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伯固虽然也17岁了,但由于姐姐嫁给了叛逆的留异之子,已经对帝位构不成威胁了,而自己的这几个儿子。都被韩子高写的圣旨封成了王,他心里愧疚,就封自己的儿子为王。而陈蒨原本是不在意的,他没想到自己的大限来的这么快。因为韩子高若是高兴,他干什么都无所谓,但现在自己的这些儿子尤其是真正的长子伯山已经长大又封了王,那么就很有可能对皇位造成威胁。
他思前想后,其实已经在准备下诏,让伯山到外州去做王好了,这样既不会违背韩子高的意思,没必要杀了他,也可以解除宗儿的危险。
现在就剩下一个危险的人了——安成王陈顼。
除去韩子高和宗儿,陈蒨最爱的是自己的亲弟弟陈顼,他对陈顼的感情比对茂儿还深。
当年他母亲去世时,弟弟才只有4岁,母亲拉着他陈蒨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弟弟,要爱护妹妹,尤其是最小的儿子是弟弟,所以,他照顾的最多。
虽然家里有仆人,但后来爹爹又娶了一个后母,后母在开始没有自己的孩子时对三个人还好,但后来生了个儿子陈昙朗(后来这个儿子也被叔父陈霸先送去北齐作人质,上次建康之战后被杀,但自己和他的感情不深),当年继母有了这个儿子后对自己兄妹三人很差,但她有儿子时陈蒨已经15岁了,他既是长子,又文武双全,他保护着弟妹,继母对他也无可奈何。
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弟弟陈顼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对他的感情自然比较深。这也是为什么他做了皇帝,打败了北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弟弟要了回来,回来后就封了诸多官职,还让他军权很大。
但现在不同了,弟弟军权在握,是宗儿的皇位的一个威胁。
但平心而论,弟弟这次回来后一直循规蹈矩,兢兢业业,没看出对皇位有任何野心,若是仅凭着他可能威胁到宗儿就杀了他,似乎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就因为这杀了他,自己死后如何对母亲交待?若是不杀他,他若篡权,宗儿就保不住了,因为这,自己应该杀了他。
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在子高身上,若是子高能够力保宗儿的话,弟弟陈顼是没有机会当皇帝的,因为子高军队的数量是弟弟的三倍,而且自己可以留一道密旨给他,让他可以统领天下的军队,但子高会这么做吗?平时的圣旨子高自己也可以随便写,玉玺他也一样拿着,想要多少密旨都可以。
不过,最最关键的是:子高会保护宗儿继位吗?
他还不想杀了弟弟的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发现了弟弟是叶东,弟弟陈顼其实爱上了韩子高。
当年道弥法师曾说过自己寿数不高,但韩子高可以选择自己的寿数和姻缘,韩子高若是愿意的话,他可以活得很长,他陈蒨想明白了,这个可以选择就落在这陈顼的身上了。
很明显,子高真的深爱自己,他陈蒨太了解子高了,看他那决绝的个性,恐怕自己真的死去的话,子高会当场自杀跟了自己去。
若是如此的话,似乎是弟弟活着才能救得子高的性命。
若是自己自私一点,就将他带走吧,带走了和他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但自己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这绝世的容颜要毁去,不,他要让他的子高他的阿蛮快快乐乐地继续活下去,他陈蒨可以等,在地府里等待,等百年之后,再和阿蛮一起去投胎。
就算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弟弟的人了,他也还要将他抢过来!他有这个自信,弟弟永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道弥法师说了,韩子高不见的会选择生,他有可能选择死,若是一个宗儿不够,那么加上弟弟的爱,也许能让他有生的欲望了?
