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拟南芥
拟南芥  发于:2016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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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谭影坐在沙发上无聊的昏昏欲睡,谭斯航进卧室从橱柜里拿了一条毯子出来:“要是困了就躺在沙发上睡会儿,我先收拾卧室。”

虽然让他一个人忙,自己却在一边睡觉很过意不去,但到底睡意来袭抵挡不住,他就在沙发上将就着睡了。谭斯航忙到一半,路过沙发的时候瞟了谭影一眼,发现他的伤被压到底下了。

他放下手里的床单,靠到沙发背上,伸出手轻轻地把谭影的头调了个方向。睡觉姿势被强行变换,谭影不舒服的动了动头,谭斯航一直看着他,直到他不再动也没有再压到伤口才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生活进行的很平静,谭斯航白天上班,前一天晚上会把谭影第二天的午饭做好,晚上两人还是睡在一起,但自从回来住还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谭斯航说他不会强求谭影也确实做到了,谭影不可能主动提起,谭斯航又觉得这种阶段提出来谭影也不会答应,免得尴尬他也没提过,所以两个人单纯的抱在一起睡了好几天。

谭影伤口的痂下正在长出新肉,痒得很,白天还好,他还可以控制自己不要挠,但晚上睡着了就不受控制了。某一天醒来,谭影发现枕头上有一点血迹,打算趁着谭斯航没醒把枕套换掉,但还是没有瞒住他,有一小块痂掉了,下面不是长好的嫩肉,而是冒着血丝的新伤口,显然不是自己褪掉的。

而谭斯航也看见了他伤口的血色,晚上再睡觉时,谭斯航让谭影平躺,自己侧躺着,手搭在谭影身上抱紧,不让他的手碰到脸。一夜无事,但第二天夜里,谭斯航睡得正沉,睡梦中感觉有什么在自己身上蹭,他挣扎着睁开眼,谭影的脸在他的睡衣上蹭着,谭影没有醒,一切都是他无意识的做的。谭斯航很无奈,他没有照顾过病人,还是这种需要时刻看顾的病人,光是这么小的一个问题就够他费神了。

后来在睡觉前,谭斯航直接让谭影背对着他,再从背后抱住他,终于,谭影的伤没有再出意外,一直平安的到了痂全部自行脱落。谭影肤色白,那条疤在他脸上很显眼,谭斯航每次见了都要皱眉,他不止一次建议谭影把它去掉,谭影铁了心一样不予理睬,后来他也不再提了。

因为那条疤,谭影几乎不怎么出门,就算有事出去,也要带个口罩,幸好是冬天,很多人都带口罩,他在人群中也就不显得那么突兀了。他准备的很顺利,打算上半年就参加考试,回不回公司他还没想,现在就只想先把试考了。然后他除了回公司其实暂时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那天谭影出门买资料书,刚出书店门口就被人拦住了,那两个拦住他的保镖一样的人说,他们老板有请。碍于实力差距悬殊,谭影跟着他们走了,他并没有在附近看到车,他们说的见他们老板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

果然,那只是一间高档的咖啡厅,离书店很近,谭影看见那个所谓的老板第一眼,转身就要走。对方在他转身后说了一句话,谭影又折返了回来。

他说:“不要以为赢了竞标就可以高枕无忧,我有的是办法让谭氏的项目事事不顺。”

那人就是江毅,昨天助理发给他一张照片,印证了他的猜想,谭家兄弟的关系果然“不一般”。那张照片是偷拍的谭斯航车内的情境,谭影靠在椅背上,谭斯航一手搭在他的腰上亲吻他。得到这照片的同时江毅就生出了见见谭影的想法,他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他,所以他今天一早就赶到了A市。

第45章

谭影在江毅对面坐了下来,他没有摘掉口罩,江毅盯着他的口罩许久,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首先,我要为我上次的行为道歉,我并不知道你已经有恋人了,我可以用恋人这个词吧?虽然你们的情况很特殊,但他好像很在乎你。”

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谭影不需遮掩,直接在纸上写:你调查过我们?

“虽然你们掩藏的很好,但我的人还是抓到了点蛛丝马迹,不过也是费了不少时间。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正常来说,你们打得头破血流才是最符合事态的发展吧。”

在对方玩味的目光下,谭影有一丝反感: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对谭影的问题,江毅并不急着回答,他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你的伤,和他脱不了干系吧,可是你们还在一起。”江毅看着谭影,眼中带着探询。

所以呢?谭影完全不知道江毅想说什么,从一开始他就在扯些莫名其妙的话题。

终于,江毅开始进入正题:“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请你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江毅端正了神色,无比认真的开口:“谭斯航这样伤害你,你为什么还会原谅他?是什么让你原谅的?

我真的很想知道。“

你为什么要问我?谭影疑惑的看着江毅,这个人跟他也不过是第三次见面,为什么会问他这种问题?

“直觉告诉我,你和他是一类人,所以我想,遇到同样的事,你们的想法会不会一样。”他顿了一下,“你想不想听一下我和他的故事?”

