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下——乔牧木
乔牧木  发于:2016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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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看看你。”容玖顺毛一样将童简鸾所有棱角和逆鳞都抚顺下去,“你既然想开了,我便没什么好担忧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开了,眼珠子和脸皮都下酒菜了?”周遭无人,童简鸾抬手将容玖的爪狠狠甩开。

容玖却打蛇随棍上,手腕如无骨的软蛇绕在童简鸾小臂上,指尖轻叩,隔着棉袍都能感受到冰凉,然而那若隐若现的调 情之意却如蛇信子一样黏腻。

童简鸾当即生出将容玖狠揍一顿的冲动。

他出手如电,腕骨反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缠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掣肘容玖的手臂于肩后,把他按在了朱红的高墙上。

“你烦不烦啊!”童简鸾恶狠狠的骂他,“当我是皮球啊,踹一脚,被墙反弹回来,再踹一脚,再等着我被反弹回来原谅你?你说的话都是放屁,还等着我吃屁?!你驴不驴啊!”

容玖这时候不气不恼,反倒是笑的肩膀都颤抖,他眼睛眯着看童简鸾,其中或有深意,然而这时候童简鸾压着他直面阳光,所以并不能看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

只是他抖的秋花乱坠,笑的让人恼恨,童简鸾便卸下了他的肩膀,“还笑,你还笑!见鬼了吗,有什么好笑的!”

然而下一刻,他自己忍不住笑了,“我他妈……”

话竟是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了容玖的脸。

朱红高墙百年来历经风吹雨打,表面早已堆了红锈,容玖被童简鸾这么一压,脸把墙给舔 了一遍,现在白皙的面容上跟涂了胭脂一样,还是十分劣质的那种。

“你也有今天。”童简鸾松开了他,鼻子里轻“嗤”一声,站到一旁,冷眼看着容玖。

容玖胳膊就那么软趴趴的垂着,像是一根粗大的面条,只是这面条俊美无俦,英姿无可匹敌,堪称面条界一枝花。

“不气了?”容玖轻声问他,声音里半点痛苦也无,好像胳膊被卸的不是他,那双眼睛点漆一般,让人一眼看过去,完全遗忘了他脸上的脏东西。

“我生什么气?”童简鸾觉得好笑,“让你看我笑话?”

“对不起。”容玖道歉简直如流水般畅快,表情很真诚,叫童简鸾差点条件反射相信,但下一刻就完全否决。

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眼前这人了,只能叹一口气道:“你先把自己胳膊装回去吧。”看着真是太难受了。

“你帮我好不好?”容玖往前一步,凑近童简鸾。

他往前,童简鸾就往后退,两人在这一刻显出了十足的默契。直到童简鸾忍无可忍的喊停,怒目看着容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你像先前一样对我。”容玖声音变得急促起来,看着童简鸾的眼神湿漉漉的,但其中全无弱势。

童简鸾感觉自己被疯子盯上了,“你失忆了?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是吧,要我重复说给你听?”

容玖深呼一口气,再次诚恳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还要巡抚捕头做什么?

“你是缺血了么?”童简鸾想到一个容玖发疯的原因,开口问。

“我缺你了。”容玖看着童简鸾的喉管,舔了舔嘴唇。

童简鸾忍无可忍,伸手将自己衣襟拉开,露出一侧肩膀,然后把容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声音大无畏道:“来吧。”

容玖的牙齿先咬在皮肤上,舌尖碰到肌理的时候引发了一连串的颤栗。童简鸾打了个哆嗦,觉得一阵电流从头皮上一路往脚底板传,就好像第一次两人接吻时候那种感觉。

“你想不想知道我血的滋味?”容玖一边咬他,一边含含糊糊的问。

“想!”童简鸾不假思索的回答,这厮这么折腾他,他不欺负回来,实在是太失策,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然敬谢不敏。

