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一把不存在的面条泪,莫南柯森森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会……叔这回穿越成了魔尊神马的玩意吧?
这个设想让莫南柯一个机灵,连忙运起了身体里很是稀薄的一点灵力凝出了一面水镜。因为灵力稀薄的原因,他凝结出来的水镜并不清晰,但是对于莫南柯来说也尽然是够了。
镜子之中的男子面容冷漠,凌然不可侵犯。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冰霜似的清冷,紧紧抿气的嘴角衬着他略带一些凛冽的眉眼,简直让人想要膜拜一般。
和当年的青霄老祖别无二致的容貌,唯一微妙的区别就是左眼的眼角有一滴泪痣。这滴泪痣悬在他的眼角,为他平添了几分柔和乃至妖异的气质。莫南柯伸手轻轻的触碰着水镜之中男子,竟忽然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谁?无上宗的青霄老祖么?手指轻抚眼角的泪痣,莫南柯否定了这个想法。而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洞府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
莫南柯此刻体内并没有太多灵力,况且洞府之内还有重重禁制,所以洞外的情况他并不能够听得真切。
闭上眼睛屏蔽了其他的感官,将听力无限的放大,莫南柯只听见了一阵打斗之声。
莫南柯闭目细听,先是刀划破空气的声音。然后,是铁器相戈的声音。最后,是什么东西落地之后发出的沉闷声响。
“嘶……”伴随着一阵抽气的声音,另一个重物也落在了地上。
莫南柯仔细的听着,外边却许久都没有动静,只是隐约传来了两个人有些粗重的喘气声音。
#外面的那两个人难道是来了一发么?#
时而粗重时而纤弱的喘息声让莫南柯囧了一下,就在他怀疑外面的两个人在进行什么不和谐的运动的时候,终于响起了一道陌生的男声。
“妈的,咱们两个比试比试居然比划到这里来了。”长刀插入地上,那人有些费力的站了起来。
听脚步声,那人是往自己所在的洞府走的,莫南柯不由绷紧了身上的肌肉。他还记得这不是他原来所处的法治社会,而是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在失去了全部的灵力之后,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紧张。
“莫再往前了,上次的教训你莫不是忘了?”另一道男声还带着喘息,显然方才的比斗让他耗费了许多力气。而且也不难听出来,他的修为比之方才的那一位恐怕还差上一点。
他喘得厉害,但是莫南柯心里却还是生出了几分熟悉。莫南柯仔细想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到底是谁了。
第一个男声有些讪然的嗤笑一声,长刀在洞府前的土地上用力划了几下,才有些轻蔑的说道“呸,不过就是个鼎炉罢了,还至于那么宝贝着?王真是……”
接下来的话被横过来的一刀打断了,那人连忙抬手来接,金属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而两个人越打越厉,居然就这样的打远了。
不过就是个鼎炉罢了。
就是个鼎炉罢了。
个鼎炉罢了。
鼎炉罢了。
罢了。
了。
莫南柯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啊我去的。谁能告诉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这是穿越到了多少年之后啊,哪怕就是青霄老祖身死道消,但是把一个这么像青霄老祖的人变成鼎炉神马的真的好么?!!!难道无上宗的那帮小没良心的居然没撕了这个人么?!!
