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淡蓝色被窝里的小孩，皮肤比上一次回来更加白，甚至是有些青白，不太有血色，被子外的手纤细修长，碎发凌乱的失去了形状，一米八的二十五岁青年此刻露出的面容就像襁褓中的婴儿，眼角带着湿润却无比安心的沉睡着，发出均衡稳定的呼吸声。

将衣物整理放好在柜子里，轻轻的抚了弟弟的头，关上门往书房走了去。为了陪弟弟，很多事都被Ivan拿去做了，但自己还是需要签一些文件和分析决策最近的部分投资。

“小诺睡了？”正吃着披萨看邮件的Ivan接起顾承的电话。

“恩，好像很累。”顾承淡淡的说道，掩饰不了的些许心疼。

“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好好陪他吧，我听雅西说他要写的新作品好像是以穆白林为主体的，可能你还是要多花点时间陪他。对了，雅西那儿有大纲，发你一份？”Ivan已经习惯帮顾承做黑手党了。

“不用了，这段时间公司就交给你”顾承不用看也知道小诺的心思，何况看了也改变不了这已经存在的伤害。

“恩”Ivan还想说点什么，没说便挂了电话，低着头沉默的砸了一下桌子，然后继续吃着披萨，看点开的邮件。

顾承先听见嘟嘟声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总是不能很好的面对Ivan突然的情绪化。其实这么多年，以Ivan的能力完全可以不用依附在自己的身边做事，更何况作为混血的Ivan有着一个不错的家族背景，可是却一直因为两人这份默契的情谊坚持留在自己身边，顾承对此大多数时候很无奈，更多的确是害怕……他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却总暗示自己不知道……

摇了摇头，放下电话，查看今天的邮件。

《二十八》

顾诺醒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在餐桌上了。

十一月的I国已经比较寒冷了，但这个国家这座城市依旧舒缓的在北风里挥洒着自身独有的韵味，不用刻意，也会感到的淋漓尽致。

顾诺是喜欢这哥国家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记事以来就对这个国家有着莫名的爱慕。儿时跟随家人来旅行，少时跟随哥哥在这里生活，再到如今的时而转悠，都让顾诺感到舒服，因为爱。

回到这片土地，就像进入了温柔的梦乡，顺应着享有着。M省的教堂依旧是那曲大理石诗歌，穿的圆鼓鼓的小孩子拿着父母给的食物在喂着逗留的鸽子，广场上热闹的旅客、忙忙碌碌川流而过的路人甲乙……

画廊，在M省刚好碰见的画展是美术学院学生的作品，有一副名为《悻玩》的抽象主义作品闯进顾诺眼底。其实并不能很好的解析这表层所看见的两个字以及这幅画，作为分解派的顾诺，理所应当的从字面开始分解这两个字，然后加之用所谓的异次元直觉欣赏这幅抽象主义作品，最后总觉得掩藏着更多的是……哀伤与卑微……

从M省转战去了R省，其实这个城市顾诺并不是特别热衷，但爱屋及乌便也是放在心上的，畅行在这座城市感受着俗话里的真理。可惜后来下了雨，厌恶雨水的顾诺被哥哥早早带回了酒店，心情受到潮湿的影响，便在休息了一晚之后离开了还在雨中感受滋润的城市……

去F州的路上，一步步脱离潮湿的雨水，感受到前方城市投来的阳光，愉悦很轻易的又跳回到小孩子身上，顾承看着很是满意。F州是一个鲜活又纯净的小城市，原来真的是投来阳光的圣地，蓝天白云，有色彩鲜艳的墙壁，深绿色的百叶窗，深红色的屋顶，还有那些错落有致的洁白洋楼。不知道这天然雕琢的艺术城市，是否知道上帝多么的厚爱它，更不知道这是多少梦的集结……

至少，顾诺很喜欢，也影响着他人去喜欢……

出去的期间顾承每天都会按时查收阅读邮件，并及时对工作上的事情及时作出回复，出去的一周接到过Ivan两个电话，都是关于新投资计划案的事情，好像有点问题，预算之类的有些不合理。倒也还好，并没有影响他对弟弟的陪伴，因为这些事基本都是顾诺睡觉或者看书的时候去解决的。

一周转悠下来，顾诺就像是完全的满血复活一般，脸上时时都挂着儿时被哥哥宠爱的笑容，像极了初夏般的温情绽放……

回到家那天，心情被阳光沐浴后的顾家兄弟约了Ivan吃饭，不过后来居然可耻的让Ivan订座，因为在回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的顾诺说要回家换了有些脏的衣服再去见Ivan。小孩子还是很注重形象，或者他认为Ivan是特别的人。

“Ivan哥”顾诺一进餐厅就看见在等他和哥哥的Ivan。

“恩，好久不见啊 小诺”Ivan看见顾承的面容有着平时没有的温和。

顾诺笑笑，顾承迎上来和Ivan打了个招呼，然后落座。

席间气氛很融洽，顾诺并没有觉得Ivan陌生，Ivan则好像真的当小诺是弟弟一样言语着，三人更多的是像亲人没有生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顾诺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心里紧了一下。

