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上——乔牧木
乔牧木  发于:2016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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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死癞皮狗继续拱了拱他的脚,因为年龄有点大,有点掉毛,结果拱了张天师一腿毛。

“不安好心的狗!”他骂了一句。

——

容玖脸色苍白,然而走出去之后他便又恢复那不可侵 犯的高贵模样,将手腕转向内侧,那道伤疤便没人能看到,只是这次还是失血过多,需要养不少时间。好在童简鸾回来,他不需要耗费自己的元气,否则长此以往,他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下一刻不倒下。

他不能倒下。

回到宫中属于自己的院子,他掩上门后坐在贵妃榻上,也只有没人的时候才能露出稍许疲态,下一刻,也许下一秒,只要周围有声音,他便会武装起自己来,成为那个盛气凌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大女干佞。

他在想那个前太子旧部的刺客,想到这件事已经捅到皇帝面前,还顺手插了他一刀,给皇帝上眼药。

“太子旧部?”容玖摸着自己手指上那枚玉戒指,好似自问自答,“二十年了,冬眠出来的旧部么?”

二十年前身死只余一血脉尚存,哪里有什么旧部。

——

童简鸾在羊良舍看剑。

剑是好剑,还是一对,正是出名的挚情之剑干将莫邪,刀身锋锐,童简鸾拔下来一根头发,放到上面,轻飘飘的,落在刀锋之上就断了,吹毛断发的好剑。

只是拔 出来莫邪,却发现莫邪剑身磕了一个口子。

是什么剑能把莫邪砍成这样?

童简鸾忽然想到了倚天剑屠龙刀,刀剑相砍,然后出来了九阴真经。

只有针锋相对的好剑,才能在上面划出痕迹,也才有可能落下口子。这样一对挚情之剑,谁拿到都会好好欣赏,然后想起干将莫邪夫妇当初铸剑时候的传说,所以根本不会去试探彼此的情谊——

童简鸾手握两剑相击,发现果然干将能把莫邪给撞出这样的痕迹。

他拿起剑鞘,本来准备装回去,结果发现剑鞘边缘有纸屑的痕迹,往剑鞘里看,结果发现一张纸,贴在剑鞘内壁,不假思索的抽 出来,展信一看:

“致童书桦:恭祝蓝长钰、童书桦结为连理,赠剑一对,愿百年好合,琴瑟和鸣,容明皇留。”

字迹清隽,是行楷字体,若按照字如其人言,可推原主人应该是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哪怕在这一方纸片上,也能收放自如。

这个名字念出来,便让童简鸾有一种亲切感,好像血脉传承,哪怕从未见面,只要靠近,血液便能形成一种磁场,彼此共振引发共鸣。

这人应该和这具身体有关系。

但为什么这两把剑会出现这样的断口?童简鸾不由得想到童书桦出家为尼,而蓝长钰在战场杀人无数,这对当日的新婚夫妇如今几乎形同陌路,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谜题越来越多,童简鸾反倒不急了。

他将剑放下,金银珠宝一箱箱的看过去,很有满足感,这种不劳而获的快 感简直让他有点小兴奋。

钱财这种东西,没人嫌多,毕竟要正直的对待自己的欲 望。

不过只是看了一小会,童简鸾便移开了眼。

这些不过是韩彤的私库而已,八箱东西,加起来估计不到十万两银子。而童夫人本人是没有多少钱的,她的库房里放的大多都是画轴,还有一把箜篌,一对剑,除此之外,金银是全无的。

童简鸾展开那些画轴,发现无一例外是山水画,落款皆是容明皇。

童简鸾学过画,自然看得出好坏。这画画的人几笔点出神韵,剩下全部留白,提笔堪称大胆,最后确实神来之笔。

剑是这人送的,画是这人的,童简鸾简直要怀疑童书桦是不是暗恋这人,不然留这么多这人的东西做什么?

直到他打开最后一卷画轴,发现那居然不再是山水画,而是人物图。

里面的女子白衣银枪,身着男装,座下一匹雪白神骏,眉目间全是英气,笑起来颇有傲视群雄之感。

落款这次也不是容明皇,而是律,旁边有一行诗:遡洄从之,道阻且长。

语出《诗经○蒹葭》,这句是讲一人看到水中央站着一位绰约美人,想要追求她,但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下面有新字迹给了注释:黄初元年。

黄初元年?

如今明德帝当政,年号天启,有承天启命的意思,而天启的上一个年号是正宣,是明德帝的老爹当政时候的年号,这个黄初,又是什么时候的年号?!

这幅画的年份不超过三十年,所以肯定是在正宣和天启年间,所以是有一个短命的皇帝,继位不到一年就死了,然后那年还是正宣年间么?

