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想想，这种东西其实跟二次元三次元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你把不把那个人放在心上，放得重不重吧。

一路上，慕夜几乎隔三到五分钟就会打一个电话，可是给他的一直都是关机，关机。

到了火车站，他站在售票厅，打了最后一个电话，还是关机。

好吧，慕夜再没有犹豫，直奔售票厅，买了最近的一趟去安徽的动车。

半个小时就发车，在这半个小时期间，慕夜几乎是分秒不停地打电话，可是他的期待，还是落空了。

直到上了动车，他才停止这个行为，留点电等程桑的电话，也免得到了安徽失去联系。

五个多小时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完全是煎熬中的煎熬。

下了车，他掏出手机重复之前那个重复了几百次的动作，好吧……还是关机。

所幸慕夜不是不知道路，直接出租车就搭过去了，到了程桑公寓的楼下，已经是晚上八九点的样子，天色很黑，也看不清什么，慕夜径直就按了电梯上楼。

到了程桑住的那个楼层，慕夜走到程桑家门口，按了一下门铃，没人回应，又连着按了几下，还是没人。

慕夜这个时候的心情真的是复杂无比，纠结了一下，他下了楼，这个时候的天气冷而且风大，慕夜只是站在楼道底下，愣了一会，就被吹得快要流眼泪。

擤了擤鼻涕，慕夜往保卫处那边走过去。

保卫处那里，两个保安坐在那正闲聊，慕夜犹豫了下，走过去问道，“请问一下，你们知道二单元903住的程桑去哪了吗？我找他有挺要紧的事。”

那两个保安听到这句话，对视一眼，神色有点异样，离慕夜比较近的那个人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找他干什么？”

慕夜看他们眼神，就觉得不对劲，没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他出了什么事吗？”

那保安看了看他，似乎是觉得也不关自己的事，想了想，道，“好像听说他跟他爸妈闹翻了，今天中午他爸还进了他公寓把东西都砸了，之后就看到他出去了。”

因为毕竟是外人，描述起来也就是轻飘飘的一两句话，可这一两句话对于慕夜来说就足够惊涛骇浪了，他沉默了许久，努力平静下心态，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就走。

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猜……也许是程桑跟家里摊牌了。

而且看样子程桑并没有回家，也没有带手机，那怎么办？

就在慕夜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连忙掏出来一看，陌生来电。

慕夜愣了愣，接了。

“喂？请问是慕夜吗？”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了出来。

慕夜一听这个声音就猜到了，程桑妈妈，他也没多沉默，直接就答了是。

可奇怪的是，程桑妈妈并没有质问他或是怎么样，只是问他知不知道程桑去哪了。

慕夜听到这样的问话，猜到应该是程桑妈妈并不知道当事人就是自己，努力平静了下语气，说自己不知道。

那边颇为遗憾的哦了一声，然后就是客客气气地说‘打扰了’，连多的话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边的一片忙音，慕夜更茫然了，程桑家人都不知道程桑在哪，他怎么找？

78.前因

程桑正在跟慕夜聊天，逗了一会慕夜，慕夜不理他了，他有点好笑，叫了慕夜两声，慕夜也没答应。

目测是静音了，程桑想到这，默默笑了笑，决定过一会再跟慕夜说话。

正好他也口渴了，站起身来准备去喝茶，一走到门口却被门口站着的那个身影吓了一跳。

“妈你怎么来了？”程桑倒还算镇定，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只是跟慕夜聊天而已，而且还戴着耳机，大概听到的也只有自己的部分吧。

“我来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看着刘慧云没有责备的意思，程桑在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有些恼火，“妈你怎么进来都不按门铃？”

刘慧云看了程桑一眼，径直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道，“也不知道跟谁聊的那么开心，门铃响了不知道多少遍都没人应，我还以为你又出去玩了。”

程桑一时语塞。

刘慧云又看了看他，神色有点异样，过了片刻，低声问道，“儿子你是不是找朋友了？”

程桑先是一愣，刘慧云说得有点含蓄，他一开始还没会过意来，等反应过来刘慧云说的是什么他就沉默了，不过他也只沉默一小会，就点点头，“是。”

刘慧云轻轻哦了一声，接着又微微皱了眉，“不会是网友吧？”

程桑就知道刘慧云这么细心的人怎么可能没什么察觉，心里默默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摊牌。

程桑脸色的细节变化刘慧云都看在眼底，她知道事情可能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目光动了动，道，“出什么事了吗？”

程桑沉吟片刻，坐下来，慢慢地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他陈述的时候很平静，刘慧云听得也很平静，只是偶尔问两个问题。