是的,子高对宗儿的感情不深,一则可能是因为他的母亲是陈薇儿的缘故,二则他和宗儿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加上宗儿不喜欢他,宗儿来和自己玩的时候都是凑韩爹爹不在的时间来。
韩爹爹去打仗了,宗儿天天来,还有那段韩子高昏迷的日子,宗儿也每天都过来。
平时自己下朝早,就让人先去通知宗儿,宗儿和茂儿会高高兴兴地过来,但韩子高要回来时,宗儿就常常闹着要回去,他也私下说过韩子高,要他对宗儿不要要求那么高,但子高却常常忍不住发火,那宗儿更不喜欢他了。
原本他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但自己要走了,他才发现,这些都是问题了。
陈蒨思前想后,心中放不下的只有这两个宝贝疙瘩,尤其是韩子高。韩子高是他这辈子最最深爱之人,他对韩子高的爱已经深入骨血里,也许他再狠心再自私一点点的话,他真的舍不得他,真的想带他走,哪怕在地狱,他也要和他在一起。
但是,他真的不能这么自私,他还有宗儿,还有他们的江山,退一万步讲,他发现他其实更舍不得让阿蛮死。
陈蒨真心觉得上苍是不公平的,韩子高这辈子善良至极,没有害过一个人,若说自己的那些侍妾是他害的话,也只能算是他陈蒨害的,但为什么他陈蒨的业报要报在他心爱的男人身上?
他一辈子都害怕子高会离开自己,没想到最后却是自己要离开他,要将他一个人丢下。
一想到要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下,他的心就痛得不能呼吸。
他看着韩子高的睡颜,这段日子,他更加睡不好了,韩子高昏迷的时候他常常半夜里不敢睡去,时不时地去探他的呼吸,怕醒来时韩子高已经没有了呼吸,现在他不舍得去睡,如果自己只能再活一百天的话,他只能和他在一起一千多个时辰了,而自己连一百天也可能活不到了,一千个时辰太少了,他想和子高在一起一万年都不够啊。
陈蒨深情脉脉地看向韩子高,他面色极度苍白,毫无血色地昏睡着,长长的眼睫毛上依然挂着些湿气,眉头依然皱着。额头的碎发还是有些俏皮地搭在那儿,黑发更是趁的他肤色白皙如雪。
他的红唇紧抿着,似乎在昏睡中依然委屈地责备自己的食言,责备自己不象自己承诺的那样,陪着他到白发苍苍。
暗夜里寒风凛冽,空荡荡的大殿里,文帝陈蒨衣未解带,依然痴痴地盯着躺在床上昏睡的男人。
良久良久,陈蒨轻叹一声:“对不起,阿蛮,我要食言了,我不敢与君绝,却不得不与君绝,阿蛮,你能不能答应我,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儿子,活下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宗儿娶妻
韩子高睡梦中突然叫了一声:“蒨儿!”
陈蒨赶忙答应了一声:“阿蛮?我在这儿。”
他俯身看过去,韩子高并没有醒过来,他再仔细看去,韩子高满脸通红,他一惊,去摸摸他的额头,他发烧了!再试的话,果然,他在发烧。
他跳起来,出来叫:“医师呢?快来人!”
黄医师和几个医师最近都不敢睡得太死,听到后,都赶紧跑过来,皇上道:“快来看,子高发烧了!”
黄医师过来给韩子高把脉,又看了他的面相等,道:“韩将军急痛攻心,导致内火郁积,待卑职开些去火降温的药,应该无事。”
“好,那你快去!”
“皇上,皇上龙体欠安,也要早些歇息才好。韩将军的病,不如让下人照顾吧?”
黄医师心里叹息,若不是上次他征留异时皇帝那么操劳,及至大将军昏迷不醒时又心痛如绞,又吐血,这次的旧疾不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凶猛啊。唉,这两个人真是。
“朕无事,你先下去开药。”陈蒨摆手让他退下。
他拿起一块软布来,吩咐下人拿来凉水,自己沾湿了软布,附在韩子高的额头上。
王公公过来,跪下泣道:“皇上,请皇上去歇息,让老奴来伺候韩将军吧。”
“不用,朕来照顾他就好,朕的身体还没那么差。”
“皇上!”
