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画一尺经年
画一尺经年  发于:2015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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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便走,便以茶代酒,敬徽羽你一杯。”秦篱溪重新举起茶杯。

祁徽羽也站起身,举起茶杯,一声叮的轻响,两杯相碰。

“祝篱溪你……你一路顺风。”祁徽羽笑道,表情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多谢。”秦篱溪答。

看着那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背影越行越远,祁徽羽勾起嘴角,勉强笑了笑,却觉得脸上湿湿的。

周厉因为这起绑架案,被判了十年,其父周晚风引咎向朝廷提出辞职,皇帝也准了奏。于是,吏部尚书一职便由吏部侍郎云锦阳担任。而云锦阳,也成了本朝最年轻的吏部尚书。

“南秋。”太傅尹南秋转过身来看向那个进他太傅府如如无人之境的男人,突然觉得眉毛一跳。

“云相。”尹南秋行了个礼。“恭喜云相,听说云锦阳已经成了吏部尚书了。”

“哎,这些都是小事。”云华隐笑着摆了摆手。

“这次的事情,云相怕是出了不少力吧?”尹南秋轻轻一笑。

“……”云华隐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南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云相你还不清楚么?”尹南秋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南秋,没有依据可不能随便乱讲。”云华隐声音冰冷。

“闵流年是你安排的吧?”尹南秋继续向下说。

“你!……”云华隐一愣。

“云相你好一个一箭双雕,这么一来,借周厉一案就除掉了周晚风,让你们家云锦阳顺利地成为吏部尚书,顺便还让闵流年告诉周厉那秦篱溪是秦之礼的儿子,让周厉栽赃嫁祸与他,若是他死在了祁远程的逼供下,你也就没有丝毫后顾之忧了。若是死不了,也能吓唬吓唬那小子,让他不要再往下查当年的事了。”尹南秋竟是直视着云华隐,毫不改色。

“……哈哈哈,哈哈哈。”云华隐突然大笑起来,竟似是听见了一个无比滑稽的笑话。

尹南秋一愣。

“南秋你便是这么想我的?”又过了一会儿,云华隐终于止住了笑,正了正色。

“难道我说错了?”尹南秋眼中寒光一闪。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官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若是南秋你相信了那些可以中伤本官的小人的言语,本官也没有办法。”云华隐竟笑的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难道不是这样的?尹南秋不禁有些动摇。

不,不可能。当年之礼的死,一定和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十六 故梦

天气渐渐地凉了,园子里的银杏树的黄叶堆叠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说不出的舒服。风中也夹杂着几丝寒意。

“清然。”身着一身冰蓝长衫的少年揭下酒封,低头轻轻闻了闻,突然转头看向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走进门来的青衣少年,微微一笑。

“好灵的耳朵。”尹清然狡黠的一笑,接着便悠悠然向云锦书走来。他进来时没有惊动丫鬟们,本来就是想要吓锦书一跳的,却不料还是被锦书发现了,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不对,不如说是你好灵的鼻子。我才刚刚把这酒取出来,你就来了。”小丫鬟们也上来添置碗筷酒盏,云锦书便也任得她们去,与尹清然闲话道。

“这满京城,谁不知你云小公子不仅武艺不凡,还酿的一手好酒。这么好的‘故梦’,我自然是不能错过的了。”尹清然嘿嘿一笑。

“多谢尹公子谬赞,在下真是愧不敢当啊。”云锦书正了正脸色道。

“这哪儿是谬赞啊,在下可是真心佩服云公子的紧啊。”尹清然也正色道。

两人皆明白对方的意思,不禁相视大笑起来。

“我来帮你倒酒,清然。”云锦书道。

“不,刚刚不是都说了嘛,我就是来蹭酒喝的,哪里还有让你倒酒的道理,我来我来。”尹清然道。说罢便伸手去抢云锦书手中的酒坛。

尹清然这一伸手,却不料自己的手指碰到了云锦书的手指。

两人皆是一惊,尹清然连忙收回了手,看向云锦书。

云锦书早已迅速的反应了过来,也看向尹清然,轻轻笑道:“怎么了,不是说你来倒的么,怎么又收回手了?”

