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听着屋里的呼噜声,以为他还要再睡一会,就赶紧去了一次厕所,等他回来,镇长回家了。
咬咬牙,今天,拼到底了。
镇长一家子住在县里,杨树把小电停在镇委,打车去了县城。
等他到县城的时候,天都黑了。镇长一看杨树,都乐了。
“小杨啊,我就没看过比你更有毅力的人。”
第六十三章:杨树苗儿呢
“镇长,你看看我的预算书,我把所有的款项都算了一遍,还跑了水泥厂,人家也答应给我们每吨降价五块。人工啥的我们村可以出。我知道都困难,但是再困难,国家政策不能不支持吧。早就下达了创建生态文明村的号召了,也说了结合当地实际情况,财力人力。别的村都修路了,就剩下一个西山村,西山村不是西山镇的咋的?这么厚此薄彼这不是让我工作难办吗?我一说修路,村民都高兴,你不给拨款这事儿黄了,我的村民有意见,一生气跑到镇政府静坐抗议,那我也管不了啊。”
镇长看都没看这个预算书,翘着腿坐在那里一边喝水一边转眼睛。
“这路,要修。但是西山镇真穷,还是唯一的一个偏远山村。老百姓的想法要顾及啊,当干部的就是要造福百姓,这样吧,我们核算一下,我用最大的能力支持你,我给你二十万,剩下的你自己筹款。”
“西山村一共六百口子人,你让这么个小村拿出八十万?这也太为难了吧。”
“你去找容刚啊,早就说了,去找他,他有钱。八十万对他来说小意思啊。”
“这跟他有关系吗?他有钱也不能赞助这个吧。”
要是以前听这话,他还考虑一下。但是昨天容刚把话挑明了,他觉得这事儿,真关系不到容刚。他不是大脑袋,随便让人欺负的。
“杨同志,你这是给我出难题。你这个同志怎么不知道变通呢。”
镇长阴沉下脸。
“很快上级领导就要验收生态文明村了,你这个不积极的态度,很有影响啊。”
杨树皱皱眉头,谁给谁出难题啊。
“这样吧,我给你出三十万。镇上也只有这么多了。其余的钱你自己想办法吧。挺晚的了,我也不留你了。你回去小心点。”
人家甩袖子送客了,杨树只好回来。县城离西山镇挺老远的呢,打车他都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到了镇上,容刚电话就打过来了。
“回家没有?”
“没有。这就往回走。”
“在镇上吧,你等等我,我有一个小时就能到镇上了。把你带回去。”
“一个小时我都到家了。你在哪呢。”
“城里跟人吃饭呢。你也找饭馆吃饭去。一个小时我就赶到了。”
“不用,我骑着小电呢有车灯,黑点也不怕。我急着回去找老支书。太晚了我怕老支书都睡了。”
“那你慢点骑,别骑得太快了,小心点车,靠边走。有坑了你就下来推着走。”
“你真啰嗦。”
“嘿你个小玩意儿,是不是又欠收拾了,回去我就把你的门用铁丝儿拧上,窗户也堵上,让你在屋里憋尿,不喊刚哥不给你开。”
切,懒得搭理你。挂上电话,瞄了一眼时间,九点半了。骑着小电回村也要二十多分钟。希望老支书没睡呢。上头给的钱哪哪不够,这可怎么办啊。
容刚跟大胖他们一挤眼,他要撤了,不跟这些群人继续玩了。借着尿遁他就走了。
他车开得很快,大越野有坑也不怕,一下就开过去了。今天钢厂进料,铁粉焦炭的往里拉呢,这路上来往的车不断。
他着急赶回村,到村里都快十一点了,下车先去村委会。这时候他也该到家了,估计也从老支书那里回来了吧。
村委会漆黑一片,借着手机的灯光一看,还锁着门呢。
聊这么久?有啥事儿聊这么久?
