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邵冬听到门被轻轻地推开,有人不由分说地摸到床边,扯开被窝钻了进去。
邵冬强撑开眼皮,拧开了灯,卫辰那张帅气的脸被昏黄的灯蒙上一层暖色,闭着眼呼吸平稳,似乎根本没发觉自己摸错了房间。
邵冬有心想让对方起来,却见人沾床便睡了,二楼有很多房间,但自己初来乍到,也不好擅自进入其他的房间。
而且两大老爷们挤一张床也没什么,嘟哝了两句,邵冬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第二天邵冬是被人踢下了床摔醒的,大脚丫子揣在他的屁股上,揉来揉去,挤着那团肉左右晃荡。
邵冬趴在地毯上,不解地问:“卫先生……”他这种体重能被人一脚踹下去,卫辰是不是练过功夫?卫辰若不是穿长袖睡衣,邵冬觉着这就是一位内裤反穿的超人。
卫辰脸色不悦,脚下用力揉着那团肉:“你怎么睡我房里?”
邵冬迷糊地看了眼四周:“卫先生,这是我的房间。昨儿半夜您走错了房间,我看您睡得沉就没叫醒您。”
卫辰一脸郁闷,他房里有独立的卫生间即便是半夜上卫生间也不会摸错了房间,只能伸腿踩着邵冬的屁股,隔着衣料虽然感觉的不那么真切,但屁股挺软的,很有弹性。昨天他只是觉着自己躺在一团棉花絮中,软暖令人心情平静。
“几点了?”
邵冬看了眼放在床头的闹钟,“六点半。”
卫辰嘴角抖抖,今天起晚了,“七点吃饭。”
邵冬艰难地拱了拱屁股,“卫先生,您还踩着我呢。”
卫辰收回了脚,转身摸向房门口。
“卫先生前面是墙……”
卫辰怔了怔,停下脚步,伸出手:“过来扶我……”他伸出手,没听到回应,耳朵根发红,不耐烦地补了句:“脚、脚崴了。”
邵冬脸皮抖抖,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嘟囔着:“幸亏我肉多,就那一脚换成个瘦子骨头都被踢碎了。”皮厚肉多有时候还真是件好事。
卫辰回味着那一脚的触觉,不由同意邵冬的说法:“肉多也有好处。”
在这里住了一晚,邵冬也不好意睡饱了就跑,自觉去了厨房,面包片用鸡蛋液裹了下锅炸,煎了火腿,端出去。
张叔已经来了,跟着卫辰一起吃早饭,却见邵冬站在一边不断地伸手揉着臀部,不由看了看卫辰的脸,“小邵也在啊?!”
邵冬揉了揉屁股,刚贴着板凳,整张脸皱成一团,抓着筷子的手发抖,好疼,卫先生那一脚踹得太疼了。他使劲地搓了搓臀部,抬头对上张叔惊讶的目光。
卫辰慢条斯理地吃完面包片后,擦擦嘴问:“还疼吗?等会让张叔带你去医生那里看看。”
邵冬飞快地摇头,涨红了脸,给人看屁股,还是算了吧,“没什么,一会就好。”
张叔一脸惊悚地看着两位,端起牛奶缓缓别过脸去,死活喝不下那杯香醇的乳白色液体,卫先生是不是憋久了饥不择食?可他心里怎么就有股子嫩白菜被猪拱了的惋惜感。
Chapter 7
坐在卫先生的车上,邵冬边练习着手腕,边琢磨等下去菜市场买些老爸喜欢吃的菜,今天老爸回国,现在应该已经下了飞机正往家里赶,他得手脚麻利点才行。
张叔照例拧开了车载电台,柏青霖的那首新歌现在已经唱烂了大街小巷,电台各种榜单层出不穷,永远保持着话题热度。
邵冬握了握拳,不追究不代表他能接受这种行径,只是他现在没有能力。
歌声突止,“下面插播一条路况信息,三环喻家河大街至机场高速发生四车追尾事故,车辆滞留,去往机场高速的司机建议绕行。目前车祸受伤人员已被送往附近医院,请司机同志们注意行车安全。”
张叔急速的换着电台,手指终究比电波慢,播音员已经重复了第二次,他才按下键。
邵冬开始并不在意,只是眼皮抽搐了下,张叔转台并没有转出区域电台,不一会儿另一位播音员播报了同样的车祸消息,只是这次更加准确,已经确认一位伤者死亡。
邵冬的心咯噔一下悬了起来,按时间算,他爸应该也在机场高速上,不由问了句:“张叔,右眼皮跳是灾还是财?”
卫辰闻言按下了车窗键,风涌了进来,他伸手摸索着自己的领带,不自在地拉了拉:“你信这个?”
