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轻晓(包子)——荒淮
荒淮  发于:2016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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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所在的村子在琼山,深山里只有少少十几户人家,相互之间也没什么往来,沈青亦说自己遇了仇家,怕对方赶尽杀绝同时还担心郑行和何舒会受到牵连,急着要离去。

郑行却说无妨,“我们当日回来之后也是天黑了,村子里的人不知道捡了人回来,你多住几日等身体好透了再逃命去。”

“可是,你要到哪里去呀,你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不如在山里和我们一起做农户吧。”

“我,我不能待在吴地,”沈青亦苦笑,“当日我身上可还有带些什么?”

何舒献宝似的说,“有有有,有一块狐狸皮衣,行哥说可名贵了,还有一块破玉,其他就没了。衣服都沾了血被我给洗破了对不住啊,那丝料子的衣服真是矜贵。”

沈青亦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不,还得多谢你借我衣服穿,对了,何舒小兄弟,你可知道哪里有当铺,那狐衣能抵上一些银两。”

何舒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沈大哥你可别生我气啊,我那个看上面血迹有些多下手重了一点。”

他拿过那狐皮外衣摊开来,正中处有个铜盆大小的窟窿。沈青亦忍俊不禁,何舒见他非但不生气,反倒笑了。

“这皮毛贵重,中间有个洞,四周还是完好的,兴许还能卖些钱。”

天气渐转暖,积雪始化露出山林的原貌来,一整日只能听屋外滴嗒的雪融声。又过两日,沈青亦身上终于养好,这天郑行从城里回来,神情肃穆对他道,“先生,城中最近有贴寻你的告示,出入处还有官兵把守寻人。我见那告示上并未明说,可是犯了什么事,若有怕是不能在我家久留了。”

“沈某只是得罪了些权贵,一言难尽。”

沈青亦知寻常人家都不敢得罪高位者,不料郑行却说,“既是如此还请先生在此多做休养,我有一朋友五日后将南下岭南,先生若是要避难可往南去,吴地势力尚不能左右淮地,算是安全地方吧。”

沈青亦想起李浩楠曾提过广州府之事,若有所思点点头,“沈某曾听说广州府外地人众,连洋人也多,是可安居之地。”可又看那在那吮吸手指香甜睡着的宝贝,沈青亦心想不如悄悄送他回沈府,独自一人去广州避上些时日,这孩子像是心有灵犀,睁开眼来,一双水亮的黑瞳看着沈青亦。

“先是若是想好了,我与我那朋友说去,三日后去寻他,先生可再想想。”

“沈某先谢过郑兄了。”

何舒气鼓鼓地进来,将头上皮帽摘下放到桌上,“那定是个女干商,不是古有诗说五花马,千金裘么,竟说多了洞不值钱,才肯出三十两。才不卖他呢。”

何舒说着又气呼呼地,可沈青亦抱着孩子在发呆没有回应,在他面前挥挥手,“沈大哥,你可听见我说的了?”

沈青亦还在想是送孩子回沈府还是带去广州府,回过神来道,“噢,三十两呀,没事,卖给他吧。”他一手把玩着那半块残玉,又偏头看看那吃饱了正在吐奶泡的孩子。

“对了沈大哥,这孩子叫什么呢,你想好名字没有?”

沈青亦目光又落回手上的残玉,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说,“就叫沈小天吧。跟他娘名字相近点好了。”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村子里忽然响起纷乱的马蹄声,沈青亦听得出来这是军队才有的声响,脸色唰地惨白,“糟了,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这时郑行奔进来,“舒儿,快带沈兄藏好,怕他们搜屋。”

何舒说,“藏我们家米缸子里,年前做好的缸子还没用过,沈兄进去后我给架个竹篾篮子放些菜干就好。”

“可是孩子……”

“孩子睡了我放床上,沈兄你放心,我们家在村尾,他们定是挨家挨户地查,不会马上就来。等我换上女人穿的衣服,他们认不出来的。”

说罢何舒领着沈青亦到后院,让他坐进了米缸里,说句得罪铺进了一块麻布,将屋檐下串挂着的干玉米和白菜干一并放入了缸里。

何舒刚换上女装,门外便有人高声喊道,“家中可有人,在下吴王军中校官周如茗。有事相询。”

郑行推门出去问道,“请问有何贵干?”

