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上——乔牧木
乔牧木  发于:2016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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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那时候他知道自己只是想想就行了,有多大权力,就有多大义务,更何况华夏共和国稳定的很,不是他一个小人物就能撼动的。他能做的就是到了一定层次,然后将利益分一杯羹。

“你在想什么?”容玖那张俊脸突然凑近他,饶有兴致的看他沉思。

“你心中的理想国是什么样?”童简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海清河晏,天下太平。”容玖做了个无奈摊手的动作,“然后我继续当女干佞。”

童简鸾就静静的看着他说瞎话,并不戳穿他。

他这样的人说自己想继续当女干佞,童简鸾举双手双脚不相信,“那你还撺掇我?”

容玖懒洋洋的拿他说过的话过来堵他:“像你这样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英俊潇洒、相貌堂堂、文武双全、雄韬伟略、谈吐不凡的人,自然是要敢为天下先的。”

他说着从左手边拿出一本看起来破烂不堪的手册,直起上半身,塞到了童简鸾怀里,然后拍拍他的胸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相信咱们心有灵犀,你会对这个感兴趣的,所以便赠予你看。作为报答,叫我咬一口就行了。”

他说罢不等着童简鸾同意,直接扒开他衣服在他锁骨下面靠近心脏的地方咬了一口,还很色 情的吸 允了两下,童简鸾被他咬住之后动也不能动,像是被施了妖法一样。直到容玖松口,他才来得及对容玖怒目而视:“你当我是你的召唤兽吗?”

容玖眨眼,“召唤兽,那是什么?”

当然他其实对答案没有兴趣,童简鸾无论是他的什么,总归是他的就对了,是什么无所谓。

马车畅通无阻的在宫中横行,天底下也就这么个人敢这么横行霸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他看到容玖的侧颜,便觉得卧榻之侧这人,虽然嘴上说着做女干佞,心中实则对此不甚在意。无论容玖怎么表现,他都觉得那不是真实的他,随时随地带着面具,就如两人第一次相见,他并未以真实面目出现一般。

“玖爷,你什么时候进的宫?”童简鸾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我八岁入宫,到今天已经一十九年了。”容玖抬手拉了一根线,车厢上露出一个窗口,外边的景色映入童简鸾的眼帘。

第40章: 算计

白日的皇宫与夜晚不尽相同,一则光明正大,富丽堂皇,朱色宫墙,飞檐翘角,让人心生敬畏;而夜晚的皇宫,那些白日里的颜色卸去,只剩下黑魆魆的高墙围困,飞檐变成了奇怪的形状,只叫人汗涔涔,反倒是觉得这里像囚牢。

庭院深深,囚了所有人的一生。

雪又在下,宫人们在忙碌着点灯,橘色映照长巷,积雪让夜晚看上去也没有那么黑。

容玖叫停马车,又扯了一根线,车辕处出现一座小楼梯,他率先下去,童简鸾不好继续在上面腆着脸坐,虽则他是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但客随主便,宫廷重地,还是跟着这位位高权重的贵人好。

长巷很安静,静的只剩下他和容玖的脚步声,踩在雪上,咯吱咯吱作响。

“我八岁入宫,走的就是这条路。那也是个冬天,比今天冷的多,衣物避不了多少寒冷,当一个小黄门,偏偏那年因为腿上受了伤,没有及时得到医治,最后落下了病根。”容玖说话声音很平静,好像话中说的并不是他自己一般。

他们这样的人,总要将自己的荣辱羞恼藏的极深,哪怕被折辱,也要沉默以对,碰见心胸狭隘喜欢迁怒的,还要平白经受打骂,随时都有头点地的危险。

说到腿伤,童简鸾想到他教自己武功的时候,那个不小心的踉跄。

“从内侍黄门高班之流,一路到如今执掌司礼监,原来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容玖的语气有些感慨。