言下之意那就是他根本不信这套,可他的身体紧绷、面色暗沉、左手握成拳搓着下颚。
张叔哪里敢接话,‘车祸’那是卫先生的禁忌。若不是车祸,他也许不会有机会跟着卫先生。
邵冬抖动的手腕停顿下来,今早上他已经失误了好几次,节拍乱了。拿出手机,他爸即便在忙也会接他的电话,可这次他打了十几次都没人接听
卫辰:“问机场航班是不是延迟了。”
邵冬连忙拨打着机场电话,对方告知从A国飞来的H29444号航班准时达港,并未延误。邵冬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刚挂了手机,电话进来了。
卫辰安静地坐着,听着青年欢快地叫了声‘爸’之后,嗓音缓缓变了调。
“我爸现在怎么样?是是是……我爸是叫邵白,今年四十二岁,对对对……他……我马上过去谢谢您,谢谢您……”
张叔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邵冬,那个平日里总是一脸温暖笑意的小胖子,此时不住地用袖子擦着眼,眼睛都红了。
卫辰:“哪家医院?”
“喻家湖医院……”邵冬吸了吸鼻子,咬了咬牙:“卫先生麻烦您送我过去。”
卫辰点了点头,张叔叹了口气,车祸猛如虎啊!转动着方向盘,车辆飞快地驶向另一条路。
……
邵冬垂头丧气地坐在长椅上,身体无法动弹。满鼻的消毒水味,刺得他眼角发红、发酸、发涨。
他赶到时护士辨明他的身份,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给他下了病危通知书和催缴手术费。他连签字的勇气都没有,生怕签下那么一笔,这世界上就没有了亲人。
卫辰只是默默坐着,铁青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刚才来的时候,他在车上打了几个电话,邵冬也没听得太清楚,隐约听到了‘医生’、‘立即’之类的词语。
护士有些为难地看着这两位,总要有个拿主意的,放弃抢救也要经过家属同意才对,他们这边虽然有一定的医疗设备和设施,但通常遇到现在的情况,都会向其他更高级别的医院救助,急调更优秀的外科医生过来。
邵冬哽咽着:“医生求……”
卫辰不知瞪着谁,厉声说:“不要说求字,一旦开了口,往后会无休无止的求。多少钱都不要紧。”
邵冬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交手术费,连忙问护士:“钱,我们交。”
他说着伸手从全身的口袋里掏钱,上衣裤子摸了个便,也不数抓在手里。
护士无语,那一堆皱巴巴的钞票哪够?可看着另一位戴着墨镜的先生穿着打扮不像会逃费的。
张叔连忙过来,“护士,我跟你去办理手续。”
不一会儿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匆匆走过,进了手术室。护士前来通知有外科权威过来,但请邵冬做好心理准备。
邵冬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肉一层层的被推开,混乱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怎样都要救。至于救不救得活,他根本不敢想。
卫辰陪着坐了会,张叔办完手续回来,低声和卫辰说了几句,两人便离开。
邵冬不敢离开手术室门口,只能稍稍送了几步。
张叔扶着卫辰进电梯时轻轻叹了口气。
“情况怎样?”
张叔:“据说拉过来时就不行了,血都止不住,吊着一口气,估计是想见儿子。小邵这孩子真是命苦,眼看就要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了,可以过上好日子……”
张叔顿时闭了嘴,好在‘车祸’两字他没说出来。
卫辰掏出手机:“让钱予长来医院。”
张叔愣了下,钱予长钱先生那是公司里的大忙人,帮忙处理公务。卫先生眼睛不好使,但在公司,钱予长就是卫先生的那双眼,盯着公司里的人,现在调到医院里来,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不过这次卫先生够仗义,那以前说什么拔鸟无情的卫三少,绝对不是说的卫先生。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无论是手术室内的人还是坐在室外的人,对他们来说时间都是一种煎熬。这场手术一直从早晨做到了晚上,手术室的门被不断的推开关上。
当人被推出来时,邵冬已经双腿发麻,站都站不起来。
一位头发花白的医生走过来,简单地介绍了病情,邵冬根本没听懂,他只听到了‘暂时脱离危险’,‘命总算保住了’之类的话。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邵冬点头哈腰地不知说什么好。
那位医生看了邵冬几眼,伸手拍了拍邵冬的胳膊,随即被一群医护簇拥着离开。
夜里走廊上的长椅已经被占满。住进重症监护室的病人病情不容乐观,家属们脸色沉重,也没有相互攀谈的心思。