干脆去看看吧,这又赶去老支书的家。老支书家里关着门呢,门口也没有那辆鲜黄色的电动车。
容刚推了推大门,门从里面锁着呢,透过门缝往里看,人家都熄灯了。安莫悄静的。
杨树苗呢,怎么没他的影子啊。这大半夜的,去哪了?
这心里咯噔一下。
框框的砸着老支书家的门。
“老支书,老支书,你赶紧起来!老支书,杨树苗呢,树苗儿,你在不在啊。”
扯开喉咙喊着,又是砸门,又是踹。动静大的这条街的狗都嗷嗷的开始喊。对门的灯一下就亮了,老支书家的院子里也亮了灯。
容刚继续砸。
“老支书,我是容刚啊,杨树苗在你这吗?这么晚了,他在不在你这啊。”
大门打开,老支书披着外衣出来,睡眼稀松的。
“小杨?他今天没来我家啊。”
“他不是说找你商量事情吗?晚上九点多的时候。”
“没来啊。”
容刚的心一下就悬起来了。
“那他能去哪?这大晚上的。”
“不会出啥事儿吧,他这人生地不熟的。”
容刚转身就上车,怕的就是他出了啥事儿。
老支书跟着跑出来。
“你先顺着路去找找,我这就叫其他人一起去。西山村不大,找个大活人容易,别急别急啊。”
容刚胡乱的点头,车头一转就往外开,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就开始反复拨打杨树的电话,打一次,没人接打一次,没人接。
“卧槽,这时候你不接电话,找到你绝对打一顿!”
持续不断的打电话,车子出了西山村就不敢开的太快了,紧紧盯着周围的草丛,亮黄色的电动车,车灯一晃的话应该很容易看见。
路上没有发现车祸的痕迹,他这个骑车的技术,是不是掉沟里了啊。
来的时候他开的太快了,没来得及观察,这下要瞪大眼睛看了。
眼瞅着到了小树林,就是坟圈子,灯光一闪,看见了鲜黄色的东西。容刚赶紧刹车,用车灯去照,鲜亮的黄色,这个颜色很熟悉,就是杨树苗的小电瓶。
跳下去,就往车边跑。
“树苗儿,树苗儿!”
没有人回答他,跑到电瓶车边,只有车,没有人。电瓶车摔得挺惨,车把哪里都碎了。容刚在原地饶了三圈。人呢,人哪去了?车都摔这样,人啥样了?草,不会头破血流了吧啊。
手机突然响起来,容刚一激灵。是杨树的电话号码。
“树苗儿?树苗儿,是你吗?说话,鼓囔一个字儿让我安心!”
车在这,人也远不了吧。
眯着眼睛在黑夜里用力地看,有高大的杨树,不远处就是坟圈子,哪里都没有移动的人。他躲在杨树后边去了?大步流星往坟圈子走。
“我,妈的我这是在哪啊。”
电话里杨树的声音很弱,断断续续的,刺啦刺啦的。
一猜就知道发生啥事了。钢厂拉货的多,车也多,绝对是那二把刀的司机把他挤到沟里去了。
这漆黑麻瞎的,他眼神还不好,容刚加快脚步。
“有,有吧,我眼睛哪儿去了?看不清,我旁边这都是什么呀,怎么一个土包一个土包的?”
确认了,绝对在这。至于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土包,还是,别告诉他了。不然绝对吓坏了。也奇怪了,他的小电瓶跟他怎么距离这么远啊。他怎么过去的?
“在原地等我,我就到了。闭着眼睛,啥也别看了。”
他胆子小,上次吓唬他,吓得就快哭了,万一发现了自己在那,他还不天天做噩梦啊。
“哦。”
答应了,但是电话里还是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容刚快跑起来,就快到眼皮底下了,千万别在把他吓住了。
“唉呀妈呀!”
还不等容刚说啥,杨树尖叫出来。
“咋啦!”
“容刚容刚,你快来,卧槽,我靠的这是个墓碑啊!妈呀,我咋到坟圈子啦。容刚,你别挂电话啊,你跟我说话啊!”
杨树都快哭了,抓着电话跟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差不多。
“就到了就到了,马上我就到了!”