15.刹那即逝1

《二十九》

“喂”走到餐厅露台的顾诺看了眼哥哥。

“小诺玩的还好么？”萧梓言压住了刚刚开会发火的情绪，呼吸多一个半拍的节奏说着。

“恩，出去转了一周，今天刚从F州回家。”顾诺虽有些紧张，但心情还是不错的，想想又觉得好笑，紧张什么？

“恩那就好”萧梓言显然感受到了顾诺的愉悦心情。

“恩，我下周三回来”顾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形成，但是总觉得这个电话就是来询问这件事的。

“恩到时候我去接你”萧梓言很自然的回应着。

“好，那……下周三见。”不是应该拒绝么，为什么脱口而出的是接受，算了，心情好，反正他是编辑的男朋友，就当是半个编辑好了。

回到餐桌，并没有人对这个电话显出疑惑，只是两人不再说工作，而是继续三个人一开始的话题，关于这一周的旅行，所见所闻，还有故地重游新感受云云，当然也谈了关于曦文签约合作的事，还有学校……

回去的路上哥哥问了电话的事情，轻言淡语的提及，只是出于关心，毕竟他了解弟弟这个性格不可能有什么过多的好友，尤其在国内。

“哦，青藤的朋友，应该是男朋友。”顾诺没有一点骗哥哥的意思，反正这些事哥哥早晚会知道。

顾诺对于哥哥这种比较没人权的保护其实一定都不反感，最爱自己的永远是这个人，所以哪怕他将自己锁起来管理自己都能接受，当然哥哥肯定不会这样，只是会有些极端罢了。

“男朋友？”顾承显得有些无奈。

“哦，应该是，虽然我没问过。”好像重点跑到青藤身上，顾诺聊起来有些坦荡。

“恩”顾承暗暗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似得。

理所应当的执行着顾承思索的事情的人肯定是Ivan，并且速度快的惊人，综合整理，萧梓言个人档案第二天就出现在了顾承手里。

萧梓言，男，三十岁，同志，C大博士生毕业；家族企业兰光集团，因性取向与父亲闹僵自己净身出户，现任曼约公司财务总监；性格沉稳、风流，好友韩青藤，前任也可以说床伴吴宇希。

顾承提取出这几个重点皱了皱眉头，然后又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档案，看到萧梓言给顾诺发信息的时间和数量时，手有些微颤，档案的边角变得褶皱。

不知道叫做生气还是担心……

将档案放进抽屉锁上，走出书房时，小诺还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哥，你忙完了？”没有改变姿态但听见书房开门声。

“嗯，Ivan把回国机票订好了，你这两天还想去那儿玩儿？哥陪你去。”因为今天回公司签合同加上某人档案的事情，晚饭时间回家看见弟弟在沙发上睡着，心里愧疚感浓重。

“哪儿都不想去，有点累，就在家就好。”其实睡觉睡到自然醒，填饱肚子，瘫在阳台上晒太阳，喝着咖啡看着书，然后哥哥在家就很舒服安心，当然知道哥哥忙所以不会提要求，“哥，你公司忙……就……去公司吧……”。

“今天签了合同，其他都Ivan处理，我在家陪你。”顾承怎么可能不明白缺乏安全感的弟弟需要什么。

“嗯～”小诺笑着看着哥哥。

哥哥走到沙发边揉了揉小诺的头……

《三十》

可能窝在沙发的时间有点长了，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顺着哥哥摸头的手起了身，“哥，骨头累，我们出去转转吧”。

“好，我去换身衣服。”回家比较晚，怕小诺饿所以直接订餐，又急着看某份档案，结果此刻身上还穿着笔挺的西装。

兄弟两人没什么对话的走在街道上，往大教堂广场方向。夜幕降临，喧哗的城市并没有因夜的来临而沉寂，霓虹初上，灯火下的这座城展现着独有的夜景美。

“哥”顾诺先打破了本就不尴尬的安静。

“嗯，怎么了？”顾承看了眼弟弟。

“昨天说的新作品的事，大纲我已经写了，好像没办法忘记”昨天和Ivan吃饭的时候有提及但没有具体说。

顾承没有说话，脚步放慢了很多……

“哥……”小诺显然有些害怕哥哥不说话的沉默，“我……”

“他和韩景煜在一起了。”并不想说出来，不是为了穆白林最后一点形象，更多的是不想弟弟难受，但此刻……顾承也很烦躁混乱……

“嗯”其实顾诺想说想他了，其实想说还爱他，可恰巧这个时刻的信息接收，瞬间就平静了。不是说，人的释怀总需要一个点，即使搅成乱麻的内心遇到了那个时刻，真的是可以条条大道通罗马，皆是康庄。