律明慧,律这个姓很少见,是太殷王朝的皇家姓氏,太殷王朝如今不到百年,行了三位皇帝,可以说是每个皇帝当政的时间都不短。

如今这位按顺序来说是第四位,在位二十年,热爱炼丹,成天想着长生不老,正在修他的皇陵,据说征徭役征了不少,想要修一座堪称天宫的地下皇陵,到时候直接飞升成仙,这就是鸡犬升天里的仙府了。

如今这位,真名是律明德……童简鸾已经根据线索,脑补的七七八八了。

第26章: 见色起意

这位律明慧应该是太子,然后继位,没到一年,就被这位律明德给打下来了,那不到一年的年号自然废弃,或者沿袭正宣年间最后一年的年号。

而当今天子除了宝亲王外没有兄弟,应该也是当年篡 位之后的事情,如今明德帝年号已经排到第一十九年,事情应该发生在二十年前。而来到这个世界后,便没有听到关于当年事情的只言片语,所有事情只能童简鸾通过一些零碎的线索推断。

二十年前,也就是自己快要出生的那年。

蓝长钰的这个永安侯坐的稳,和皇帝关系肯定打得好,自己身为侯府长子只有二十岁,想必蓝长钰那时候也不到三十,异姓封侯,从龙之功。

童书桦却认识前太子这位倾慕的佳人容明皇,容明皇送给童书桦新婚贺礼……

童简鸾脑袋阵阵疼痛,不欲再想下去。

到此为止吧,这些都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也不是他该知道的真相。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阿弥陀佛,童简鸾想,让我这个祸害流氓活千年吧。

虽然外边有守卫,童简鸾仍是四处搜寻了一下,试图寻找密室,藏匿这些东西。虽然知道烧掉没有痕迹是最好的,但那么好的画,千金难求,烧了未免太暴殄天物。

这么一找,还真给他找到了床侧的一个按钮,按了一下,床铺底下有响声,童简鸾弯下 身,发现他只能爬着进去。

这是谁设计的,要是能评价,一定给他不合格!

不过还真是方法,童简鸾拿出一颗夜明珠,怀抱画轴,周身裹了一张床单,然后滚到中间,去下面看了看。

中间是一座通往地下的台阶,台阶右下方的空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空无一物,童简鸾走上前去,发现桌面有烛泪的痕迹,而桌子前方有一滴血迹,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却又不是陈年污垢,像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身后忽然响起声音。

童简鸾差点叫出来,发现容玖悄无声息的站在他后边,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我只想找个地方放东西。”童简鸾讪讪道。

“放什么?”容玖站在台阶的高处,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倨傲,床板似乎被掀开了,有些许阳光透过窗牅倾泻进来,让他看起来有些透明,童简鸾简直要怀疑他有一天会融化在阳光中,在这样的人面前,他一句谎话也说不出来。

“放……放画。”童简鸾情不自禁的吐出真话,连心底的疑问也忍不住问出口,“你知道律明慧是谁吗?”

容玖一个飘忽间飞身至童简鸾身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道,“你还想好好活,就不要提起这个名字。”

这声音不带丝毫温度,但说话的嘴巴却暖暖的,童简鸾觉得自己耳朵一定有点泛红。

童简鸾被他捂着嘴巴,觉得挺幸福的,容玖身上没有什么脂粉气,平日里表现的更不像是一个太监,所以童简鸾一直当他是正常男人看待,毕竟这年头不是多了两个蛋蛋就叫男人,畜 生和禽 兽多了去了。

他占够便宜了,才发出“唔唔”的声音,示意自己听话,容玖便放下了自己的手。

衣袖拂过鼻翼时,童简鸾闻到一阵熟悉的桂花香。

他诧异的看着容玖,那目光中含着无数打量。

容玖将他身上的床单扯下来,拇指和食指捏着,扔到地上,这似乎还不够,搓了搓手指,觉得上面有灰,然后在童简鸾的衣襟上蹭了蹭,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摸到了锁骨,大约觉得触感还不错,在锁骨上海捏了捏。

童简鸾:“……”

他眨眨眼睛,仰头才能看清楚容玖此刻的表情,似乎这时候才发觉两人身高近乎差了一头,便索性道:“这件事我不会再问,不过我有个问题问玖爷,请玖爷务必回答我。”

公子小白从他的怀里拱出来,懒洋洋的看着容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一副欠抽的模样。跟他的主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双胞胎,只不过一个是人,一个不是人罢了。

打完哈欠,它便炯炯有神的看着容玖的胸膛。

容玖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眯着眼睛看着公子小白,大有它若是做出什么袭胸的动作,容玖立刻就能把它做成皮子和香薰烤肉。

“你问。”回不回答的选择权当然是归我。

“玖爷今年贵庚?”

“贰拾有柒。”这个问题倒是没什么,容玖爽快的回答,然后挑起眉头,似是想到什么,嘱咐童简鸾,“你还有几日就弱冠了,弱冠礼前日我会派马车接你入宫。”

童简鸾大大意外,“玖爷要替我加冠?”

“你的冠礼,自然是要我来办。”容玖说到这里,忽然以手掩口,不住的咳嗽起来。

童简鸾瞥见他手腕上的那道疤痕,伤的极重,疤痕重叠疤痕,旧伤尚未消失便又添了新伤,那一片都是刀的划痕。

这让童简鸾极为惊异,心又痛又难受,嘴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略带轻快地问,“玖爷权倾天下,是谁胆大包天,敢伤了玖爷?”

