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然哪里知道刘福根在想什么,环顾了下屋子的四周道:“这处房子这般破旧怎么也没好好修整一下?”
“之前老爷是说等秋收了,人手都闲下来的时候就修整下,现下大伙也还都在忙着,估计等秋收完了也还得个把月。”
“这秋收的水稻,往常都是怎么处理的?”
“这水稻收割完了之后,一般会按份额分一部分给庄上人,留出一部分府上吃度,还要留备些出来酿酒之用,再扣除要上缴皇粮,其它的基本上都是卖给粮行了,这些出处都是有记账的。”说完将一本整齐的本子递到张浩然手边。
张浩然接过本子,没有打开,放到面前的桌上道:“麻烦根叔了,这个不急,等有时间我再看,您现在要是有事先去忙吧。”
“好的,少爷,有什么事您尽管叫我。”说完就退下去了。
刘小川喝了杯茶精神立马清醒不少,张浩然跟刘福根讨论的事又枯燥乏味,他早就靠在张浩然边上烦躁的扭来扭去了。
张浩然对着刘小川屁股拍了一巴掌道:“去,找你刘婶玩去,可不要跑太远。”
刘小川答了声知道了,就乐颠颠的跑走了。
张浩然翻开面前的本子仔细的看起来,看完之后在心里默算了一下。
夏季种水稻的田地大概有小100亩,总共约莫也就才280石,十几户农家,每家分了2石,家里留了100石,再除去皇娘,也就只有100石了,换成米最多也就80石了,一石米九钱二分六厘八钱,再除去种子,庄上人力物力的各方消耗,这一季也就只能净入户个50两白银。
这一般人家吃喝一年也是要花费20两的,更何况是要他们这些有些小产的人家,读书请师、逢年过节祭祀、红白喜事、亲戚好友走动、雇佣花费什么的就花的更多了,这些钱还是得掐着用,幸好自家吃度什么的都可以从庄子里出,不用花钱,还有几个山头也还是有些收入的,一年仔细着花倒是应该还能有些结余的。
张浩然刚醒过来时,翻了下刘家的家底,发现也不过几百两的时候还很郁闷,现在看来,刘父已经是很能节约了,毕竟一年收入也就只有那么点在。
现下要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原想把自家的宅子稍微修整下,这一修整没个二三十两肯定拿不下来,现在要修这座已经接近要重建的庄子恐怕就要更多了,看来当蛀虫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张浩然叹了口气,看来小地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呀。
叹完气也不禁在心里盘算起来,只是这水稻的产量也太低了吧,在天朝袁大师的杂交水稻可都已经亩产1000斤了,怎么这儿才两三百斤,就算是现世的普通水稻,亩产也是有个七八百的,要是结合下现代技术,也不指望七八百了,把亩产翻个倍,五百估计可能性还是有的,这样年收入也能翻个翻。
刘家还有几个山头,也不能浪费了,各个山头也去实地考察下看能不能种种果树什么的,要是不行,估计也能开出一部分来开展下养殖业,养养鸡、放放羊什么的。
张浩然握了握拳头,一颗激昂的心在内心咆哮:哼,看我小农民在古代发家致富当土财主吧,吼吼~,哼,等哥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盖一座自己的避暑山庄,哈哈~。
“咯吱……”
在张浩然激动的要咆哮的时候,他屁股下的凳子不合时宜的发出了垂危的信号。
张浩然看了眼不堪重负、摇摇欲坠的椅子,看看了四面漏风的墙,以及不太稳定的茅草屋顶,一个澎湃的心瞬间的凉了,现实竟是如此残忍,要盖避暑山庄,这还得先从第一块砖的钱开始赚起。
虽然现在手头上钱不多,张浩然也明白这个庄子的修整也是迫在眉睫的,给自家种田的人虽然都是买来的,有卖身契的,但是,人家拼命卖力气,作为主人好歹也是要给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的,人心安定才能好好干活,而且,收获的粮食农作物也需要地方好好储藏。