周如茗一抱拳,“打扰,请问可有遇见一名常州人士,唤作沈青亦的,此人乃在逃疑犯,可有线索?”

沈青亦听着屋前清晰的对话声,手中紧紧握着半块残玉呼吸渐重。

“小人从未见过这人,”郑行说着,又装作好奇状问道,“前几日进城有见布告,这人是犯了什么罪么?”

那周如茗其实也不清楚,上面只下来命令说要寻一人,具体原由没说,“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听别的人说,这人是个医士,在吴王府里当差,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正好屋中婴儿啼哭,一妇人模样的人抱起了孩子轻声哄着,四周也不像有窝藏犯人的痕迹,周如茗见状道,“既然未曾见过,就告辞了。”

沈青亦听见这话才松了口气,无奈自己竟成了吴地的在逃犯,是真不能在此地久留了。而一路上关卡重重,孩子怕也送不回沈府了,沈青亦就与郑行说了去南下去广州府的打算,还谈及以后,说曾学医多年在当地做行医的营生也好。

何舒去当铺里死磕着给换回了五十两银子,还嘴里念叨着大女干商。哪知这女干商正巧认识沈秋语,看多几眼自然是认出了这衣裳。就带上这狐衣去了沈府,近日里沈秋语和沈青柳都正好在府上,收到这狐裘衣心急火燎地问他卖这衣服的人在何处,这掌柜的摇摇头说只是个少年人家,看着像是山中住民。

回去以后,何舒给沈于亦收拾了一些衣裳行李,又给孩子装好了羊奶,说路上往南一般城中会有羊奶或是水牛奶卖,价钱也还算便宜,到了客栈请店家煮熟即可。

郑行说朋友已经和他约好,明日早上在山道上相见,沈青亦只要上了马车,等过了温州,便就是越王的地方了。何舒收拾好衣服又歪脑袋想想,把一套女衣给也塞进去。

“小舒,这就没有必要了吧。”

“沈大哥,你懂什么,万一遇见了查你的,赶紧地换上,你到时手上抱着一个孩儿,定能以假乱真!”

郑行听了和沈青亦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这个鬼精灵,平常脑子里就是这样。”

沈青亦临走前想要留下十两银子答谢郑何二人,可他们俩却坚决推拒,说几年前二人也曾一度艰难,后来得了好人相助才能得在此地安居。

沈青亦只能再三谢过后,婉拒了二人相送的意图,道这半路上若是叫人截下来了,怕他二人有性命之虞。郑行与他说,沿中林中泥路上了山道上等便行了,那里有块石碑很是明显。

沈青亦抱了孩子,背着包袱照着郑行所说穿过了林子,果然小路尽头与山道相连处立有一半人高的石碑,可就在他要上山道的时候,听见了轰轰的马蹄声远远而来。现下的沈青亦可是杯弓蛇影风声鹤唳,即使是大些风声也听得心惊,慌忙躲入一旁树丛中。

这回确不是他出现了幻觉,吴王正巧从沈青柳那里得了信带着人马挨个山头村落寻人,正正好就到了郑行何舒所在的琼山。

沈青亦怀中宝宝捏着沈青亦的手在安睡,既没哭也没闹,沈青亦万分感激觉苍天保佑。哪知这队人马偏巧在这路口停了下来,因为迎面一队人马朝这边儿赶过来,领头的下马单膝跪地说道,“王爷,并未有发现沈青亦。”

吴王扭头看着莽莽山林,目光巡视一圈,恍惚觉着沈青亦能从哪个树丛里走出来,又觉自己是思念过度竟有这种天真想法。

“罢了,去下一个地方寻寻。”

沈青亦听见苏宇文那低沉声音只觉如隔世,心下一痛不禁握紧了怀中孩子的手,沈小天被捏得痛了抗议地呀呀叫了一声。

吴王听觉向来灵敏,这细弱如丝的声音他人听不大清,苏宇文却听见了,朝山道下喝一声,“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王爷,哪里有人?”