沈淮安你个不肖徒弟!!!为师白疼你了嘤嘤嘤嘤~
莫南柯躺在柔软的床褥上面,简直要给自己掬一把同情泪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作者么?挖个坑然后就穿越了,穿越了就穿越吧,好歹穿成了自家男主的金大腿,咳,虽然是过了差不多二十多年才发现曾经拽着自己袖子撒娇的那货是狂霸拽的男主的。
苦逼的养孩子养孩子,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的(并不)把自家真·男主·间歇性·熊孩子拉扯大了吧,就被咔嚓一声劈成渣渣了。
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回来了,可能一辈子再也看不见自家的小徒弟的时候,填坑填着填着居然又特么的穿了。
哪怕莫南柯能够忍了那诡异的穿越方式,哪怕莫南柯能够忍了那死活睁不开眼睛的落地方式,但是却不代表着他能够接受自己一穿越过来就成了别人被重重囚禁的鼎炉啊。
剧情君,你妈炸了。
默默的在心里竖起了一根中指,莫南柯只要一想起来自己这幅身体可能被其他的莫名其妙的男人“用”过,他简直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不自在的在床上扭动了几下,偌大的洞府之中却只留下他手腕上的链子相互碰撞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洞府的洞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不多时,就传来一阵仿佛玻璃破碎的声响。
一步。两步。三步。
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并且正在缓慢而坚定的向莫南柯靠近。
莫南柯听见有人进来,却还是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并没有急着看看来人到底是谁。如今他已经没有青霄老祖那让人仰视才见的修为,但是到底还是留下了青霄老祖全部的风骨。他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是自乱阵脚什么的并不符合青霄老祖的人设。
——到了如今这一步,莫南柯反而对人设异常的坚持了起来。因为他实在是怕啊,如今面目全非,世殊时异,他若是连人设都守不住了,那么在茫茫人海之中,他家小徒弟又该怎样将他认取呢?若是连沈淮安都不认得他了,那么他莫南柯又何苦回来这一遭?
四步。五步。六步。
那个人来到了莫南柯的床前。与他同来的是忽然泄下来的阳光,莫南柯下意识的抬起手臂,长长的衣袖为他遮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也遮住了他的表情。
“你是谁?”来人这样问道。他的声音是死水一样的平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期待和喜悦,有的只是疲惫和厌恶。
冷漠如斯。
熟悉的声音让莫南柯倏忽一惊。他飞快的挪开了遮挡着阳光的广袖,眼前的人让他惊呆了。
黑衣白发,浑然不似当年,但是,他再怎样变,莫南柯又怎么能够不认识?
沈!淮!安!
第50章:神马都不对。
沈淮安。
莫南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人分明是青年模样,但是那种生无可恋的暮气却怎么也掩盖不掉。
淮安。他张张嘴,却觉得这两个字有千斤重。
喉咙忽然开始变得干涩起来,莫南柯自己都没有发现,再一次见到沈淮安的时候,他简直要被眼前的景象逼下泪来。
明明是自诩是爷们的啊,却这样的没出息。莫南柯在心里狠狠的嘲笑着自己,可是手却不受控制的想要摸一摸那孩子的头发。
手无力的抬起,却被链子坠得放下。和先前修为精深的身体不同,这幅身体总是很容易疲累。战斗力负五的身体让莫南柯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心有不甘的晕了过去。
在莫南柯看不到的时候,莫怨天的神色才会变得带有三分温柔。他小心的脱下了莫南柯的衣服,用冰冷的唇一寸一寸的膜拜他的每一次肌肤。
虔诚的在莫南柯的脚面印下一个吻,莫怨天又取出另一套白衣,轻柔的为他穿好。莫南柯的衣物选用的是最好的料子,分外柔软轻薄,简直比莫南柯尚且是青霄老祖的时候所着的白衣的质地还要好上几分。只是他的衣服的全部都是最为简单的款式,广袖长袍,看着极为庄严凛然,可是只要解开腰间的束带,整件衣服都会滑落。
将莫南柯衣物上的最后凌乱仔细理好,莫怨天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侧卧在莫南柯的床上,拥着他的身体,浅浅的阖上眼睛。
确定怀里的人已经晕过去,莫怨天这才喃喃出声“这是第八十一个啊。师父,到底怎么样你才肯回来?”