容玖淡淡一笑,“不过是权宜之计,不值一提。”

童简鸾决心回头想办法把这件事给查一下,不料容玖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道:“你无须操心,这件事回头自会让你知道。”

“那玖爷为什么不把这些疤痕除掉?”童简鸾知道容玖肯定能接触到御医,除疤的药膏应该有,为什么还留着这么多疤痕?这在他身上留着,便如美玉有了瑕疵,总是叫人心疼的。

容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角度,“自然是留着让人看的。”

童简鸾却是理解错了,以为这是让有心人看,或者让温香暖玉瞧着心痛,到时候心疼这位爷,想到这里,心中不小心打翻了醋坛子。

他这人爱装,心里越是难受,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只道:“玖爷又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容玖看着他的表情,眼角颤了一下,睫毛翕动如蝴蝶,知道童简鸾误会,却也不言明,心里一贯似是不动冰山,这时候却是地下岩浆动了动,叫这不动冰山都摇了摇,通身暖意融融。偏偏要加重童简鸾的病情,放下袖子,神色温柔,“没什么可委屈的。”

童简鸾心想,到底是哪个人入了容玖的眼?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是自己,但毕竟他和容玖认识的时间不长,再怎么自作多情,也不能自恋到觉得两人的交情能到这种地步。

就连他自认的一见钟情,也不过是见色起意,之后种种,虽然叫二人感情增进,但也没有一日千里。

容玖见他低下脑袋,神色黯然,反而开心,方才在皇宫的那些不快全部消散,他走到旁边的墙壁站定,在墙上画了个图案,墙壁咔咔响,最后形成一个狭长空格,容玖将童简鸾怀中的画轴一一拿来,放在空格中,最后一幅画不小心滑落在地上,骨碌碌展开。

赫然是容明皇那副画。

容玖看到画中人,眼前晃过很多画面,他定了定神,蹲下来将画卷起,从怀中拿出一根玉丝带,缠好之后珍而重之的放到了空格中。

那样子好像对待无上珍宝。

第27章: 鬼见愁

童简鸾心中叫嚣的怒意都要掀翻了他心中的王城,脑补了一出“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的狗血剧情,咬牙切齿。

容玖转身看他,假装没有看到怒意和陈醋,问他:“还有事么?”

“没事。”童简鸾恨恨道。

“冬园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容玖转而问他这个问题。

“我自有分寸。”童简鸾扯了扯嘴角,不意外容玖知道那日的事情,锦衣局又不是吃干饭的,知道这些理所当然,“恶人自然是要狗咬狗才对。”

容玖见他有了定夺,便不再过问。

这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童简鸾却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扔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便匆匆离开。

容玖点点头,没有送他,甚至连姿势都没动一下,仍旧面朝墙壁,目光定在刚才放画轴的那个空格。

童简鸾走到台阶最高处,往下看了一眼,看到他瘦削的身形,还是不忍,出言劝诫了一句,“宵衣旰食也不要忘了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容玖没有回答。

童简鸾呼吸一滞,心想自己真是不识抬举,别人说不定正在追忆似水年华呢,简直多嘴。

然而身后还是传来一句话,入了他的耳朵:“多谢。”

童简鸾离开。

容玖对着那面干巴巴的墙,笑了。

“就要让你气的肝儿疼,小混蛋。”容玖替他背负了那么多,又吃了这么多苦头,结果童简鸾到另一个世界,结果直接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回来之后不知底细,就对他媚眼全抛。不给童简鸾点难受,他自己难受。

他展开手掌,看到生命线那里比起魂牵那日做法时候又长了些,然而握拳的时候仍然没有露出线头,心里也不禁猜测,他到底还有多少时日。

现下看来,还有七八年可活,足够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童简鸾在外边游荡了一圈,好吃的好玩的全收,花钱如流水,才把心里那点难受给排遣干净。然后他自我反省了一下,发现自己钻牛角尖了,不管容玖从前想着的是谁,现在心里的也是他,那他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

童简鸾发现自己果然傻了,这时候天上一只鸟飞过,嘎嘎叫了两声,结果被旁边一只弹弓给射了下来,哐当一声掉在他脚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颠颠儿过来,把鸟给捡走了。

他目瞪口呆,公子小白探出脑袋,艳羡的看着那只鸟,童简鸾摸摸它的脑袋,低声道:“小白,我是不是跟这只傻鸟一样傻?”

小白咯咯了两声,舔了舔自己的爪儿。

“咱也去射小鸟,烤鸟儿吃去。”童简鸾扯了扯它的尾巴,毫不意外的发现小白发飙了,腿一蹬,踢了他一脚。

“居然还会使小性儿了!”童简鸾砸吧了一下嘴,最后找了一圈,发现没有弄弹弓的地方,倒是找到一家烤串,香味飘散,就在树下支了个摊,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他要了二十串,五串给小白,十五串给自己,太殷王朝有辣椒这种东西,所以他的是多放辣椒的,小白狼吞虎咽的把自己的那份吃完,眼馋的看着他,其实是看着那红溜溜的烤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丢人。”童简鸾又摸了一下貂头,“不能贪食,不能多吃。”

小白这下好像知道主人什么意思,愤怒的抓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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