沈青亦心提至了嗓子眼儿,怀里的沈小天却不满地嘟着嘴,眯上眼又睡着了。

忽地一旁树丛里猛地蹦出来一只姜色狸花野猫来,警惕地怀顾一圈四周,嗷呜两声快速地跑到山道那一头去了。

“王爷,方才怕是这野猫在叫吧。”

吴王听那声音有几分相似,也早失耐性,“算了算了,走吧。”他急着去别处寻找,匆匆就走了。

过了许久,一辆破旧的马车驶来,在这碑前停下,上头下来一人张望四周,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还没到吧,难到我来早了,与郑行约的就是这个时辰呀。”

沈青亦听了郑行的名字,忙从树后站起走出来招手,他只知那人是姓杨,“可是杨兄么。”那人生得宽脸显憨厚,听人这么叫他笑开了,“你可来了,等你老久了。来来来,快上车吧,不然晚上到了不杭州,这孩子可是得挨饿了吧。”

沈青亦扶着他的肩上了马车,车中有积放一些货物,他靠着那车厢时才一口长长的气舒缓出来。前头驾车的人半路上开始哼哼唧唧唱起了现下流行小调,沈青亦望着窗外听着那不成调的小曲百感交集。

苏宇文也郁闷,吴地三府寻了三个月,沈青亦影子也没见。查清那日来寻仇报复的是松江府知府侄子赵成的属下,遂又去松江府将势力盘据于此的赵氏一族端起,才知晓松江府已俨然成赵氏敛财之地,当地拐带或是买卖而入私人纺织坊里的就有近百人。

苏宇文也只能暂将寻人的事交给别人,处理松江府事宜时又命人暗自去了长史府。不久,柔安的附马永宁侯因结党营私及意图垄断西行商贸遭弹劾,又被揭发私自囤兵数千人,被废了侯位入狱,柔安也被勒令归京,不久永宁侯在狱中自尽,长史也废藩国除。

春来秋去,三年多时间便如白驹过隙倏地过去。

沈青亦在广州府城郊一座小村里定居下来,广州府的繁荣不亚于江宁,且与江宁和京城不同,广州府没有宵禁,来往船支昼夜不停。

沈青亦原先想在广州城里定居,可城中花费颇高,而城郊则便宜得多,沈青亦买下一普通院落,既当住宅又当作医馆,还在院中自己试着种了些草药,靠着行医和卖些药材,生活过得还算不错。

可岭南气候潮湿炎热,沈青亦待了三年还是无法习惯,特别是炎炎夏日,每日早上起来都是一身汗水,要是遇上有人请他去行脚看诊,晚上回来时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这日正好是中秋,往常在京城或是江宁,中秋时白日里可能还有些余热,晚上就凉快了。往日里还嫌九月天气是秋老虎,到了岭南更哭笑不得,这里连秋季也无,仍是盛夏一般酷热难耐。

这日一大早沈青亦还在睡,就叫沈小天推着脑袋叫醒。

“爹爹,起来起来,要去吃冰冰。”

原本这沈小天就喜欢闹腾还睡得晚,终于哄睡后,沈青亦自己也热得辗转难眠,哪晓得昨晚哄沈小天的一句话这小孩竟记得这么牢。

广州府的夜市四季发达,时常还有冰制的冷饮卖,沈青亦怕沈小天吃坏脾胃从不给他买,可上个月带他进城时撞见了好友。好友心情甚好给沈小天买了碗红豆冰雪元子,沈小天之后就惦记上了。