“天下间像你这样年轻这样有作为的,再没有第二人了。”童简鸾从心底深处佩服他,这放到现在,就是一个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人,已经做到国家主席的秘书了,还不止这样。

容玖还手握实权。

“有什么秘诀能传授吗?”童简鸾发觉气氛有点沉重了,便想说一些轻快的让容玖不那么郁郁寡欢,虽然他看起来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前面就是我的居所,你先在里面休息一下,我还要去一趟御书房。”容玖微笑回答,不再提这个话题。

容玖住的地方并不华丽,相反,看起来简单极了。这是一个普通的小院,院内有两棵树,一棵是桂花树,另一棵也是桂花树,区别是一棵树下有石桌石凳,另一棵树下空空如也。

屋子则是里外两间,一大一小,外间用来处理公事,内间用来睡觉。只是童简鸾躺在容玖的床上,才发觉这里的玄机,这张床实在是太其貌不扬了,但躺上去,就很想睡觉。

容玖看他在自己的屋子里游刃有余,也就不再管他,而是前往御书房。

他需要处理蓝大将军的事情。

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容玖手上现在握着一项情报,这是他今早收到的,而明早,皇帝的探子大概就会报上来。

当然利用时差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至少比早上起床对付看不见的晨 勃要简单。

西蜀帝国率兵来犯,大概不多时,就要到西南伽蓝岭了。

容玖心里很清楚,这次皇帝大概要给蓝长钰一个机会,让他“将功补过”,毕竟北疆一战,蓝长钰搞得帝王脸面无光,而直接放苏谢去,也不可能,皇帝对于年轻将领,向来是不信任的。

尤其是苏谢是异军突起,三年前跑去从无名小卒做起,到千户时有了这成名一战,封了苏谢小侯爷,已经是皇帝最大的恩赐了。

所以他还要让蓝长钰去,因为蓝长钰用的顺手,他也要施予蓝长钰一份“君恩”——当然前提是他不知道蓝长钰故意输了这一仗。

容玖会用事实“告诉”皇帝这件事,明德帝篡位称帝,所以对身边的人都带着一种质疑,他子息单薄,一方面是因为喜欢炼丹,不近情 欲所致,另一方面,未尝没有心忧儿子到时候反了他这个老子的缘故。

苏家有出了名的四千金,本来苏谢没有出名的时候,陛下已经定下了苏家老三当太子妃,现在苏谢领了兵,那就不一样了。

外戚专权连影子都没个,皇帝就已经默默上心了。

容玖到御书房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内侍看到他的时候纷纷行礼,瞧都不敢瞧这人一眼,容玖也如入无人之境,从推门进去,整理皇帝案头的奏折,将奏折的顺序给排了一下。

放奏折的顺序,那是有讲究的,这和人的心境也不无关系。他放在上头的奏折,是青苗案牵连出来的一桩事。

如今在搞青苗案的,正是年岁尚未至不惑的穆青石。

穆青石如今领左相之位,最喜欢搞的就是这些改 革,是一位实干家,想法很新颖,干事很利索,把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全部得罪了个遍。这次因为他治下不严,有一人较为激 进,干事的时候,把人给打伤了,被言官给掺了一本。

穆青石没找其他人说情,而是找了容玖;容玖之所以应下这件事,不为其他,只因为穆青石是今年科举的主考官,而且他身后有泰陆书院的影子,容玖需要这股力量。

言官出泰陆,读书人的嘴巴,有时候比毒箭还要厉害,容玖自己不需要什么清誉,但需要给童简鸾铺好路。

于是这封奏折,就放到了第一位。

第二本,是礼部奏呈太子选妃问题,给皇帝的名录,其中有蓝元笙的名讳,这是韩夫人走关系走出来的。

这位韩夫人真是不遗余力的拖后腿,容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给她洗脑过,不然为什么这么脑残?