他的声音很低,完全是凑近莫南柯的耳边说的。可是除了他自己,莫怨天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任何人听清楚。
他不说,莫南柯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八十一。这意味着莫怨天曾经有过八十次的欣喜,却也要独自承受整整八十次的失望。莫南柯是他全部的执念,而这个执念残存的一点点希望反复的引逗着他,让他一次次的触摸到希望,却又一次一次的滑入失望的深渊。
当这具身体躺在招魂阵整整三十年之后,曾经迎来过一个灵魂。那个时候,莫怨天简直是欣喜若狂的。当他将那个人拥入怀中,得到的却只是一个茫然的眼神。莫怨天曾经以为那是师父失忆了,不记得他了。
可是没关系啊,莫怨天这样对自己说。师父回来了就好,即使忘了他们相伴的数百年的岁月,即使忘了前尘,即使忘了他们之间的全部牵绊,只要师父回来了就好。
——即使自己心里会有细碎的疼痛,但是,那并不重要。和师父比起来,自己心里的那些疼痛简直微不足道。
不要太贪心了,莫怨天这样的对自己说着,然后就可以继续在那个从阵中醒过来的人身边微笑。
但是莫怨天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个人在知道和他有关的一切之后,开始懂得对他谄媚。是的,就是谄媚。那种掩藏很深的讨好和忌惮,以及偶尔不可抑制的从眼神中会流露出来的贪婪,让莫怨天一瞬间就察觉出了不对。最初的欣喜开始冷静下来,莫怨天就是这样冷眼的看着,越看,他的心就越往下坠落一分。
那不是他师父。莫怨天恨自己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若非如此,他还可以在“师父回来了”的大梦之中沉睡。可是,不是就是不是啊。哪怕那人住在如今这付由他亲手塑造出来的躯体之中,也永远成不了莫南柯。
他的师父,永远都是云端高坐的。那是一种世事尽在掌握之中的超然,和修为无关。
他的师父,永远都是用一种近乎宠溺的怜惜看着他的。哪怕他走得再远,如果他想要转身回望的时候,就总会看见那一抹白影站在他身后,给他无限的力量和勇气。
他的师父,永远都不会用掺着贪婪和讨好的眼光看他的。因为对于师父来说,自己只是沈家淮安。为人至清,一世长安。
从流云珠中唤醒了混沌,莫怨天拜托混沌仔细探查那人的灵魂。
自从沈淮安入魔成为莫怨天之后,混沌就很少从流云珠中出来了。一来是他和莫怨天的定下的是灵魂契约,此番莫怨天肝胆欲碎,几乎动摇了心神,所以对他也有极大的影响,他还需要休养。二来是莫怨天后来移居魔族之地,此地气息浑浊,对于混沌来说确实绝佳的疗养场所。所以混沌大部分时间都是蜷缩在珠中,很少出来。
莫怨天的容形癫狂其实对于魔族来说有许多益处,然而最大的受害者确是混沌。他当初是怎么瞎了眼觉得这孩子稳妥温柔的呢?都能入魔了,可见是个心性残忍毒辣的。心有戚戚然的混沌被从流云珠里强拉了出来,听见莫怨天唤回了莫南柯的灵魂便也不由得有些欣然。
——毕竟,若非当日初见的时候,莫南柯是单灵根而无法修炼混沌的功法,那如今恐怕也就没有莫怨天什么事儿了。当年听说莫南柯身死道消,混沌也是唏嘘了许久。
可是当他仔细参看莫南柯的灵魂的时候,混沌也沉默了下来。
“不是他。他的灵魂虽然没有消散,但是已经不在此界,即使动用了招魂阵那也是不那么容易召唤回来的。如今你捏的那副壳子里的,不过就是个普通书生。”摇了摇头,混沌也有些闷闷不乐的想要回到珠子里。
却忽然眼神一亮,凑到莫怨天面前说“这书生阳寿已尽,生魂本来不能存活在这个世上。如今这光景也是地府不收,无法投胎的,且不知道要在这赖多少年呢。你要是嫌弃他脏了你师父的壳子,不如就把这灵魂给我?正好我用来补养补养。”
莫怨天自然不能等生魂自己散去,有些颓然的冲着混沌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吧。于是混沌就欢欢喜喜的吸了里面的灵魂,躲回珠子里调息去了。
而莫怨天则是抱着软倒的躯体,漠然回转。
混沌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是良善之辈又怎么能在弱肉强食的洪荒活下来?他说的话半真半假,那生魂的确是会赖着不走的,但是驱出体外也便能够投胎了。混沌这么说,纯粹是怕莫怨天对顶着他师父的皮的人心软。