谭影知道他说的“他”是谁,江毅说这话时脸上带上了一抹哀伤,谭影不由得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我在Y国念过书,我是在去Y国的第三年遇到他的。遇到他之前我就听说过他,他叫白祁,他的祖辈移民去了Y国,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他的人生很顺遂,在遇到我之前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估计我会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说到这里,江毅脸上浮现了自嘲的笑容。

“他是医学院的学生,公认的医学天才,Y国最权威的脑科专家的得意弟子。Y国民风开放,很多人追求他,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但都被他拒绝了。我在那里读了两年书,听说过不少他的事,除了他获得了哪个奖项,最多的就是哪个豪门贵族的少爷小姐追求他却被拒绝。一开始我对他很不屑,那时的我觉得他太傲慢、目中无人、自视甚高,直到亲眼见过他的那天。

“在国外的时候,我参加过不少运动社团,估计是命中注定,那是我第一次在比赛中受伤,被送到校医务室,我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他,和我想得很不一样,他很温和,很干净。那样的人确实不应该草率的接受一个人的追求,开始一段感情,他值得一个人用真心对待,捧在手心里呵护一辈子。那时候,我决定,我要做那个人。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会是那个人的。但真是造化弄人,我得到了他的真心,最后却不得以把它踩到了脚底。

“见过他之后,我开始寻找一切可以和他接触的机会。我们的初遇是在校医务室,第二天我就一瘸一拽的去找他,值班医生告诉我,他那天只是去医务室送药,平常不会过去那里。我打听到了他的班级,和那些他的追求者一样,我送他很多小礼物,情书都写了不少,我从没有追过人,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教我的。虽然恶俗,但显然很有效,他把那些东西都原封不动的退回给我,说明他已经知道了有我这个人。后来实在被我惹烦了,他破天荒的约我见了一面。估计他的追求者里从来没有像我一样不要脸的,那么锲而不舍,一点也不会看人脸色。那时候,他应该是把我当成无赖一样的人吧,所以约我见面,想彻底绝了我的念头。

“他的话说的很明白,他不会接受我。可我比他更坚决,我说总有一天他会是我的。他听了我的话,似乎很生气,他说他最恨我这种大男子主义,他不会是任何人的。他生气的样子很可爱,耳朵都红了,我情不自禁的吻了他,当然是强吻,被打了一巴掌作为代价。他打的很疼,打完人就走了,剩我一个人摸着被他打了的脸坐在原地。恋爱中的人确实不可理喻,那几天,我经常对着镜子里脸上的巴掌印傻笑,甚至后来印子消失,我还惋惜了好久。

“即使被打了,我对他的追求也一刻都没有松懈过,尽管我的礼物还是不断地被退回,但很快我就看到了成效。每次我们两个要遇上,隔得老远他就开始跑,我不追他,就只站在原地看着他跑的匆忙的背影笑。我知道,不管他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我的一席之地。我查了他所有的行程,他的课表和参加的活动,我几乎每天都想办法和他”偶遇“,然后看着他落荒而逃,并且乐此不疲。很快,我就得到了我想要的成果。

“他又约我见面,见面的地点很有新意,在医学院的解剖室。我隐约觉得,这是小豹子收起利爪前最后的示威。我到解剖室的时候,他正在解剖一具尸体的胸膛,空气中飘荡着福尔马林的味道,他面不改色的切开尸体的皮肉。他的一些小心思真的很可爱,可我哪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我就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他放下手中的刀子。他摘下手套脱掉白大褂,转过身看着我,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许久,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说,他容不下背叛,如果哪一天我敢背叛他,他会用他的手术刀像刚才那样剖开我的心脏。我笑着答应了,那时候的自信现在看来实在可笑。他终于对我妥协了,那一刻,哪怕身处泡满尸体的解剖室,我也觉得风光美的令人难以置信。”

江毅说了太多话,口有些干,咖啡不解渴,他又点了杯水。等水的时候,他没有说话,眼睛盯着某一处失神,好像在思考接下来的故事该怎么说。服务员把水端来,他喝了几口后继续。

“他真的痛恨背叛,不是因为他本身有过什么遭遇,而是他的姐姐。他姐姐曾经被一个男人背叛,企图自杀,是他发现的,当时他十四岁。虽然他姐姐被抢救回来,后来也生活的很好,但那时他姐姐被鲜血染红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使他对恋爱产生了恐惧。所以他从不接受别人的感情,除了我。他试着接受我,期望着我会是那个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人,我也是那样以为的。他在学校太出名,我们的恋情被散播开来,很快就到了他的父母的耳朵里。

“他的父母都是华裔,即使在国外生活多年,骨子里也还带着老祖宗的保守。对于儿子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他们一时无法接受,我花了半年的时间让他们对我改观。就在我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三年到了,我的家人是最传统的那种人,他们不可能接受白祁。我父母早亡,从小就是爷爷带大的,如果让我在他们中做选择,我根本做不到,所以就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我在国外四年后,我们的事被我爷爷发现了,那时候我已经离不开白祁了,我逼着自己做了选择,和家里决裂。那时候的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养活我和他,更何况以他的家世,根本不需要我养活。那时候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好,时间会帮我改变爷爷的想法,他那么疼我,不会放我在外面一辈子。可谁能想到,我那群叔伯兄弟居然在后院放火,一开始爷爷让我回去,我还在犹豫,我知道我一旦离开后果会是什么。