容玖右手直接将脱臼的左手接回去,然后暂时放开童简鸾,毫不犹豫的咬掉自己手腕上一块,鲜血流出来,他将手腕凑到童简鸾的嘴边,眼神像献宝一样,黑宝石一样的瞳孔中有掩饰不住的亮光,狡黠却又坦荡:“你尝尝。”

那眼神有些像赤子献上自己的心,任由君煎炒烹炸,毫无怨言。

童简鸾觉得这样的容玖有点可怕,然而血液中仿佛有他无法拒绝的味道般,他鬼使神差的凑上去,用嘴唇将伤口处全部盖住。

容玖的眼神——那是满足的神色。

他们两个人像是疯子一样,凑在这个角落里相互吸允,并不是多么亲密的抚 摸接吻,而是像鬼一样啖肉饮血,如果有人这时候恰巧路过,大概会忍不住大叫出来。

然而在无人围观的情况下,一切氛围都由中间这两个人把握吞噬。

没有第三个人会来分享这亲密。

容玖的血液里没有腥味,这是童简鸾的第一个感受,他的第二感觉便是冷,容玖的血仿佛冰山上未曾融化的血,让肺腑之间全然沾染了冷气,冰冻三尺骨,头脑直发僵,但冰中宛如有火种,穿肠过后将小腹点燃,再次往上火烧,整个人置身冰火两重天中。

“好吃吗?”容玖问他。

两人直面相对,身体靠近的头发丝都没有办法从中间飘过,也是因为如此,童简鸾感觉到了容玖身体的变化,他的那个地方硬了起来,戳的童简鸾下 腹发烫。

“你——”童简鸾觉得这世界都玄幻了。

“这是我的秘密。”容玖小声道,“我把它告诉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夕阳落山后,月上柳梢头,高墙阻隔了月光倾泻,使得两人面目显得朦胧起来。童简鸾无从知晓这时候的容玖是不是真的发疯,只能问他:“你发疯了吗?”

问一个疯子他是不是疯了,这本身就是一件疯狂的事情,无论答案是或者不是,都没有参考性。

问的人是疯子,答的人是傻子。

“我快疯了。”因为眼睛看的不清楚,所以容玖的声音才显得真切,回绕在童简鸾的耳边,连带感情都仿佛能看清楚,分毫毕现,全无遗漏,“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把你吃了,你会不会死,我会不会还活着?长长久久,永不分离。但我不能这么做,就像我不能拉你下地狱一样。”

童简鸾脑子发出“轰”的一声响,就像火树银花炸出的不夜天,将容玖那些扭曲的心思看了个透彻。

“我之于你,就像蜉蝣之于人,朝生暮死的爱情,我之后你还活着,再往后,百年,千年,万年……远的已经无法数清楚,我只能参与你的一部分人生,而你终将忘了我……”容玖道,“如果是这样,那又为什么要开始?”

“那我们现在做的算什么?”童简鸾听了他的话,也发出了他的疑问,“复仇,称帝,一百年后,或者四百年后,王朝倾覆,旧的去了,新的来了,我们此刻做的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仇恨只能用血来洗刷,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容玖道,“我的人生,出生就背负着死人的怨恨和期待,这是枷锁,非死不能挣脱。”

“所以,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童简鸾道,“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挣脱我?既然以后注定要失去,那就不要开始……想的真美啊,做出这么个决定,连问也不过问,真是独断——你如果想要获得原谅,以后就不要拿这些东西再来烦我,如果我发现你擅自决定,一定打断你的腿,把你锁了再说!”

容玖抬起头,看到童简鸾嘴角噙着血说话,伸手替他将这些拭去,“这话不适合你说,我的陛下。”

“那我应该说什么?”童简鸾睨他一眼。

“你适合说,爱卿深得朕意。”容玖凑上去亲了亲童简鸾的嘴角,然后又把刚才手指擦拭的血舔 干净,“天色晚了,去休息吧。”

这种撩火之后就跑的习惯实在不好,需要纠正。童简鸾伸手动了动容玖的小个子,“哟”了一声,啧啧称奇道,“忍者神龟啊。”

“你——!”这回轮到容玖无语,半晌之后似是威胁的说了一句,“你别玩火。”

童简鸾听了气结,“来啊,我怕你?”