张浩然动了这个心思也就坐不住了,准备四处转转看看,看该怎么着手处理。
这处庄子虽说破是破了点,好在占地面积大,该有的还是一应俱全,大厅左右各有一间房子,应该是主卧之类的,出大厅右手边有一排房子,看外观应该是下人们的住处,左手边一排主要是厨房柴房之类的。厨房和大厅间有条路,估计是通往放农具牲口之类的地方的。
张浩然一一看了过去,同自己估计的相差不远,后面圈养牲畜的地方也是个院子,院子里另有房屋,估计是看牲口的人的住处。
屋子的墙壁基本上都是泥和着草茎垒起来的,有的就是芦苇外面糊上泥,屋顶基本上是茅草的,好一些的在茅草里面垫了一层芦苇编织的席子。
就这样的没有一块石头的草泥结构即使拆了估计能重新用到的东西也不多,一方面是拆了耗时间,其次拆了这些,盖房子的时候就没地方住人了,再者这地方风水好,还是留着后来盖个好的好,免得到时候还得再拆一次。而且这片土地都是自家的,地方大,先找个地儿盖了,以后就让他们住了。
张浩然打定主意,就去寻刘小川去了,估计这个点刘桂花已经收拾好屋子在准备午饭了,肯定让他自己出去玩了。
张浩然从院子的颤颤巍巍的门楼下走了出去,远远的就看到了刘小川在田间蹦跶,秋天午间的阳光格外的灿烂,徐徐的秋风吹着人精神舒爽,蓝蓝的天下一片金黄的海洋,仿佛自己也是矗立在天际的一株……一株狗尾巴草。
张浩然不禁啜了自己一口,什么比喻,像什么不好,非要像棵狗尾巴草,像棵……像棵……像棵什么好呢,算了就狗尾巴草吧。
张浩然好心情的朝刘小川荡了过去,那娃不知道在忙什么忙的Happy,都没看到张浩然过来,如是,张浩然放轻了脚步,离了刘小川几步远的地方,俯下身跟猎豹似的,扑到刘小川身上。
“吼~”
刘小川被吓的哇的一声连手上的东西都给扔了。
张浩然看吓到小孩子了,忙用手哈着刘小川的痒痒肉笑呵呵的道:“儿子刚在干嘛呢?”
刘小川被张浩然又吓又挠痒,在张浩然怀里扑通了几圈,小脸被憋得通红,听见张浩然问,忙四周看了看找到了刚被自己扔的东西,指给张浩然看。
是几只蚱蜢,可能是刚刚被小孩紧紧的揣在手里了,现在都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
“爹刚才不小心把你的蚱蜢给吓跑了,现在陪你一起去逮好不好啊?”
刘小川一听立马就来了精神,满脸兴奋的道:“爹爹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逮来,你帮我看着,不然一会儿就跑了。”说着就扑到稻田里去了。
一会儿工夫张浩然手里就揣了十几只了,看着手上的蚱蜢,张浩然很忧心,虫这么多,恐怕想要提高产量确实很有难度,水稻虫害什么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杀虫剂这种高科技的东西他可是不懂,要是哪年闹虫灾了,估计就得赤字一年了。
刘小川又逮了几只过来。
“儿子啊,你看这么多了,爹爹手里也捉不下了。”
刘小川看看张浩然的手,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又看看田里蹦跶着蚱蜢,表情很凝重。
张浩然笑着道:“要不我们给他们盖座房子吧,把它们关在里面?”
为了方便割水稻,稻田里的水都是给放干了的,但是还是很潮湿的。
张浩然指了指旁边的水稻田道:“我们先挖个坑,然后把挖出来的泥在做成墙壁,最后再给它盖上草当屋顶,你看好不好?”
“好,爹爹给我看着蚱蜢,我去盖房子。”说完雀跃的奔到田里,翘着小屁股去挖泥巴去了。
“嗯,来把坑再挖大点。”
“好,就这样,咱再挖深点吧。”
“小川给蚱蜢建的家是个圆形的呢,真有创意。”
“泥是不是不够?墙这边好像豁了点,我们去旁边再挖点泥补上?”
