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下——乔牧木
乔牧木  发于:2016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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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怪我命长,用这个理由拒绝我。”童简鸾心又酸又苦,“这是我能控制的吗,况且这天底下的人,和他一般的有多少,和我一般的又有多少,我无族人,难道千秋万代就做这孤家寡人?”

乌龟方才被童简鸾掀翻进水中,在水面下沉沉浮浮又沉沉,这会儿又凭借浮力上来,只可惜肚皮朝上,怎么也翻不过来。

“真是蠢透了。”童简鸾看着那只乌龟,好像看着容玖。这般模样,不知道是在骂乌龟,还是隔着乌龟骂容玖,亦或者根本就是觉得容玖就是一只乌龟,两只一起骂。

绿皮乌龟很无辜的继续翻腾,期待翻身奴隶做主人的一刻,只是恶人在身旁,它今日怕是要折在这人手里了。

于是它聪明了一回,四肢缩回壳子里,静静的装死。

“不是说千年乌龟万年鳖?”童简鸾撸起袖子把乌龟给捞出来,转念一想,难道自己只能和一只乌龟共度此生?

但唐诗都说了,此情若是久长时,又何必朝朝暮暮。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才是正经吧。

“小王 八 蛋,”童简鸾戳了戳乌龟的腹部,笑的贱兮兮,“你拉我上贼船,自己还想上岸,做梦去吧。”

就算你死了,我也记得你,同样,我也要你记得。

谁也别想逃。

童简鸾拎着一只乌龟回到屋子里,找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一句“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然后把纸条贴在龟壳上,最后用一只食盒装起来小乌龟,出门叫个小黄门把这个食盒送给容玖。

“这里面装的东西贵重的很,你莫要随随便便打开,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便是我不找你,九千岁也会为你是问。”童简鸾吩咐道,“若是此间出了什么动静,也不要惊慌,这东西大补,是我特地给九千岁找到的,九千岁问起,就说这是我的心意。”

那小黄门近来被吩咐好好照顾院中之人,任何吩咐都不得拒绝,一月有余闲的发毛,这会儿有正事可做,又是去见九千岁,兴奋的不能自已,口中不停的重复“定不负贵人所托”,然后屁颠屁颠的去送东西了。

童简鸾东西送出去,潇洒的转身回去,想着什么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容玖想赖也赖不掉了。

不对,童简鸾忽然想到,霸王硬上弓和生米煮成熟饭是两回事,以他现在的武力值,根本打不过容玖,到时候只能下药,容玖性子这么倔……

但俗话说了,烈女怕缠郎,况且吃了就跑的是容玖,他到底在忧虑什么?

童简鸾朝着床上一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痛的要命。

如果一件事想的头疼,那就暂时不要想他,索性两人来日方长,又何必争这一时半会儿,童简鸾拉过来被子一盖,睡觉。

然而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登基为帝,容玖请缨,驱逐犬戎十八部,且血洗匈奴王庭,再不能来犯,犬戎匈奴献降表,归属朝廷,然而他的大将军却再也没能回来。

终归是:塞上牛羊空许约,烛畔鬓云有旧盟。(出自《天龙八部》)

童简鸾活生生被吓醒了,鬓角全湿,眼中有东西流下来。

那是他的眼泪。

梦太过于真实,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分清现实和梦境究竟哪个才是真的,正如他穿越回来这么久,根本不知道究竟这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梦醒之后他仍是在那个卫生间的马桶上坐着,再也找不到那个青色的影子。

他不顾更深露重,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就要往外奔,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在梦里他也要求得圆满!