其实是混沌多虑了,经历过撕心裂肺的失去,莫怨天又哪里还会有那些柔软。即使是最初被莫南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沈淮安也是难掩骨子里的薄凉天性。师父是他心中最后的柔软,除此之外,他已经不会再对任何人温柔。
那个时候,莫怨天还不知道,这样的得到之后再失去,他还会经历许多许多次。
那些闯入这具身体里的魂魄无一例外的成为了混沌的盘中餐。莫怨天也从最初的欣喜变为冷漠,又从冷漠变为了防备。
是要防备的。曾经这具身体里住进过一个灵魂,那个灵魂是个欢场女子,但是很聪慧。她敏锐的发现莫怨天对这具身体复杂的感情,所以迅速的从周遭人的闲谈之中抽丝剥茧,还原出当年的还是沈淮安的莫怨天和他师父之间的故事——那个时候,莫南柯的这个身体的周遭,是有人小心伺候的。
而后那个欢场女子便开始曲意逢迎,刻意的装作是莫南柯的样子。
沈淮安不是不知道她在刻意模仿,可是她模仿得太像了,他舍不得就这样毁了他。经年累月的折磨,已经让莫怨天懂得在人群中寻找万分之一的相似。哪怕万分之一的相似他都会留恋,何况这个和师父面容相同的。
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可是,他等了太久了,也太累了。若是没有这些许安慰,莫怨天不知道自己应当怎么面对之后的漫长到看不见边际的岁月。
会疯掉的吧。一定会疯掉的。很多个夜晚,他要求那个人侧身睡去,散下半边逶迤到脚腕的青丝。而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近乎贪婪的看着那个身躯呼吸之间的微微起伏,然后放纵自己沉入师父还在的想象之中。
莫怨天动了恻隐之心,这恻隐之心和旁人无关,只是他放纵了自己忽然弥生出来的贪婪。
到底是欢场里出来的女子,渐渐的她开始提出自己的要求。她先是要求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在此界行走。此刻他们所处的地方是苍山旧地,魔族纵横。对于用着一具没有任何修为的身体的人来说,的确是需要一个足够庇佑自己的身份。
莫怨天应允了她。
青霄老祖已经走了太久了,三百年的光阴足够许多人铭记,却也足够许多人遗忘。无论如何,青霄老祖的这个名号师父再用起来也是不合适。出于一点不可明说的私心,莫怨天昭告了整个魔族,宣告了莫南柯的身份。他说,这是他的徒弟。莫怨天不放弃与莫南柯的师徒情分。不愿放弃,不能放弃!
彼时,莫怨天已经是整个魔族的王。天魔的血脉让他当仁不让的统领魔族,以一人之力破开苍山魔族封印的功勋更是只能让魔族仰望。无论何时,魔族都是以实力为尊的,天魔的优越在于他们绝对的实力,没有实力的天魔一样无法在魔界称王。而魔族的王的徒弟的这个身份足够莫南柯在整个魔界自由行走了。
拥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之后,那个女子顶着莫南柯的身体,委实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太过逍遥的日子让她有些迷醉,也就忘记了时刻扮演莫南柯的角色。莫怨天忍了一段日子,却终归有一日忍无可忍。
那人开始厌倦苍山的苦寒,忘乎所以的想要窥探人间的繁华。她甚至为此策划了一场逃离,却在最后的时刻功亏一篑。
莫怨天以为自己会暴怒的,但是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没有。他只是很冷静的让混沌吞噬了那人的灵魂,然后寻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洞府将人扣上手链。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这么一天。长久的等待让莫怨天越发的不安,他放纵了那人的逃跑,然后给了自己一个顺理成章的锁住师父的理由。
不锁住是不行的,师父会离开的。已经离开了一次,又怎么能保证没有下一次?
莫怨天动作轻柔的将铁链扣在莫南柯的手腕上,眼神里竟然是心愿得偿的快慰。他知道自己不正常,自从师父走了的那一天,他就已经疯了。即使一直披着理智的皮囊,可是骨子里都是癫狂的。若非有一念未绝,莫怨天清楚自己一定会毁了这个世界给师父陪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