“哪有的事情……”尹清然自己也觉得费解的很,刚刚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之前他还和锦书手牵手一起坐在廊下过,今天怎么……尹清然脑子思绪纷繁,嘴上只是打了个哈哈,“明明是锦书你不愿意松手啊。”

“啊,原来是这样。”云锦书点点头。

尹清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只是笑了笑。

“这酒坛重的很,还是我来吧。”最后云锦书道。

“那就有劳锦书了。”尹清然答。

“故梦”入杯,酒色清洌,入喉,则更是缠绵悠长,酒如其名,如同一场让人沉溺,不愿醒来的故梦。

“果然是好酒。”尹清然叹道。“若是一直这般,每年的此刻都能喝到你酿的故梦,此生便也不枉了。”

对面的云锦书听得尹清然这话,竟是一失神,继而淡淡一笑,轻声道:“好啊。只要我还在。”

尹清然一惊,忙道:“锦书,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云锦书见尹清然慌乱的表情,忙道:“是我说错了。”

尹清然这才放下心来,刚才锦书那句话,真是……太不吉利了。

云锦书见他这神情,心里叹了口气。

清然,对不起。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我二人所能决定的。

天子脚下,又有几人是自由的?

但只要我在一日,便一定会护你周全。

“锦书,你发什么呆呢!”云锦书这才回过神来。眼前是那人微红的略带愠怒的脸颊,云锦书竟又是一愣。自己刚刚光顾着想心事,却没有注意到尹清然喝了多少酒,不禁有些自责。

故梦后劲很是厉害,此时的尹清然眼光迷离,吐字也有些含混不清了,竟是已经醉了。

云锦书看了看酒坛里,竟是少了一半。

他究竟喝了多少啊。云锦书心里暗惊。

“清然?你不要紧吧。”云锦书连忙站起身,绕过桌子走了过去,伸手扶住了他。

“咦,我有什么要紧的?呵呵呵……”尹清然一阵傻笑,摇摇晃晃地满上酒,却又倒在了桌上不少,竟端起酒杯又要喝。“我才没有喝醉呢。我酒量好得很呢。以前我和姓祁的那小子喝了三天三夜都没有事儿呢。”

前提是你们喝的酒一点酒味都没有。还有,你道祁徽羽不能喝,他只不过是看你不能喝,让着你的罢了。

听着尹清然的酒后胡话,云锦书苦笑。

都是自己刚刚一个走神没有留意他,自从他学会了酿酒之后,虽然每年也会叫清然到府上来喝酒,但是因为自己会留意他喝了多少,看着不大好了就把酒杯夺下来,所以尹清然也几乎没有喝醉过。但也许就是这样,清然才会觉得,这故梦是喝不醉的。

“清然,你真的醉了。这样吧,我扶你……”云锦书叹了口气。酒量还是不行,以后若是真的在朝为官,这般不会应酬,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何况,在云锦书心里,他并不希望尹清然步上官场这条道路。

“我说了,我没醉!”尹清然突然提高了声音,一把推开云锦书扶着他的手,脸红的越发厉害,两条清丽的眉毛也拧了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清然……”云锦书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尹清然打断了。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尹清然吐字依旧含混的很,但是他所说的话云锦书却是听的一清二楚。“锦书,你变了。”

云锦书一惊,扶着尹清然的手一松。

“以前的你,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笑的。”尹清然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仿佛头疼的很,眉毛拧的更加厉害,他想了很久,终于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我……”云锦书一愣。

“嗯,对!你以前完全不是这么笑的……这么的客气……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离得这么的……远……”尹清然依旧不管不顾地往下说。

云锦书的脸色变了变。

“若是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啊……干嘛要变成这副样子……”尹清然终于抬起头看向云锦书,眼中水光洌滟,星河璀璨。

云锦书看着尹清然那双眸子,心里像是被一根苇草轻轻一拨。

“你也是这样……徽羽他……也是这样。我就是弄不懂……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有没有把我……”尹清然眼神暗了暗。看着尹清然这样的神色,云锦书心里突然的一疼。

但是,再下一秒,刚才还万分激动的某人,一下子就趴在了桌上。

云锦书连忙凑近一看,却见尹清然已经睡死了过去。

“真是。刚才不能挺能说的么。”云锦书一见这副景象,哭笑不得。

云锦书扶起尹清然,一手托住尹清然的背,轻轻松松地将尹清然抱了起来,慢慢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怎么这么轻……云锦书抱着尹清然暗暗想着。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遇见了好几个丫鬟,丫鬟向云锦书行礼,云锦书也只是略一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并不解释自己抱着尹家小少爷这一万分诡异的事件。

一个年幼些的,看起来似乎还没有进云府多久的小丫鬟默默的目送着云锦书走远,暗自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我觉得小少爷抱着尹家小少爷看起来就像是抱着新娘子一样呢?好般配的样子。

旁边稍微大些年纪的丫鬟连忙低声呵斥她道,你胡说什么呢,你见过人家抱着新娘子的样子不成?