“不要聒噪,打扰子高,还不退下!”
王公公等无法,只好含泪叩头退了出去。
韩子高迷迷糊糊还是叫“子华!”或者“蒨儿!”,却一直未醒。
陈蒨心痛如绞。只是知道了自己活不长久的消息,子高就变成了这样,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过不去这个坎?
韩子高其实身体很好,极少生病,只有挨自己军棍那次发过一次低热,再就是这次了。而且那次不过是低热。这次却高烧不退,自己和他在一起快13年了,这还是第一次他生病发高烧。可见这次的打击有多么得大。
药端上来了,陈蒨只叫下人端着,他将子高的头垫高些,将那药一口一口地喂了下去。
然后自己终于躺下了。将韩子高抱在怀里,去摸他的身上。开始时还热,后来那药的效用上来了,他开始出汗,身体也慢慢地变凉了些。
陈蒨抱着他。后来终于放下心来,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早晨醒来时。有些晚,去试韩子高的体温。又是一惊,他没有醒,而且他又浑身滚烫了!
大叫御医快来,御医诊断后只说心内郁结未散,继续喝药才行。
陈蒨又抱着他继续喂药,将他身上的被掀开,将软布沾些水给他擦身,又折腾了一天。
晚上陈蒨也有些撑不住,他身体原本就不好,此时面色苍白,咳嗽不止。
黄医师逼得没法子,将他的药里加上一味安眠的药,他喝了,支撑不住,晕睡在韩子高的身上。
韩子高又发了一夜的高烧,王公公和几个小太监轮流照顾他,也照顾皇帝,第二天,皇帝醒来,去试韩子高的体温,他终于不发烧了,但怕他反复,吩咐今天也不上朝,有急本的呈上来。
到仲举来了,他听说韩将军和皇帝都微恙,他来看望。
“仲举。”皇帝看见他,让左右退下,唤他:“仲举,朕有事情告诉你。”
“皇上请吩咐老臣。”
“仲举,其实朕告诉你也没关系,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
“臣定守口如瓶。”
“朕旧疾发作,将不久于人世了……”
他话未说完,那到仲举几乎瘫倒在地,悲怆大叫:“皇上!”
陈蒨吓了一跳,低声嘘道:“仲举,你不要如此大声,会吵醒子高的。”
到仲举泪流满面,匍匐在地,低声道:“皇上,待微臣去遍访名医,也许还能救皇上哪。”
“仲举,事到如今,宫里的御医全都束手无策,天下又有多少医师的医术比他们还高呢?朕并不怕死,唯一牵挂的是子高和太子啊。仲举,朕怕宗儿太小,而子高他心地太善良,恐怕他不肯武力保护宗儿,不愿意滥杀无辜,那宗儿在这乱世之中,如何能顺利继承大统呢?”
“这,皇上您的病或许还有救……”到仲举还沉浸在刚才的噩耗里,一时也没心思想别的。
“仲举!朕是和你商议子高和宗儿之事的,不是商议朕的病的!”
“皇上!”他终于定了定心,道:“依老臣看,安成王兵权过重,老臣有些不安。”
“哦?你也这么觉得?”
“正是。”
“嗯,你可曾觉察他有异动?”
“这,老臣未曾察觉。”
“好吧,朕再考虑考虑,你派人监视他。”
“是!”
陈蒨沉思片刻,对话继续:“还有一件事,朕想给宗儿娶妻!”
“这,太子似乎年龄尚小啊!”
“没关系,先娶上再说。你去找个年龄大些的,14、5岁的女孩子,只要品貌端庄、脾气温柔即可。你就说太子小的时候先天不足,生得比较瘦小,但随着年龄渐长,行房事不会有问题的。”
“是,臣遵旨。”
“从今往后,朕不一定每日去朝堂,就是去也不见得会待很长时间,你帮朕每日将那应急的奏章拿来,有些不那么重要的,你可以暂时代批。”
“是!”
