦更雨那披散的长发皆流背脊。
“更雨，你怎么了？”
“声离，假如，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比天涯海角都要远的地方。”
“那……我会去找你。”
“真的吗？”
“嗯。”
秦更雨抬起身子，看着叶声离。大雨把她的脸洗得呈现一种冰冷，就像雕琢过的玉一般。慢慢地，秦更雨捧起叶声离的脸，脸倾了过去，含住了她的唇。一股炽热涌动，叶声离愣了愣。秦更雨将她越抱越紧，雨水不断打落在她脸上。
渐渐的，一股咸涩落进她嘴里。
那是雨水的味道吗？
良久，秦更雨放开了她。
“声离，如果我走了。你不要去找我，而是好好地把如儿抚养成人，看着他成家立业。当你感到孤独的时候，就想想我。这样，我就满足了。”
“更雨，你今天怎么了？”
秦更雨摇摇头，转过身道：“是该回去了，如儿怕是已经醒来了。到时看不见人在，他肯定要大哭。”
“是啊，这时候要喂他吃米糊了。”
天收晴，秦更雨出了门去看柳惜玉。留下叶声离在秦楼照顾如儿。把如儿哄睡后，叶声离走出房门欲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当她经过秦惜花房外时，见门掩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秦惜花的声音。
“还没有找到柳惜玉吗？当日也不知道是谁将他救走。能够瞒过一百多人的看守，从地牢里将他带走的人，必定不容小觑。下令去，再增多一百人，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
白衣卫首领推门那刻，看见站在门外的叶声离，不住唤了声：“叶姑娘。”
秦惜花一愣，转过脸看向这般。叶声离犹豫了一下，迈步走了进来。
虽然秦惜花是很厌恶她，为了防止昨夜的事情发生，他不得不对叶声离改善一下态度：“有什么事吗。”
“如果我说……我知道柳惜玉在哪。你相信吗？”
秦惜花一顿，看着她：“你知道他在哪？”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惜花面容凝了凝：“你说。”
“我要你给如儿一个交代！”
秦惜花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手负在身后，半响紧绷的脸一缓，道：“好！”
夜，秦更雨从外回来。推门入户，叶声离递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给她。
“你今天去找柳惜玉了？”
“嘘！”秦更雨警惕看了看门外，确认没人后，立马将门合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哥正下令掘地三尺要找柳惜玉出来。如果被他知道我们将柳惜玉藏了起来，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我也是担心柳惜玉的安危，是了，他现在还在客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