程桑见刘慧云这么平静有点惊讶，不过他表面上还是比较冷静地在陈述事实。

等他说完，刘慧云看了他一眼，只淡淡说了三个字。

“这不行。”

听到这三个字，程桑差点没跳起来，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毕竟刘慧云的语气还是比较和缓的，沉默了一会，程桑问，“为什么不行？”

刘慧云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一句，“你多大了？”

程桑被刘慧云这句话塞得差点没憋过气去，冷静了半晌，十分认真地道，“我真不是闹着玩的，妈你别这么说。”

刘慧云脸色也不太好看，微微出了一口气，道，“就是因为觉得你闹着玩，妈才这么镇定，网友，还是个男的，别说你了，就是再不懂事的人也不会做这种事。”

听到刘慧云说话的口气，程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他竟一时什么也反驳不了，因为刘慧云给的前提就是错误的，而就是因为这样，一旦真正的现实摆出来，恐怕更难以接受吧……

刘慧云看程桑脸色阴晴不定，还以为自己说中了，松了一口气，又劝道，“妈知道你不喜欢相亲，你要是有自己喜欢的女生，大可以带回来，你爸那边我会帮着说的——”

“这又关爸什么事？”程桑实在听不下去了，最终还是语气不太好地打断了刘慧云。

刘慧云看了看程桑，顿了顿，才道，“你爸不是一直想撮合你跟王总家的千金吗？”

“妈你没开玩笑吧？”程桑一脸无语，“他还没死心啊。”

“你爸心思是古板了些，可他真的是想你以后的路好走一点——”

“他是想他自己面子好看吧？”程桑忍不住了，扭头看向刘慧云，“妈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

“都是为你好啊……”刘慧云似乎没想到程桑情绪会起伏这么大，眼睛微微瞪大了些，有点吃惊。

看着刘慧云不解的眼神，程桑目光纠结了片刻，伸手按住额头，停了半晌，道，“我没开玩笑，真的。”

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慧云有点迟疑地问道，“儿子你真的喜欢男人？”

程桑无奈地摊手，语气却没什么迟疑，“我就是喜欢他，他恰好是个男的而已。”

刘慧云听到这句话，默默看了看程桑的脸色，眉头微微皱着，无奈里带着倔强，不像是作假，于是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掉这个事实。

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最多也是从旁人口里听到，也绝不会把这种事跟自己骄傲的儿子联系到一起。

在她所了解的那为之甚少的片段里，这种事的严重程度基本上接近吸毒了……

所以最终，她极其心痛地来了一句，“儿子你不能自甘堕落啊……”

就是这句话彻底把程桑推到了她的对面，程桑听到这句话之后，几乎沉默了整整五分钟，然后面无表情地淡淡道，“妈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们找个时间再谈。”

刘慧云听到程桑这句话，有点坐立不安了，她其实也想结束这个对话，但程桑的态度在她看来，太危险了……她不敢走……

犹豫了半晌，刘慧云下了个决心，轻声却又坚决地道，“儿子，你今天跟妈回去睡。”

程桑一听这话，坐不住了，“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我不能不管，可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管，但至少现在有我在，就不能让你跟那个人接触。”刘慧云自以为是地提出她认为最好的解决方法。

“……”程桑强忍着没爆粗口，半晌，挤出一句，“妈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刘慧云没敢看儿子生气的眼神，可这次倒真是下了决心，“你要不愿意回去，我今晚就在你这了。”

程桑听到这句话，半晌，知道这次是没什么余地了，默默笑笑，摊手，“那妈你自便吧。”说着他也不再待了，起身就走到房间里，重重地把房门关上。

“别关门！”刘慧云见状，焦躁地喊道。

听到这一声，程桑再也忍不住了，猛的一脚把门踹开，走了出来。

“那妈你进去睡吧，我睡沙发。”显然他还是在克制了，不过现在他的情绪越来越濒临崩溃边缘。

刘慧云看了程桑一眼，也没敢再说什么，拿了包，默默就进了房间，刚走进房间，程桑就又奔了进来，近乎暴力地把电脑的电源线给扯掉了。

然后拿衣服，面无表情，神色阴沉，全程程桑的眼神都没有跟刘慧云有丝毫接触。

这天晚上程桑睡沙发，刘慧云在房间里，其实谁都没睡。

程桑背对着房间，躺在沙发上，默默地想着今天的事，刘慧云则坐在房间里的床上，看着程桑的背影，默默抹眼泪。

第二天早晨，程桑洗漱之后径直拿了公文包去上班，刘慧云几乎想跟他一起，可看看程桑的眼神，她又退缩了，不过她想了另外一个法子。

“手机给我。”

“你要干什么？”

“事情没解决之前，你们不能联系。”