说罢就要撸袖子上阵。

容玖点了他的穴道,“我的陛下,现在这东西不能用,等以后……你成君王,天下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你想怎么用都可以。”

第72章: 一灯如豆

他这话说的轻且巧,什么叫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感情他是色胚?

童简鸾心里连呸了三声,骂了他好几句凑不要脸,但身体被他人控制,只剩下眼珠子可以动,对容玖怒目而视,容玖笑吟吟的把眼睛阖上,又凑到眼角亲了几下,一只手放后颈,另一手在双膝间,直接把童简鸾公主抱,御使轻功回到了他的小院里。

破落的小院见证了两人几分几合,依旧那么质朴。

容玖将童简鸾轻轻放在床上,替他掩好被子,童简鸾的眼睛闭着,没有看到他神色有多温柔,只是在卷起被子的时候手不自觉的抖,如同簌簌秋叶落下。

容玖迅速将自己的手收回去,在床边驻足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伸手,十指插 进童简鸾的发间,梳理了几下,才在童简鸾身上又点了几下,在那人睁开眼睛骂他之前,迅速溜之大吉。

童简鸾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不知道该骂什么,最后气愤的把被子盖在头上,睡觉了。

容玖走回去的时候心是高兴的,哪怕在途中看到自己头发中间出现了花白,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情。他想自己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改变,都不会再轻易刺激阿简了,因为他发现他受不了。

受不了对方将自己弃之敝屣。

他一面又鄙夷自己的卑鄙,因为纠缠下去,痛苦的是阿简。

死是一件太容易不过的事情,而活着的人总是要经历目送的悲剧,倘使他为阿简着想,便不应该这样扯着他不放,让他以后陷入更深的痛苦中。

“你若以后再这样自以为是,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他脑海中忽然又响起阿简的声音,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容玖丝毫不怀疑阿简的决心,就算他再如何心软,也绝对不会对这样的出尔反尔手软。

容玖笑了,为了双腿的健全,他也不能放弃。

回去之后他将自己的头发染了染,直到变得全黑看不出瑕疵,才作罢。

明天,他想到这个词就会觉得温馨,因为这意味着他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等孽火消磨下去,容玖的那处变得又平坦起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没牛羊。”

非是群英乱飞,江南草长的春日,秋天也只剩下

百花宴之时韩彤挺着肚子坐在上位,李怀素坐在左旁第一顺位,而童简鸾则是坐在最末尾,有些像早些时候参加的丹青宴。

众人穿的花枝招展,说起话来,吐半句藏半句,你夸我衣服好看,我夸你妆容雅致,好不融洽,好不热闹。然而任由他暗流涌动,或静水流深,童简鸾只作壁上观。

他百无聊赖的看一群女人争奇斗艳,心中在回味着那天容玖的样子,心里揣测为什么容玖会有唧唧这件事。

难道因为两人同时饮了对方的血?

这样说来,以后刺激容玖的方法多了……给看给摸,不给他吃,多好。童简鸾心中算计着如何治容玖,想的好不愉快。

“惠嫔近日可好?”韩彤的声音响起,将童简鸾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秉娘娘,一切皆好。”李怀素的声音不高不低,表现可圈可点。

韩彤这时候笑笑,“我就说妹妹这几日好的很,连来宫里请安的规矩都给忘了,莫不是……乐不思蜀?”