童简鸾御使轻功往容玖的小院狂奔,皇宫重地,本来暗卫无数,没有他这般放肆的理由,只是在前一段时间皇宫暗卫的清 洗,让那一部分忠于皇帝的暗卫下台。

之后换上来这一批,是容玖早就看好并且忠于容玖的人,容玖早已将该遵守的条条框框告诉了这些人,童简鸾在免检名单中,所以才能这么放肆。

这也是容玖为什么要将蓝长钰光明正大的搞下来的原因,因为这一出戏,一石三鸟——

第一,皇帝身边的暗卫被换下来了,原因不仅是办事不利,更有和朝臣勾搭的缘故,蓝长钰贪墨这么久,用钱打通了不少渠道,和宫中的牵扯,超过了明德帝的想象,容玖设这样一局,就是给明德帝一个不得不换下身边一些人的理由,这样一来,铁桶防范,也会松懈。

一个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其上最低的木板,明德帝从不信任他人的个性,注定了攻破他的方法,需要从这里着手。

第二,兵部侍郎和兵部尚书站在了蓝长钰一队,他们究竟有没有贪墨,值得商榷,只是容玖要他们有这个罪名,将他们撸下来而已。春闱之后,皇帝会发现沈良弼是文武全能的贤才,容玖希望,到时候他会被安插到兵部。

至于沈良弼究竟对容玖有多忠诚……那便看沈良弼对李怀素有多少情了,容玖身为司礼监首领,领衔二十四衙门的头头,后宫的事,自然也耳聪目明,哪怕开条通道给明德帝戴一顶绿帽子,也不是问题。

第三,一个人第一次杀人,或许会手抖,但第二次,便不如第一次震撼,蓝长钰案,只是一个开始。京城平静了二十年,各大世家蛰伏观望了这么久,早已蠢蠢欲动,那张结成的网,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巨大的冰山只是浮出水面一角,然而那一角,便足以让明德帝警惕,进而拔剑,最后来一场血洗——然而这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容玖躺在浴桶中,将自己的头靠在木桶边缘,再怎么权倾朝野,他也只会住这样一间屋子,躺在这么大的一个桶里,洗这样一个冷水澡。

屋子的角落尚有蜘蛛在结网,每一年似乎都这样勤奋,容玖并没有轻易将那张网给捅破,最早寂寞的时候,他甚至旁观过蜘蛛吐丝结网,然后猎捕苍蝇或者蚊子,将那些东西黏在蜘蛛网上作为食物,慢慢的去吃掉。

蚊子吸得人血,蜘蛛吃的蚊子,那便可以说,蜘蛛食得人血。

这蜘蛛不知道会被什么东西吃掉,因为每一年的蜘蛛都会有所不同,然而吃掉蜘蛛的东西,终有一日会被人吃掉——人无所不吃,他们连人血都不放过。

容玖在漫长等待的时光学会了结网,然后将一些人当做猎物,粘在这网上,之后再一举除掉。在那之前所有的等待都不是白等,因为他知道终有一日会赢,并且赢得漂亮。

因为他是容玖,他是庄家。

容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隔空捞过来一条宽袍,遮住木桶,神情看似休闲,身体却已经做出了警惕状。

“笃笃”敲门声响起,“千岁爷,童贵人遣奴婢过来送东西。”

容玖挑眉,淡淡道:“放门口吧。”

“……是。”那人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退了回去。

容玖从浴桶中出来,将腰带束好,才施施然往门边去,还听到门外有什么在撞门,撞得哐哐响。

开门看到食盒,掀开一看,一只乌龟被困在其中团团转。

旁边有小纸条掉落,拿起来一看,鬼哭神嚎的字体。

容玖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能看懂那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是么?你是曾经拥有,于我而言却是生命的全部。

爱也好,恨也好,容玖的一生,如果用三个字形容,那就是童简鸾。

再无其他词可以形容他的一生,生而为这个人,死也为这个人。

那只乌龟蹬着它的龟眼,看着和自己壳子颜色相同的物种,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亲近,开始“翻山越岭”朝着容玖前进。

“是说我像乌龟么?”他面无表情的想,“当乌龟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没有那个命。”

他捏住小乌龟的尾巴,拎着小乌龟进门。

可怜的小乌龟,尾巴一天被人拎了两次,生活变得天翻地覆,之后更是被容玖的恶劣给惊呆了,因为容玖把它扔进了自己的浴桶中,然后叫人把这个浴桶放在院子里。

乌龟本来在更大池塘游动,却从此被困在木桶中。如果它知道自己一时兴起去攀池塘的边缘,造成了今后的孽,不知道它那天还会不会伸蹄子。

如果它会说话,或许会骂自已一句:叫你手贱!