“仲举,朕与子高早就成亲了,在朕的心目中,子高就是朕的皇后,若是朕有事,你一定要视子高为主。你可知道?”
“臣遵旨!不过,皇上乃天命,绝不会有事的!”
“唉,仲举,你先退下吧。”到仲举退下了,退出去之后才觉得悲从心来,坐在轿子上。忍不住痛哭流涕不提。
韩子高突然睡梦中大叫:“蒨儿!”猛地坐了起来。
陈蒨慌忙过来。拉住了他手,轻唤:“阿蛮,我在这儿呢!”
韩子高看了看他。突然再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几乎箍的他喘不过气来。
“蒨儿!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不能没有你!”他喃喃低语,泪流满面。
“阿蛮。我在这儿,我在这儿陪着你。”他抱着他,安慰着他。我的阿蛮,我真的舍不得丢下你一人哪。
韩子高心都要碎了。蒨儿,你还在这儿,可我就要失去你了。失去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二人紧紧相拥。真的舍不得分开。
良久,陈蒨咳了起来,韩子高箍的太紧了。韩子高慌忙地松开了手,轻拍他背,王公公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子高吩咐赶紧去端皇上的药来。
他终于咳完了,韩子高起身道:“蒨儿,来,你在床上躺着,我没事,我来照顾你。”
“不,阿蛮,你发烧了,躺了一天两夜,才醒来,我不要你再受风寒。”
“蒨儿,我身体没事,要不,你和我一起躺着好吗?”
点点头:“好!”
韩子高让陈蒨躺在里侧,他躺在外面,给他盖好被子。
韩子高好像突然平静了些。王公公将药端了进来,韩子高接过来道:“你退下吧,我来。”
给陈蒨一口口地喂了,道:“蒨儿,你不会有事的,你在哪儿,阿蛮我都陪着你。”
陈蒨有些心惊,听他这口气,真的想要随自己而去似的。但现在还不是反驳他的时候,笑:“好啊!阿蛮,我们生死不离好了。”
“嗯!”韩子高坚定地点点头,他突然想开了,你在哪儿,子高陪着你,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
二月份,韩子高每天照顾着陈蒨,不让他太累,他和到仲举商量将国号从天嘉改成天康,也就是希望老天爷保佑他康复的意思。
二人也四处遍访名医,但那些医生来了也都摇头,而陈蒨的病一日比一日重了起来。
到仲举将太子太傅中书舍人刘师知(说起这个刘师知,前朝小皇帝萧方智也是死在他手里,容后再叙)的外孙女王氏领来让陈蒨看了看,他同意后直接给太子娶亲,虽然韩子高觉得他很荒谬,但无论陈蒨做什么,他都不想阻止了。
这女孩子其实比太子大了四、五岁,但陈蒨是想女孩子大一些好怀孕。
事实证明陈蒨这一举动还是对的,他永远比韩子高要想的长远些。
那王氏15岁了,长的甚是美丽,性格婉顺温柔,陈蒨看过,心里异常满意,下旨赐婚,王氏封太子妃,让内侍官算好了日子,十日后和太子陈伯宗举行大婚。
这样,太子太傅刘师之又成了陈伯宗的外公。
十日之后,别别扭扭的陈伯宗身穿大红袍,在皇宫大殿之上举行了婚礼,跪拜了陈蒨、韩子高和沈妙容以及太后章要儿。他年龄不够,自然对这娶亲并不是很欣喜,何况自己所有的哥哥们都还未娶妻,偏偏给自己娶个大媳妇儿?
陈蒨知道他年龄还小,吩咐由宫内宫人们教导太子和太子妃的房事,虽然也不一定有什么效果,他还是希望宗儿能早点通人事,早日有子嗣。
韩子高不知道沈妙容、其他侍妾们会怎么想,实话说他不想再在意那么多了——若是蒨儿不在了,其他的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