甚至失落都没有，两年多了，终于轻松了……

突然放松的顾诺病没有让顾承安心，手臂紧紧揽着弟弟的肩膀。是啊，又怎么能安心呢。

两人缓慢的脚步落在了大教堂广场边，有安静闲聊的老伴儿，有散步的一家三口，不远处还有个抱着吉他唱歌的流浪歌手……

“哥，谢谢你。我一直都太任性了，也不知道长大。”话说的很认真，语气很释然。

沉默的男人有点不安，其实他认为自己做的并不够好。

“叮”这个时候手机响了一声，信息。

“睡觉了么”不知道是不是时候的信息来自那个不喜欢标点符号的人，萧梓言。

看了信息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放回口袋，但心里突然感觉甜甜暖暖的。

“哥，我想吃教堂后面那个胡子大叔的冰淇淋。”全身轻松的顾诺很会撒娇。

“你小子还记着那个大叔。”顾承的担心多少因为弟弟很久不见的轻松感所抛开，因为明白一份释怀来的时候真的会说来就来，自己不就是这样过么……

“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忙的不回家，我生气吃了好多冰淇淋，结果……哈哈哈……”顾诺拉着哥哥往冰淇淋店走，脚步显出轻快感。

“你还好意思讲”顾承敲了一下弟弟的头，三十多岁的男人像父亲一样的宠爱着弟弟。

其实顾诺总觉得哥哥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父亲，因为三十多岁的哥哥除了穿西装的时候像三十多，此刻的哥哥更像二十多岁的大哥哥。但依赖是实实在在的，从小哥哥的疼爱，到父亲离去后的无微不至的照顾，长兄为父，顾承为自己真的付出了太多。

“哥，Ti amo.”吃着冰淇淋的顾诺，笑着用彼此很少用的当地语表达了对哥哥的感恩。

向来在哥哥面前不会说谎的人更不懂得掩饰自己的面容，甚至微表情，所以顾诺真的心空了。或者说，摒弃了本来就不属于的那一份惦念。

看在眼里的哥哥也算是安心了，没有说任何话，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放松。不到三秒钟，又想起点什么，担忧挂在微表情里。

16.刹那即逝2

《三十一》

回国前，顾诺果然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在家蜗居了两天，不过没有按照原计划睡觉晒太阳看书吃饭，而是拉着哥哥打游戏看球赛，一副小时候耍赖的模样尽现。

所以，最后，Ivan也没逃过下班过来加班的悲剧。不过看见顾承的身体自然的放松，好像可以接受多加几次“班”……

三个大男孩绝杀到深夜，喝着啤酒吃着Ivan外带的宵夜，三个各怀心事的人却有着同一个愿望，那就是时间停在这一个刻，停在彼此所拥有的这一刻，最开怀最轻松甚至是温暖幸福的这一刻，人事贪心的，上帝却是公平的，再者，可时间这个陪伴者又怎么会允许呢……

假期时间结束，周三如期而至。

“回去好好学习，想回来就给哥哥说。”机场大厅里，顾承耐心的叮嘱着。

“知道啦，哥”重拾阳光的少年语气里都带着糖果的甜。

“照顾好自己，吃饭准时，我打了一笔钱在之前给你的金卡上，缺什么告诉我，还有kva；fknvfivpnfiovq ……”果然是个唠叨鬼，顾诺听满脸黑线。

“小诺，这是送你的礼物。”Ivan显然也是听不下去这个平时冷漠的男人变得这么唠叨，再看看顾诺的黑线表情，做了回救星。

“谢谢Ivan哥～”顾诺显然很感激这个时候的打岔，笑着看了眼哥哥，“知道啦知道啦，哥～”。

顾承显然有点内火在闷着，然后顾诺和Ivan相视一笑，Ivan拍了拍顾承的肩膀，轻轻捏了一下，传输着自己的安慰。

“有什么找雅西也行，还有写作的事情……”顾承不想提也没办法，必须提，因为他知道那个新作的内容。

“那个……不打算不要，改改好了，我可能有新想法，嘿嘿”事实上顾诺真的不打算抛弃这个作品的根基，却也真的有新想法，来自哪里说不上来，也还没明确的想清楚，但肯定存在。

“Ivan哥，你女朋友很厉害哦～”傻不愣登的顾诺听到哥哥提及雅西，不自觉的想夸赞这个自己专业领域的女强人。

可惜Ivan并不期待这样的夸赞，用尴尬的笑回应了顾诺，然后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微笑着没有变化的顾承，有些失落……

顾承看着弟弟，揉了揉他的头，将他揽入怀里，紧紧抱着，很舍不得将他放走。

“注意安全，再回来看你哥哥。”Ivan轻轻抱了抱弟弟，低声在顾诺耳边说了句话。

顾诺知道Ivan的意思，其实自己对哥哥的依赖何尝有不是哥哥对自己的依赖呢，彼此的相互依偎，这就是亲情。

走向入口，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身后的两人，向他们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吧，然后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坐在座位上，拿出手机打算开成飞行模式，却看见了一条信息。

“航班是晚上八点一刻到 对么”即使没有标点，应该死询问句，虽然很明确的知道答案。

“是的～”顾诺回复到。

“嗯晚上见”回复信息很迅速。

顾诺看完信息，直接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看着机窗外的空旷思索着……

萧梓言不是韩青藤的男友么，为什么对自己的好，自己会接受的这么温暖，好像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