当然这些词汇,全都是童简鸾给他科普的,童简鸾同学的语文水平,那还是很高的。

之后就是一本不疼不痒的弹劾,弹劾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蓝大将军。当然比起正经的弹劾,比如贪污受贿啊,比如逾了礼制啊,就显得清粥小菜,不疼不痒。

因为这位御史弹劾的,是蓝大将军的结亲家问题。

也就是韩家和蓝家的亲事。

话说别人的家事也要弹劾,那言官也有点闲的蛋疼的意思,但韩寿年的姑姑有一位是贵妃,蓝大将军又是个带兵的,这就显得有点意思了。

不过这正是容玖挑出来的奏折。

关键问题是,这一晚皇帝将会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贵妃有喜了。

容玖并非算无遗策,很多事情他算不出来,也不能提前预知。但关键在于,他可以制造假象。

相比于被动解决,他更倾向于主动出击,让别人接招。

贵妃有喜了,贵妃为什么会有喜?那还不是他给搞得。

当然他没有给皇帝戴绿帽子的意思,他只是给贵妃平时的吃食里,加了点东西,最后有假怀孕的迹象而已。

第41章: 打狗棒法

这件事在丹青宴之前就已经开始动手,那句形容蓝元笙的“堪当国母”,自然也不仅仅是无的放矢。

贵妃有喜,如果是皇子,那将来定然要竞逐皇位,这就像是养蛊,无论毒虫愿不愿意吞噬或者被吞噬,都不得不在这两条路里选择一条。

蓝长钰只效忠于皇帝,他也知道皇帝疑心于他,只是家大业大,总不能学范蠡泛舟湖上,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于是他选择了卸下兵权,这次败仗便是他的谋划,为了让他的一个心腹接替他的位置,只要他不交出将军令,哪怕解甲归田,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容玖面色依旧,只是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显示出他此刻心情很好。

这位心腹在当年一战中替蓝长钰挡过一箭,差点死掉,之后醒来便一步一步在军中树立了威名,颇得将军看重,甚至将自己的儿子交由这位心腹管。两人相识于微末,堪称刎颈之交。

刎颈之交,要的就是割断对方的脖子。

他将袖中的那封奏折压在案底,神色如常的离开御书房,前往炼丹房。

路上遇上何保保,两人错身而过,连声招呼也没有打。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人关系一定冷到了极点,也就没有看到何保保塞过来的一张纸条。

“炼丹失败”

容玖转弯前面色还轻松,在拐了一个弯看到炼丹房的牌匾时,面色已经变得凝重起来。

另一个拐角有宫人过来,是韩嫣身边的近侍。

容玖比他快了一步。

明德帝的脸色并不好。

上次服食丹药之后,他的身体感觉比原来轻松的多,甚至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本来应该再接再厉吞服,这样会加强原来的药效,结果谁也没想到,这次竟然失败了。

“张仙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德帝一脸阴沉的看着那铜鼎。

张老儿看了看外边的天空,摇了摇头,“陛下如今的气运被宫中贵人借走了,小老儿也没有办法,为今之计,只有等他下一次可以取血的时候,再行炼制了。”

“气运被借走了?”明德帝眉头一皱,“仙师,此话何解?”

“贵妃有喜呐。”张仙师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缓缓说道。

明德帝脸上并无喜色,张仙师察言观色,没有再开口,只是安静的打坐,鹤发童颜,倒真有如仙人。

明德帝也穿着一身道袍,他如今脸庞瘦削的很,颧骨凸起,长期在炼丹房不见天日,使得如今他看起来眼神阴鸷,颇为瘆人。

容玖便是这时候来了,他的脸色很是苍白,行了个礼起身,“陛下。”

明德帝这才从刚才近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状态中出来,“是容玖啊,什么事?”