容刚的心被这一嗓子喊得悬到嗓子眼,冲进了坟圈子,看见一个趴在坟头的身影在那瑟瑟发抖。
“苗儿!”
容刚直接冲过去,还不等他抱住杨树,杨树直接冲进他怀里了。
“快,快走!”
“你受伤没有?”
“别在这说话,快走快走!”
死死抱着容刚的脖子,哆嗦成一团了,容刚本想检查一下是否受伤都不行,怀里的人吓坏了,赶紧一用力抱起来,快步走出这里。
“别怕,我在呢。”
杨树吓得都不敢抬头,又是疼,又是惊吓,可怜的小村长,哆嗦的都觉得可怜。容刚亲了亲他的脑门,希望能安抚一下。可他碰到粘粘的液体,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容刚心里一惊。
直接抱上车,打开车内灯,看见缩在副驾驶上的杨树狼狈极了。头发乱了,衣服脏了,额头上还有一道伤口,血渍顺着脸往下流。
本来就干巴瘦,这一惊吓,脸都发青了,眼睛里都是惊恐,右手抱着左手腕,跟误入陷阱的小野兽被救起来一样,可怜得很。
“没事了,不怕啊。”
压低声音安抚着。别怕,我就在这呢。杨树抓住他的手,冰凉的。好像确认他真在就在这一样,容刚的掌温,让他浑身放松了,身体一软就靠在他的怀里了。大口大口的喘着。
“吓死我了。一睁眼趴在坟头。”
想都不敢想,刚才他经历的这一幕。
第六十四章:别怕,我在呢
容刚抓过纸巾擦干净额头的血渍,伤口是磕伤,不深,估计伤了毛细血管,一直在流血。不严重。但是,胳膊有些古怪。伸手顺着骨头往下摸,肩膀,后背,腿,都捏了一遍。
“哪疼?我摸得这些地方疼不疼?”
按了按他的肚子,肋骨很平整,肚子也很软。
“胳膊疼。”
容刚不敢用力捏,用自己的外套,把他的胳膊小心的包裹住。没有木棍,也没有夹板,只能简单地弄一下了。
“怎么回事,九点多不是还打电话的吗?”
“对面开过一辆车,没有关远光。我一着急,就乱了。本想拉闸停下,可是手一扭就加速了。也不知道怎么冲下去。我眼睛丢了,我记得,我想去找人的。就想到路边,估计是我走错方向了,没力气就想坐下歇一会,我听见电话响才醒了,找了半天才找到手机。”
杨树靠在座位上,一点力气都没了。
“我看了半天,才看见那是啥。”
身体又有些微的颤抖,吓的也是疼的。刚才他眯着眼睛一直在很努力地看,看见谁谁之墓,他魂都飞了。容刚赶紧抱紧他,嘴唇贴着他的额头亲了下。估计是摔的脑子发晕,趴在那里就短暂昏迷,电话铃声把他叫醒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哪,吓住了。又疼又惊吓的,今天受老罪了。
“不怕,我在呢。”
谁一睁开眼靠着墓碑趴在坟头都会吓坏了。不怕不怕啊,什么都没有。
“顺顺毛吓不着。”
摸摸他的头发,杨树笑都笑不出来了,靠在他的怀里,这才觉得安全。
“我们先去医院。”
刚发动车,老支书带着人就赶来了,七八个小伙子骑着摩托车,打着手电就围上来,车还没停稳呢,老支书就跳下摩托。
“刚子,找着没有啊。”
“找到了,在我车上呢,摔得不轻。”
老支书赶到车边,打开车门子一看,杨树有气无力的靠在副驾驶,小脸铁青,衣领那里还有血迹,额头上还用纸巾堵着。
“赶紧送医院去,你们把村长的电动车带回去。刚子,开车。”
容刚想开去市区的医院,但是杨树这个情况,还是去镇上的医院看看。
左手腕骨裂了,应该是摔下去的时候,车把磕的。肩膀上有不小一块淤青,左边身体有大大小小的淤青。额头上的伤口不深,缝了两针,包上纱布。
“今天先在这里委屈一晚,明天我带你去市里检查一下。”
容刚还是不太相信镇上的医院,这跟乡村土郎中差不多。
“回去吧。”
杨树抓住他的胳膊,站起来。
“回去我跟老支书还有事儿要说呢。”
“说个屁,看看你这个样儿,一会晕过去咋整。老实呆着你。”
这所有担心害怕都变成火气了,腾地一下就窜上来了。爱岗敬业你到什么份上?自己身体都不顾了?摔成啥德行了啊,脑袋包着,动一下就呲牙咧嘴的你还想奋斗啊,不是你吓得抱着我哆嗦的时候了?