乌龟送来没有多久,乌龟的主人就来了。

童简鸾披头散发的样子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笑,但他的动作一点不可笑,天底下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九千岁的门,被他一脚踹开,然后拉开嗓门喊:“容玖,你出来!”

容玖当时正在换衣服,闻言并没有慌着出去,而是不紧不慢的继续穿衣服,童简鸾风风火火,没有等小院主人的允许,直接冲进了房门,看到了春 光 乍 泄的一幕,没有及时堵上眼睛,而是贪心的瞪大眼睛看。

容玖从得了富贵权势之后就开始养身体,脸长得好,皮肤白皙,一头墨发,眼睛细长,桃花长相,如果不是进了宫,他这个模样,早就可以说是世家一等一的美男子了。

“还看。”容玖已经穿好衣服,走到他面前,没好气的吐出两个字。

童简鸾油嘴滑舌道:“长得好看,自然是叫人来看的,不看才是罪过。”

“那你穿成这样,在皇宫里乱跑,也是造福众生了?”容玖才不吃他那套,“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暖被窝。”童简鸾理直气壮。

容玖直接回绝:“别想。”

第66章: 逆旅

“你必须负责!”童简鸾振振有词,“你先咬的我,你先亲的我,你今天下午还睡的我,到现在你居然拒绝我给你暖被窝,你知不知道,吃了不给钱叫吃霸王餐,吃霸王餐的,人人喊打?”

容玖看着他,墨色的瞳孔看起来无波无澜,好像童简鸾在自顾自的唱一出只他一人的戏,并没有观众,也没有同伴。

童简鸾却被他这样的眼神给震撼到,并不是因为畏惧,而是那眼睛中包含的怜悯,好似容玖在可怜他,这让他恼羞成怒,然而童简鸾本就是遇弱则强,遇强则更强的人,他梗着脖子,硬气道,“你现在只有两个答案,第一,跟了我,第二,主动跟了我。”

容玖依旧八风不动。

童简鸾怎么会放任自己一个人在感情中挣扎呢?他急中生智,蹲下身把那只乌龟拎起来,怀揣恶意的嘲讽容玖:“你知道王 八和王 八蛋的区别吗?”

容玖本来不准备理会他,让他冷静一点,然而此刻却被他神来一笔给惊到,遂开口,声音有点嘶哑:“什么差别?”

他确实没有想到。

“王 八没有蛋,王 八蛋有蛋。”童简鸾咬牙切齿,“别让我觉得我爱上的是一个王 八,你没那个命,好好爱我吧。”

他说完,一把抱住容玖,把他的下巴放到自己肩膀上,两人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听到空气中童简鸾的声音在震动,带着点闷闷,却又固执的味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有水滴打在树叶上,滴滴答答的声音,两人站在屋檐下,这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变色,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可以挤出水来,不过片刻,刚才的滴答声连成串儿,哗啦啦的。

院子里的池塘荷叶被打的支撑不住,倾倒在水面上,雨滴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往周围扩散,宛如容玖此刻的心,将童简鸾分而食之的想法愈发的深沉,“我不是怕你,只是怕控制不住我自己。”

这句话声音轻微,溶在雨声,童简鸾只能听得个微末,想要去捕捉,耳朵侧向容玖,声音里带着疑问:“你说什么?”