“明日除夕,恰是月底的日子。奴婢想问陛下,前些日子的折子,今日批么?”容玖声音带着一点虚弱。

“陛下,下次药成,也要到下个月了。”张仙师缓缓道,“修道贵在心诚,不必时时刻刻守在丹炉旁边,反倒是乱了心神。”

明德帝点点头,“仙师说的是,朕正有此意。”

容玖感觉到有人靠近,便低声对明德帝道:“陛下,奴婢前些日子得到一些消息,想说与陛下听。”

韩贵妃的近侍就在这时候到了,急急忙忙的敲门,甚至不顾礼仪的进来,满脸春风,声音带着喜悦:“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有喜了!”

自古天家人,母以子为贵,韩贵妃等了二十年才等到这个孩子,心情的喜悦简直要爆炸了。毕竟现在后宫不充盈,陛下因为喜欢修道,薄情寡欲,一年后宫临幸不到十二次,韩贵妃上一次得召也是三个月前了,那之后皇帝三个月没有近女色,她没想到她居然成功了!

所以她得意忘形了。

那内侍说完之后跪在地上,本以为皇帝会很快叫他起来,然后让他带路前往贵妃的寝宫,没想到跪了这么久,都没有声音。

内侍全身已经在冒冷汗了,他此刻心里已经将自己抽了好几十巴掌,贵妃得意,连带他都忘了礼仪,甚至忘了现在那孩子其实什么都还不是,他感觉自己的头已经保不住了。

他满心悔恨。

“容玖。”皇帝的声音响起。

“在。”

“着人按照贵妃的礼制把赏赐发下去,让贵妃好好养胎。”明德帝不带个人感情的声音响起,“起驾,朕要去御书房。”

“诺。”容玖起身,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内侍。

皇帝没有叫他起来,他就不能起来,在这里跪到死,也是轻的。

皇帝的撵车就在门外候着,明德帝上去之后对容玖道:“你也上来吧,省却些力气,朕看着你最近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

与帝同撵,天大的荣幸。

容玖不会忤逆天子的意思,顺从的踩着别人的背上去,跪坐在皇帝旁边,悠悠道:“臣最近在查一件事,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一时忘了。”

他这时自称臣,便是以锦衣局首领的身份向皇帝汇报工作来了。

“什么事这么重要,连身体都顾不上?”皇帝蹙眉问。

若是寻常大臣听了这句话,指不定要涕泗横流,要结草衔环来世做牛做马以报皇帝,这么体贴的皇帝,真是提着灯笼也找不到。

容玖倒不至于感动,毕竟皇帝盯着的是他的血,而不是他这个人。如果不是张老儿说不可能通过换血达到目的,他觉得皇帝说不定会把他这个人先放血,然后再蒸着吃掉。

自古帝王最大的梦想,便是长生不死,他就是那个最大的药引,至于成为药引的原因,与童简鸾不无关系。

“事关重大,臣也不敢妄断,这也是臣今日来问陛下的缘故。”容玖柔声道,“陛下请容臣打个小小的哑谜,这事不宜早说,臣等陛下瞧完今日的奏折,再说与陛下听。”

容玖身为最知情知趣的内侍,在明德帝身边服侍了近十五年,他倒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不允许,况且容玖话里有话,事情看起来比较重要,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容玖问及明年的春狩日,明德帝说一切交于他准备便好,哪些人来哪些人不来,他心里有数就好,只是今年与去年不同的便是要带太子前往,各世家子弟也要一并前往。

容玖一一应下,知道皇帝这是要观测太子与各世家子弟的情况。

御书房皇帝看了那些奏折,左边的是所有奏折,右边的是容玖挑出来的比较重要的。皇帝从左边随手抽了几本,随手扔到一边,便开始看右边的奏折。

他也是随手抽的,恰好抽了容玖悉心准备的那几本。

人的行为,哪怕看似漫不经心,其中也能找出规律来。明德帝疑心所有人,自然容玖也不可能得到全部的信任,只是容玖观察这人近二十年,自然明白这人的所有习惯,然后潜移默化引导,便能凌驾其上而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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