“……”
在张浩然的絮絮叨叨中,刘小川终于累完了自己的蚱蜢之家。
刘小川把张浩然手中的蚱蜢一只只放到了小黑屋子里,小孩忙了一上午,一脸的汗水,却仍然乐此不疲。
“根叔都来喊了几次去吃饭了,我们下午再来看它们?”
刘小川恋恋不舍的点了点头,估计折腾了一上午也是饿了,张浩然才站起来,他就已经跑在前头往庄子跑去了。
第9章:自力更生
刘小川刚奔到院子,就被刘桂花逮到领着去院子里梳洗去了,张浩然也跟着去洗了洗手脸。
午饭虽算不上丰盛,好在荤素搭配,健康营养,烧的油滋滋的红烧鸡,清新嫩滑的清蒸鱼,翠绿的炒青菜,翠绿金黄相间青椒鸡蛋,搁满了红辣椒的干煸豇豆,小青菜鸡蛋汤,两荤三素一汤。
张浩然走到客厅,看到刘福根站在桌旁,猜是在等他,连忙道:“根叔,等久了吧,来来,您快坐。”说完就要领着刘福根往主座上坐。
刘福根连忙推迟道:“哎呦,少爷,这可使不得,你可是折煞我老人家了。”
“看您说的,现在刘家也就根叔你辈分最高了,我自当是如父母一样敬重您。”
“少爷,老爷太太看到你这样肯定也都安心了。”
说完死活不去上主座。
张浩然心道:不拍好你马屁,怎么好意思把打理家里和庄子里的事务的重活累活都交给你啊。
张浩然看推拒不过,就只好坐了主座,刘福根也在张浩然的右手边落了座,等了一会儿,刘桂花也就领着刘小川出来了,刘小川很懂礼貌的跟张浩然、刘福根一一打了招呼才落座。
鸡是庄上养的,蛋是自家鸡下的,味道都很好,那个鸡肉又焖的很烂,吃起来香滑可口,满嘴流油,一顿饭是宾主尽欢。
可能是上午折腾了一番,刘小川吃的比往常都要多,幸好鱼肉都是刘桂花挑了刺之后才给他吃的,一顿饭下来肚子也都撑的圆鼓鼓的。
“根叔,你看庄子上,我也不常来,正好趁着午休的时候,领着大家一起来见见,也好认个脸?”
“现在农忙,伙计们的饭食都是送到田间去吃的,午间可能见不到,不过,下午的时候我也还要往田间送趟茶水,少爷不防跟我一起过去。”
“这样也好,刘婶下午可有功夫蒸些茶点?要是这边不方便下午去集上买些现成的点心也可以。”
“庄上不怎么有人来住,要说蒸些点心还真不行,一会儿让小六子去集上买些回来吧。”
中午让刘小川睡了个午觉,张浩然也搬了张躺椅在院子里眯了一会儿。
小六子效率很高,约莫一个时辰就买了茶点回来,张浩然跟着刘福根到田间把自家的创造性的资产认了一遍。
现在收割的这个田很大,估计有个四五亩的样子,才割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农具茶壶之类的都放在田的一头,刘福根把带来的东西搁下,吼了嗓子,田间劳作的人便一个个停了手上的活,往田头走过来。
有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估计这些人是跟刘福根一起来的老人,还有四个十三四岁的,可能是近两年才买的,可见自家买人口的时候也都是挑便宜买的,连一个强壮劳动力都没有,一半是老龄工,一半是童工。一百亩,光靠这七个半劳动力,日夜不歇轮着来都不知道要忙多久。
虽然刘文轩的面皮很嫩,没什么威压,但是在这么个制度下,这个主子的名分却是个能主宰他们生死的,所以,他们看着张浩然不禁有些畏畏缩缩。
看到人都来齐了,刘福根认真地对田间的人道:“这是我们的少东家,你们现在都是少爷的人了,跟着少爷自有你们的好处。”
张浩然摆出一副含蓄的笑,道:“大家也不要拘束,大家最近也是辛苦了,等这阵子忙完,让根叔给大家一人发一百个铜板。”
一百个铜板?命都是别人的了,哪还有资格谈钱,现在居然跟他们发钱了!