程桑原本是绝不可能答应的，可看到刘慧云坚决又难过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也不想闹到最差的那一步。

耗着吧，大不了打个持久战，程桑是这么想的，可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中午下班回来的时候，程桑就看到有人三三两两聚在公寓楼下，似乎还都是自己的亲戚。

知道事情不好了，程桑两步抢上前去，一群人看到是程桑，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始说。

程桑其实什么都没听清，只听到你爸两个字，就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跑去，连电梯他都没坐，直接跑上了九楼。

到了九楼，家门口也围着一堆人，他站在楼道口都能听到屋里乒乒乓乓的巨响声，亲戚们都是在喊在劝，他妈妈也在，已经急得不成样子，连嗓子都喊哑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小桑回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

看着一群亲戚的眼神，程桑忽然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愧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刘慧云几乎是小跑着过来，拉着他的手臂，一边哭一边道，“这事是妈的不对，不应该告诉你爸，等会你可千万要劝着你爸，别跟他对着干啊。”

程桑看到妈妈这幅样子，心里也还是动摇了，最终他默默点点头，然后走过去，按了两声门铃。

“爸，是我，开门。”

话还没说完，门就猛的打开了，接着就是一个羽毛球拍扔了出来，正打中程桑的头，程桑被这么打中，一时间痛得眼睛发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然后就听到一片吵嚷，拉架劝架的，刘慧云慌乱的声音，程桑捂着头，吃力地睁开眼，就看到一群人正拽着气的满脸通红，正对着自己大骂的程振华往屋里拉。

本来他是想说些什么，可目光落到半开着门的屋里的景象时，他噎住了。

脑袋里顿时轰隆一片，一时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了。

下一秒，他也没顾得上头上的疼痛，两步抢进屋，每个房间看了一遍，然后，他退了出来。

脸色死寂。

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看了一眼继续破口大骂的程振华，再看了一眼目带恳求的刘慧云。

程桑丢下了三个字。

“两清了。”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刘慧云惊慌地呼唤，程振华叫他去死之类的话，他默默有点好笑，也有点心塞。

有亲戚赶上来想拉他回去，都被他推回去了。

这种时候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离开。

79.双线

程桑出了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火车站，其实他没有什么目的地，就是觉得必须走远一点，在这个地方他实在是连呼吸的空气都没有。

到了火车站，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站点，感觉都好陌生，有两次他都有一种直接买去北京的票的冲动，但是犹豫再三，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这种时候自己已经够乱了，不想再让慕夜担心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他这么告诉自己。其实他潜意识里是不希望慕夜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最终，他买了去武汉的票，虽然那里没有他的什么朋友，但也算是他第二熟悉的城市了，他的大学四年就是在武汉度过的。

因为手机没有拿回来，程桑目前没办法联系任何人，而且他没有记手机号的习惯，他连自己的手机号都不记得。

这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对于他来说就是自我反思的过程，他坐在动车的座椅上，一边想一边苦笑，一直都觉得自己有能力说服父母，现在看来，自己错得很彻底。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就是和谐的典范了，但是没想到这个和谐也是在一定范围的。

或者，也只是他觉得。

到了站，下车，程桑没什么目的地，就这么跟着人流过了人行天桥，然后在宏基汽车站附近的那一排平房里找到一个小旅馆订了房间，最后又去移动营业厅买了一部最便宜的智能机和手机卡。

现在他就坐在旅馆的房间里上网，想用qq联系一下以前的同学。

翻好友列表的时候，他一眼看到慕夜的QQ，心里动了动，迟疑了许久，最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给慕夜发了几条打招呼的消息，可惜慕夜都没回复。

应该是在画室忙吧，程桑看着久久没有动静的对话框这么想。又等了一会，该是没收到回复，程桑有点泄气了，把手机扔到床上，自己也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无奈以及一点逃避现实的心理睡了过去。

等他挣扎着醒来的时候，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把手机拿过来，看着屏幕上一堆qq消息，却没有跟今天的事相关的，而慕夜依旧没有回复。

或许是睡了一觉，让他思绪清晰了一点，他沉吟片刻，在qq微云上找到刘慧云的电话备份，拨了出去。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听，听到刘慧云声音的那一秒，程桑眼前忽然跳出了今天公寓里的那些画面，最终还是犹豫了，他没有开口。

静默了一会，程桑听到那边叫了他的名字，声音还微微在发抖，这一秒，程桑真的是动摇了的。

他刚想开口，可远远又听到程振华质问地声音，他愣了一秒，默默冷笑，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又乱了，害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程桑猛地就按了挂断。

这边挂了，对面立刻就打过来，程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来电，狠狠心，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