那小丫鬟连忙低下了头,低声回答,没有见过。

年纪大些的丫鬟道,没有见过就不要瞎说,当心被小少爷听见。

小丫鬟不服气的道,嗯。

虽然她嘴上这么应着,但是心里还是坚持觉得,就算是再好的新郎官,都不会这么温柔的抱着自己的新娘,像自家的小少爷抱着尹家的小少爷。

虽然小丫鬟的声音小的很,但是还是被云锦书听到了,云锦书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了扬。

真是个很伶俐的小丫头。

看着躺在床上睡着了的尹清然,毫无戒备的睡颜,竟似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云锦书站在床边,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尹清然的微红的脸颊。

视线移到尹清然的嘴唇上,尹清然的嘴唇湿湿的,似乎是残留的酒,酒汁让尹清然的嘴唇看起来水水的,很柔软。

云锦书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紧,他突然很想吻上那两片薄薄的唇瓣,很想,非常想。

等云锦书反应过来的时候,尹清然的眉眼已经近在眼前了,他可以清晰地数出他的睫毛。

果然,要占便宜果然还是要趁现在。云锦书这么想着。

还没有等云锦书纠结完,尹清然突然伸手一下子搂住了云锦书的脖子。

果然很柔软,还有一股故梦的味道。

云锦书从来不知道,故梦的味道这么好。

尹清然的搂着云锦书脖子的手又重新落回了床上,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云锦书连忙坐起身来,看向尹清然。

当然,尹清然全程都没有醒。

云锦书又看了一会儿,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云锦书回到院子,用了一个下午把剩下的故梦全部喝完了。

像是某人唇的味道,却不够柔软。

十七 琴声

丞相府后院。

院中那一方池塘中的几个月前还开的灿烂的碧莲此时却只剩下黄褐灰败的茎,仍然孤寂地立在那儿,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云锦书不禁想到了李义山那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心里蓦然涌上一种无力感。

眼光飘到岸边那个青衣少年,手里捏着一个奶黄包,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抛进池塘里,笑嘻嘻地瞧着池塘中仅剩的几尾锦鲤跃出水面,抢夺着这难得的食物。云锦书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他还记得与他同饮故梦第二日,清然红着脸问他道:“锦书,昨日我喝醉了,那个……没有说什么胡话吧。”

云锦书突然就觉得红着脸,顾左右而言他的尹清然却也可爱得很,心意一转,便道:“说了。而且不仅说了,还做了。”

“不会吧……我做了什么?”尹清然脸红的越发厉害了,眼神越发惊慌了起来。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尹清然脸红惊慌的表情,云锦书突然就很想上前揽住他。但是却还是抿了抿嘴唇,没有动,只是笑得意味深长。

“锦书,我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不不不,还是不要告诉我,一定是很怂的事情,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不好。”尹清然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好。”

“啊?”尹清然一愣,没有想到云锦书答应地这般爽快。

“怎么了?”云锦书道。

“啊……没,没什么。”尹清然忙道。

两人便将话题岔了开去。

但是,果然还是很在意云锦书的话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啊。尹清然觉得心里毛毛的。

那天醒过来之后,他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长的很漂亮的女子和他凑得很近,看着他,然后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居然凑了上去吻了那个女子。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照着那些街上小贩卖的传奇话本的发展,下面姑娘就该以身相许了。

想想好像还有些少儿不宜啊,尹清然忍不住觉得脸有些发烫,幸亏后面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奇怪的是,那女子究竟长什么样,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其实,尹清然也很想知道,昨天,他喝醉了之后,到底说了什么,和谁有关的话。他总觉得,自己一定说了什么话,一些他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他几次努力想要开口问,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不知道,他的这些小动作,全部都被云锦书瞧得清楚。

尹清然最后没有问,他便也没有说。

不如就这般,也好。

“少爷,祁公子来了。现在在书房等您。”丫鬟小茹的声音突然打破了他的思绪。

“嗯。我知道了。”云锦书漫不经心地答道。

祁徽羽?他来做什么。

听清然说,那姓秦的说书人好几日前便离开了摘星茶楼,不知去向。

他还是没有惊动池塘边的尹清然,向书房方向走去。

“锦书。”红衣少年听得背后脚步声响,放下手中的书,转身笑道。

“徽羽。”当云锦书看到他背上的包袱时,一惊。“你这是……要走?”

祁徽羽表情一僵,却没有否认。“令兄的伤……好些了吧。不想因为我一时冲动,竟害的令兄受伤,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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