容玖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耳垂上,力道之足,简直恨不能把这只耳朵咬掉,吞入肚子里,这样永远也不会患得患失。

童简鸾被他咬得想要缩脖子,然而为了获得自己的答案,他没有这么做,忍痛承受容玖的啃噬,嘴上讨饶,“轻点轻点,耳朵都要被你咬掉了……”

“咬掉了更好,”容玖眯起眼睛,“这样以后你想听什么话,我说给你听,反正你耳朵在我肚子里。”

“你真重口。”童简鸾把自己搁在容玖身上,懒洋洋道,“你这是同意了?”

“不然呢,被人骂王八没有蛋吗?”容玖反问他,隐去一句有蛋没有蛋你以后就知道,此刻却不说给他听,“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来约法三章吧。”

“好。”童简鸾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的解决,现在有了媳妇,媳妇要开始立规矩了,自然要听媳妇的话。

“第一,别后悔。”容玖慢慢道。

“这个自然……”童简鸾不假思索的就要应允,被容玖毫不留情的打断,“我说的这个别后悔,期限是一万年。”

童简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容玖有点可爱。可爱?想到这个词他自己如遭雷噬,全身焦麻,“谁来监督呢?”

容玖拿他那双瘆人的招子看着童简鸾,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监督老不死呢,难道拿脚下那只乌龟去监督吗?

可惜乌龟不能口吐人言,否则一定口吐白沫翻绿豆白眼证明自己无甚才能,不足担此大任。

童简鸾咽了口吐沫,“第二呢?”

“别恨我。”容玖幽幽道。

这话从何而来?童简鸾失笑,“怎么会,我爱你还来不及。”

容玖露出一个笑,眼睛弯弯,嘴角勾起,却丝毫不妩媚,反而有种薄凉的味道在其中。他抬起手,缓缓从童简鸾的的尾椎升至乌发,“第三我并未想好,不过我想你会允诺我以后再说,对不对?”

童简鸾居然就这么签下了丧权辱国的条约,“好,反正我们有很多个以后。”

容玖没有回答,手放在童简鸾的肩膀上,直接把他拽进雨中,吻住了他。

这吻并不温柔,带着蹂 躏和啃 啮,容玖像是恨不得把童简鸾拆骨入腹一般,撷取他的舌头,扫荡他的口腔,童简鸾感觉自己嘴巴都痛,活像是给人做了什么一样。

他心中好不容易分出一丝清醒神智,却想着,容玖这是憋坏了吗,在他身上把以前失去的都给找回来……可也不能这么用啊,竭泽而渔、杀鸡取卵是要不得的。

他想教容玖如何温柔的去接吻,告诉他正常的感情是怎么来的,于是试着小小的推开容玖,然后反客为主——只是情况并不总是由他来做主,容玖看着瘦削斯文俊美,比正常男人少了点东西,然而身为雄性,却比大多数人狠厉,决绝,还有隐忍和蛰伏。

因为他刚才试图去推开容玖,结果被容玖反掣肘,卸去双臂的力量,两条胳膊变成了软面条垂在身体两侧,他这才发现容玖有点过了。

他拿头去撞容玖,想让他清醒点,容玖已经放开了他的唇角往下蔓延,“容玖,停一停,你弄疼我了。”

容玖双手掐着他的腰,将他放在了院中一个木架子上,这样童简鸾便成了从高处俯瞰容玖的情形,看到了他眼中燃烧的疯狂,好像冰块中燃烧起了火,怎样都颠扑不灭,让童简鸾有点心惊胆战,第一次感到害怕。

他眼睛通红,雨水也冲不走。

“你弄疼我了,阿玖。”童简鸾用从未有过的温和声音对容玖说话,“我胳膊被你弄脱臼了,帮我装上去吧。”

容玖打了个寒颤,看到童简鸾嘴角已经溢出血,凑上去舔了舔,将那血丝舔干净,又沿着童简鸾的嘴角往上,将他眼角的那些水滴也给吸允,那像极了童简鸾的眼泪,在童简鸾又痛又快活的时候给他把胳膊装回去,童简鸾失声叫了一下,还没开口,声音就被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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