李怀素敛目,嘴角上扬,微微笑道:“娘娘说笑了,西蜀远在万里之外,妾身作为太殷之人,怎么敢不思蜀?只是近日身体不适,有恙在身,怕传给了娘娘,便问陛下告假,陛下允了臣妾近期可不按例行事。臣妾心想陛下会说与娘娘听,便未曾遣人前来通禀。望娘娘莫要怪罪。”

这话说的就尖锐了。

一则将韩彤的话给顶回去,二则彰显自己与皇帝关系亲切,三则暗中从嘲讽皇帝和贵妃有间隙,否则怎么会向陛下告假,陛下却未曾与贵妃说呢?这不是明摆着讥笑贵妃和皇帝根本见不到面嘛?

韩彤显然没想到新来的竟然敢这么顶撞,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恃宠而骄,只是这两样无论是哪个理由,都让她甚是不高兴,然而贵妃的风度不能失,便强自欢笑,嘴角僵硬上扬:“那我看妹妹今日身体不错,不如把先前没敬的茶一并敬了吧,也省的有人嘴碎不高兴,说本宫不公,不能一碗水端平。”

这让已经有点昏昏欲睡的童简鸾瞬间清醒了神智,两眼立刻爆发出精光,支起自己没有骨头的上半身,心想,来了来了,重头戏终于来了!

李怀素不能以下犯上,便阴着一张脸点头,看上去略带点不情愿。

韩彤让身边的紫烟将茶端过来,交由李怀素。

李怀素摸到茶杯的时候,手明显哆嗦了一下,那茶杯滚烫,热气缭绕,氤氲双眼,里面水的温度可想而知,李怀素作势就要松手。

“妹妹可莫要烫着手了,听闻妹妹箜篌弹得一等一的好,这手若是被烫着了,陛下可要心疼死了。”韩彤阴阳怪气道。

似是被韩贵妃的话激出了倔强,李怀素深吸一口气,将那盏茶端起来,恭恭敬敬的朝韩彤行礼,半分差错也叫人揪不出来,韩彤下巴微昂,得势模样十分明显。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紫烟的手动了一下。

李怀素打了个趔趄,摔在地上,杯子顺势摔在了韩彤手上,滚烫的茶水就这样浇在了韩彤的小腹,叫她一下子惊的站起来,手顺势扬起就给了李怀素一巴掌,把她扇的倒在地上,脸上直接肿了。

“贱婢!竟然如此谋害我与皇子!”韩彤支撑不住又倒回椅子上,下 面一阵疼痛,她一手摸着小腹,厉声喊道:“好痛!紫烟,快去传太医!”

李怀素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大约没想到会出意外,自己竟然失手,立刻就要爬起来到贵妃面前求饶,再也没有方才的牙尖嘴利与嚣张,“娘娘,臣妾不是有意的,方才臣妾只是站不稳,求娘娘宽恕!”

她势头这么弱下去,倒是让韩彤涨了点士气,眼睛一转,直接想到将惠嫔从云中打到泥土里的法子。

戕害皇家子嗣,这罪名谁也没有办法给她开脱,也就索性不再和李怀素说话,而是一心一意喊起痛来,“啊……来人……好痛啊……陛下……”

紫烟脸上带着焦急:“快去着人通禀陛下,就说娘娘快要生了!”

老嬷嬷这时候也顾不上平日里和紫烟争宠的势头,找了人将贵妃抬进屏风之后的软榻上,又扭头厉声对李怀素道:“竟然惊扰了娘娘和小皇子!便在这里跪着反思,等着陛下治你的罪吧!”

她惯来喜欢狐假虎威逞威风,这次也是看到自家贵妃不喜欢眼前这厮,且她着实嚣张,让贵妃娘娘动了胎气,罪过不容饶恕,陛下便是再护短,也不会追究这点,所以过了嘴瘾。

李怀素脸色苍白,泪水涟涟,神情仓皇。

一众人兵荒马乱,请太医的请太医,叫皇帝的叫皇帝,竟然没有人再关注什么百花宴,又因为无法上前表示关心,便找了措词告辞。

太医先到,到屏风后边给贵妃诊脉看情况。

皇帝很快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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