张浩然看着刚刚还畏畏缩缩的一群人,现在却是眼睛变得雪亮雪亮的。
“……”
张浩然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都愣子干嘛,还不谢谢少爷。”
一群人开开心心的给张浩然道了谢,乐颠颠的去忙活去了,怎么感觉他们走路都有点飘?
“根叔,我怎么觉得他们走路都有点飘?”
“要我我也飘……”
“好吧,那给根叔你发五两?”
“……”
“是真的哦。”
“……”
张浩然没有继续理会还在当机中的刘福根,看向田间,微有些蹙眉。
现在用的脱粒方法主要是用木桶,用一个大木桶,基本上都是方形的,木桶里横几个粗树干,或者放几个大石头,然后直接拿稻禾往粗树干或者石头上砸,把稻子震下来。不仅慢,脱粒效果不好,而且还特累人。
一部分人在割,一部分人在砸,割完了稻子也就都砸完了。
张浩然不禁又在心里活动开了,电动打稻机自己是没办法了,可是脚踩的倒是很有可能给琢磨出来,那就省事省力多了。
看了看田里的稻子,长得真是参差不齐,有的很高,有的很矮,有的稻穗很长,颗粒很饱满,有的不仅稻穗短,上面颗粒颗粒虽然很密集,但是基本上没有几颗饱满的。
“根叔,这水稻种子一般是自家留还是来年买来的?”
“……”
张浩然伸出手在刘福根眼前晃了晃:“根叔,回神了!”
“嗯?哦……哦哦,这种子基本上都是自家留的,挑块长势好的,单留下来做种子。”
张浩然:你确定留种了,这水稻还能长得这么的参差不齐?就长得这么坑坑洼洼的稻子里能挑出哪块长势好的?知道有种猪叫种猪不?那知道有种田叫种田不?
张浩然悟了,封建社会为什么会亡?反正收成好坏都是地主家的,跟他们没关系。
当然跟地主也是有关系的,领导不好,下属也就干不好。既然他们不思考,那就只有你思考了,带着他们走,他们走多了也有部分会学会思考。
张浩然决定做个好领导。
“根叔,您自去忙去吧,我在田里看看。”长得这么杂,恐怕得一根根的挑才成,相信过不了几年,只要划拉个一块直接留就可以了。
刘福根应了声自去忙了。
张浩然从田头拿了把小镰刀,到各个田间转悠去了。
刘小川睡了一觉醒了,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自家的爹,又因为惦记着田里的蚱蜢,便自己往田间去了。
还没到自己的蚱蜢之家,就看到自家爹扎了衣摆,撸了个袖子在稻田里转悠,离他不远处有很多小堆的稻子,一堆堆的,排成一大排。
“爹,你在干嘛?”说着也想往稻田里冲。
张浩然朝刘小川挤了挤眼道:“爹在为提高农业生产,提高国民收入,促进社会进步做贡献呢,你去玩你的泥巴去,身上别被稻子糊了,不然又痒又疼,爹爹可不管你哦。”
刘小川想想上午身上被割了地方,好像还有那么点麻麻痒痒的疼,就止住了,在离张浩然不远的地方挖起坑来。
张浩然一边忙着,也不忘一边哼唧着。
“风吹稻花香,小河水流淌,黑土地养育着咱勤劳的爹娘,平凡的模样,可是咱的嗓子亮……”
“一条大河,两岸阔,风吹稻花香两岸……”
后来连黄梅调都出来了:“架上累累悬瓜果,风吹稻海荡金波……休要愁眉长锁,莫把时光错过,到人间巧手同绣好山河啊……啊啊啊……好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