“不着急啊,小杨,你先休息,工作的事儿等你好了再说。”
这事儿闹的,没来多久呢,先受伤了。老支书觉得特对不住杨树。
“你躺着。不许动了。”
容刚直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在床上。
“老支书,我把你送回去。”
一肚子火,很想吼杨树一顿,让他知道啥叫危险,啥叫革命的本钱。但是老支书在这骂他一顿没法实施。送走老支书,好好的骂他,骂的他哭天抹泪的,骂的他深刻反省。
“我也不走,哎,小杨啊,都怪我啊,我要是不跟你说去磨镇长要钱,你也不会起早贪黑的要钱。你在西山村人生地不熟的,吃苦受罪还受了伤,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我照顾你啊。”
容刚皱了一下眉头。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照顾这不是天经地义吗?老支书要抢他的工作啊。
“还是我照顾吧,我们是隔壁邻居,关系一直都很好。明天再检查一下,我就把他接到我家里去。”
也好,趁这个机会把他接回家住在一起。
“不用,谁我都不用。不就是手腕吗?这点小伤算什么啊。再说了明天我不去大医院做检查,我要去镇上。老支书,我把镇长堵家里了,才回来的晚。镇长说,就给三十万修路。其余的部分让咱们村自己想办法。你想,还有啥办法吗?”
老支书要去摸旱烟,想起这是医院了,不能抽。拉过椅子坐在一边。
“三十万那不够那啊,粪筐扣屁股,不够大啊。”
容刚眯了一下眼睛。火已经蹿到脑门子了。为什么杨树会受伤?为什么杨树一直被挤兑。这事儿可不是还这么简单地就算了的。
“他还让我找容刚要。容刚又不是慈善家,干嘛找他要啊。但是他死活不多给钱了。还说,过几天县里就下来人要验收生态文明村。让我尽快做决定呢。老支书,咱们账上,可就几万块钱啊。”
“要说黄鼠狼拉鸡,两就劲,这事儿也好办。镇上多出一些,咱们再找找钱,路也修了。他给这么点,借多少钱啊,村里也没这个能力偿还。”
容刚阴沉着脸,杨树被挤兑好几天了,他的火气就憋了好几天,本想着最后一天了成不成的,随他去,也不管了。总要有个自己的工作不是,他就算是不赞同也会支持的。
但是出了这事儿,杨树受伤住院,吓得不轻。他的火气就憋不住了。
他舍不得杨树受委屈,这么单纯的人,他刚出校门怎么斗得过那千年狐狸。把他挤兑的都快挠墙了,让人欺负好久,还受伤,出了车祸还趴在坟头上吓个不轻,何必呢,不就是钱吗?干嘛呀,自己有钱,何必让自己喜欢的人受委屈。他很想去找镇长,把支票拍在他的办公桌上。指着镇长的鼻子骂,妈的老子出钱,修这条路。但是你不许再为难杨树。完全可以这样,他完全可以用这笔钱摆平一切。
但是,凭什么?好事都是镇长一家的吗?杨树白挨欺负了?白摔了?白受惊吓了?这还不算,他还上赶着送钱修路?功劳是镇长的?傻逼吧,他要是掏钱了,是解决了这件事,但是,他就是那山炮,二傻逼,杨树受到的所有委屈都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