那日正是遇见了好友李浩楠,他出海的船队路过琼州时遇上了风暴,一艘船被浪打翻损失了不少货物,只得再返回广州港补给休憩。

沈青亦抱着沈小天去买了些东西,沈小天吵着要去看大船,沈青亦拗不过他就带他去了码头,就撞见了在岸上闲晃悠的李浩楠。

李浩楠在他乡遇故友,高兴坏了,领着他上了自己的大船,沈小天乐开了在甲板上奔来跑去,一脑袋就撞进了船主怀里。原来这船主便是李浩楠的忘年之交好友,名为罗青。抱起沈小天只觉得好生喜欢忍不住多亲几口,遭沈小天白肥拳头一顿捶打反抗。后来还遇见一人样貌有些熟悉,半张脸长得端正漂亮,只是另半张脸上布了焦痕。沈青亦思索半天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晚上时李浩楠请沈青亦父子俩去了广府一酒家,细细地跟他说了三年来在各国见闻,恍惚间沈青亦只觉像是回到了在京城时那荷蕊初绽的六月初,也是这样闲坐着畅聊海外。可惜第二日李浩楠便要随船队出行,据说再回来便是半年以后。

“青亦,罗青说这回出完海,他便不做了想将船队交给我。青亦你要与我一起去吗?”

沈青亦看着吃饱了在大堂倒处乱跑的沈小天,摇摇头,“小天年纪还太小,不能远行。”

李浩楠自见面后并未向他问起这孩子的身世,沈小天长得白嫩可爱,养得胖墩似的可爱,不由问道,“这孩子他娘是哪里人,生得可真好看。”

沈青亦想起吴王,心头仍有微颤,只淡淡回他,“吴地人。”

一旁却响起别的声音,“我看你也是个没心没肺的。”

说话的是白日里见着的那位半脸焦痕的人。

“怎么,还没认出我来?”那人不怀好意地笑道,“吴王看上你真是眼神不好。”

李浩楠起身给他让了座,随口问道,“子寒,你不是说不来吗?”

那人正是越子寒,当日火事时逃出生天,不料却毁了半张脸,他语气有些泛酸,“怎么的,有了好友就不高兴让我来了是吧?”

沈青亦这才想起来,“啊,原来是越世子。”

“这哪有什么姓越的世子,我现在姓李。”

“你…你不是要与王爷结亲了吗?”

“那都是三年多前的事了,我说沈青亦你是完全不看公报么,消息如此闭塞,我看难怪那吴王到现在找不到你,你怕是和别人活在不同的夏国吧。”

沈青亦无视他的嘲讽,问他道,“你说吴王还在找我?”

越子寒一笑,“怎么的,你不晓得啊,我说你们两个玩捉迷藏么,真是无聊。”又望向那在和掌柜撒娇的胖墩沈小天,“还是你怕他知道你给他头上顶绿,不敢回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内完结掉这篇,握拳

第 36 章

李浩楠咳咳两声打断他俩对话,“今日听说城中夜市有稀奇玩物卖,一起去逛逛吧,坐了一晚上也也累。”

三人去了夜市,李浩楠见沈小天对着一小童手里的甘草汤口水直流,就掏钱给沈小天买了一碗红豆冰雪元子。广州府终年无雪,河道也不结冰,这运进城里的冰皆是北方商人在冬季时趁夜送入,一直囤到夏季,价格自然也是极其昂贵。

沈小天手里捧了一碗冰饮吃得欢快,之前还不乐意让李浩楠抱着,此刻在他怀里吃得舒爽,沈青亦只是转个身的空档罢了,见此景颇为无奈,“李兄,这可不能惯着他,何况这冰饮价格高昂,不能让你破费。”

李浩楠怕他要还自己钱,摆手道,“别啊,也就一两银子的事,何况你这孩子满月酒,还有你的成亲宴我都没去,这点小钱可别和我计较了。”

沈青亦震惊,“这碗冰饮竟要一两?我和小天两人一个月才花得了二两银子,真是好贵!”

越子寒哎哟一声,“二两银子一个月能把这孩子养这么白胖,沈青亦你用什么喂的也教教我,赶明儿我也找个人生一个来试试。”

往常沈青亦领着太医院那点俸禄,可从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哪知油盐米贵,南下到广州后才真正知晓平民百姓的生活艰难。沈青亦吃穿戴用上十分节俭,可对沈小天却是宠溺至极,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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