“可是我到底还是太年轻,有一天白祁去医院上班,我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全是白祁的照片。看到那些照片,一瞬间我就出了一身冷汗,照片里的白祁身上穿的衣服就是他那一天出门穿的那身,照片从他出门到他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的都有,发邮件的人想告诉我,他们盯上白祁了。最后的那张照片,是一把枪。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三个小时之内,如果我不和白祁分手,那么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会用照片上的那把枪,让白祁的脑袋在我面前开花。我知道,这是我爷爷给我下的最后通牒,我除了接受没有其他选择。我一路超速到了医院,他刚刚做完一个手术,还没出手术室,助手们看见我都自动回避了,我们的关系在他工作的地方从来不是秘密。接下来发生的事,真的让我永生难忘。”江毅停下来把水喝完,仅仅是回忆就让他的脸带上了痛苦。

第46章

谭影坐在咖啡厅里,听着对面那个表面强硬的男人诉说他的悲痛,他没想到,江毅这样的人也会有这么颓然的时候。咖啡早就凉透了,但江毅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他做了一上午手术,很累,但一看见我他脸上就露出笑容,可是那时候他笑得越开心,我就越恨我自己。我看着他很久,因为很快就再也见不到了。最后,我提出了分手,他满脸不可置信,一再的问我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没再回答,那些话说一遍就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他怔在原地很久,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一旁托盘里的手术刀,朝我的胸膛扎了过来,就像他一开始和我说的那样。我没有躲,手术刀斜斜的扎了进去,几乎没柄。他松了手,我疼得弯下了腰,然后我听见了他哽咽的声音,他歇斯底里地吼着,骗子。没错,我就是个骗子,我抬头看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泪。后来再醒过来时,我躺在病床上,第一反应就是给我爷爷打了电话,我告诉他,我已经和白祁分手,我会回国,我几乎求他不要伤害白祁,他终于同意了。

“即使被我伤得那么深,他也根本没有想要我的命。医生告诉我,那把手术刀是扎的很深,但是斜着扎进去的,刚好避过了心脏。一个医学天才,他执刀的手术无数,哪有那么巧,刚好在我这里失了手,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想让我死。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留在我记忆里的,最深刻的还是他流着泪骂我骗子的那一刻,那就是我的噩梦。”

说到这里,江毅的声音带了轻微的鼻音,他停下调整了一下才继续。

“如果一开始我能猜到这个结局,那我不会去招惹他的,哪怕他惧怕恋爱,一辈子孤独,也比被我这个骗子伤害的好。我回了国,但姜还是老的辣,爷爷没有让盯着白祁的人撤掉。他为了防止我回去找他,派人时刻看着白祁,一旦我为了白祁忤逆他,白祁就会死。我被他绑了五年,因为害怕,白祁的事我连打听都不敢,我不知道任何关于他的事,之后他怎么样了我一无所知。但在不久前,我终于找出了监视白祁和我的那帮人,我用了高出爷爷给他们的价码让他们把人撤掉,这件事我爷爷还不知道。现在,我不用再害怕他会因我而死,但我怕了另一件事。他到现在还是一个人,我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在等我,但毫无疑问,他因为我,浪费了七年的光阴。我放不下他,但现在的我,有什么脸面再去找他,更别提重新开始。我怕,他再见我的第一眼会再给我一刀,弥补他当年一时不忍心而未能实现的诺言。”

故事已经讲完,谭影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了很大的改观。江毅收起情绪,期待的看向谭影。

“我想问你,如果你是他,要怎样你才会原谅我?我调查你和谭斯航的关系只是因为你们的情况和我们有点像,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一开始,我是把谭斯航代入了白祁的角色,后来你受伤我才想要问你这个问题。而且你放心,你们的事不会再多一个人知道。”

看着他眼中的殷切,谭影没有迟疑就在纸上写:你们之间只是误会,和我们不一样,我没有什么经验可以教你的。但你既然说我和他像,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想法。他当初没有杀你,就说明他爱你爱的很深,即使被背叛也不能对你狠下心,当然过了五年,我不能说他对你的感情有没有变。既然他还是一个人,你不妨赌一把,去找他解释清楚,再看他愿不愿意和你重新开始。

如果你一味的害怕那些可能出现的不好的结果,那你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他怎么可能愿意听我解释。”

他不听你就不解释了?他不听你不会想办法让他听吗?你不去争取又怎么会得到。实在不行就把他绑起来,等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再让他做选择。谭影看着对面畏首畏尾的男人,字里行间都透着恨铁不成钢。

江毅看了谭影的建议,有些惊讶,不过这确实是能最快解决问题的方法,虽然也有可能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僵。

“没想到你会想到用这种方法,谭斯航也是你用这个方法追到手的?”江毅打趣道,没想到谭影听了他的话就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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