只是有人见邵冬一个大小伙子独自蹲在外面候着,不吃不喝一整天了,看着太可怜,以为他手头紧,送了一碗泡面给他。
重症监护室的病人们没有普通病房,只能聚集在走廊上等待着。有些人带足了家当,毛毯、大衣、泡面,还有平板足以消磨时间。
邵懂窝在长椅上,默默坐着,虽然医生说保持手机畅通,随叫随到并不需要待在医院里,可他不想回去。
这一晚邵冬基本没有合眼,稍有脚步声他便会瞪大眼,他既期盼有人会推开那扇门告诉他爸爸醒了,也害怕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出来后通知他节哀顺变。
他和爸爸从小相依为命,母亲是谁爸爸没有提起过。
从小到大不管爸爸为了生计去多远的地方,他们父子俩从未真正分开过,这一次也许是真实的分离,一旦爸爸转身离开,就再也回不来。
邵冬是干着急全然乱了章法,又逢周六,他也没在音乐教室带其他学生,等到周德先打电话过来问他,已经是星期日的早上。
周德先和邵白约好谈谈店面的事,邵白想要接那家音乐教室,只是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俩人就这个准备再谈谈,结果邵白回国却没了消息。
周德先急匆匆赶到医院,老远就看到了邵冬蜷缩在长椅上,头发乱蓬蓬的,眼睛也肿了,衣服邋遢,“你先去洗洗,弄成个人样。这里有我帮你盯着,去去去。”
邵冬不敢走,在小厕所里胡乱洗漱了一把,周德先已经问清楚了情况。
“小冬别着急,医生说他目前还挺好的,你爸是个好人,昨天不是都快要救不活了吗?请到了全国有名的金一刀过来,你看老天爷疼你们父子俩是不是,先去吃点东西。”
邵冬这才想起来,“那应该是卫先生请过来的。”
周德先愣了会,记起卫先生是谁:“就是你哪学生?你给人家道谢了吗?”
邵冬摇摇头,他昨天都傻了,那还记得这事。
“记得道谢,他那种富贵人家也瞧不上咱们送的礼物,该说的话总要说的。我来的时候已经通知了你爸爸的学生们,他们来不来咱们不争,但不能继续上课的事要和别人说清楚对吧。”
邵冬点了点头,这些事还是有生活经历的人考虑的周全:“您拿主意吧。我……不懂。”
周德先叹了口气,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了邵冬:“我也没多少,别不好意思,现在谁给都要拿着,这是你爸的救命钱懂吗?”
邵冬的确不好意思去接钱,但周伯伯说的不错,他家虽然不愁吃喝,但真遇到大事,一下拿出几十万来还真没那个家底。
周德先想起什么来:“这要多少钱,请那么有名的专家得花多少?主要是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请的来。你先别急,弄清楚要多少,我看看在借借凑凑。”
邵冬愣了,半晌才说:“我不知道,是卫先生安排的。”
周德先翻了个白眼,“住院手续不是你办的?钱多少都不知道?”
邵冬脸红:“是张叔帮着办的。”
周德先:“合着你就坐这里傻瞪眼了?你……去问清楚。”
Chapter 8
邵冬好容易问到了现在他到底欠了多少钱,日后的费用还要准备多少,答案令他和周伯伯十分不安。
周德先:“别急,我看卫先生那不是缺钱的主。”
邵冬木木地点了点头,盘算着去讲存折上的存款都取出来,先还一部分再说。
周德先:“别着急慢慢来,你爸身体好,只要能撑过来恢复快。医生都说了,熬过这三天,换个好一点的医院,一定能好。手术费这么贵,但花的值,你啊和卫先生打个商量,写个欠条,我给你做担保人。”
周德先见呆在医院也没什么作用,帮着买了些吃的,见劝不走邵冬,医院这边的确需要留一个家属,便找邵冬要了钥匙准备整理日常用品过来。
邵冬撑着大脑袋,脑子混混沌沌,仗着年轻熬一宿,但现在已经撑不住,头一点一点的。
“邵冬。”
邵冬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摇晃着人影,他使劲揉了揉眼,眼前这人戴着眼睛,三十多岁的年纪,西装革履,白领精英的模样,看着眼熟。
那人推了推眼镜:“我是钱予长。”
邵冬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钱予长是谁,老爸那边的朋友他基本上都见过,至于亲戚,他真没见过:“钱先生……”
钱予长坐了下来,将公事包放好,摘下眼镜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小邵同学不记得我了吗?”
邵冬傻乎乎地摇头,又点点。
“你先休息,这里有我,晚上你留守。”钱予长戴好了眼镜,光洁的镜片闪闪发光。
“您是……”
“卫先生担心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会忙不过来。”
邵冬听到卫先生三个字,无端地对钱予长有了几分信赖。若不是卫先生帮忙,也许老爸根本救不回……
钱予长:“你先休息下,别等邵白先生醒过来,你却倒了。”
邵冬:“谢谢卫先生,谢谢钱先生。”
钱予长很能干,在医院病房紧张的状况下,给邵冬争取到了一间医护休息室,就在重症观察护士站的旁边。
邵冬见进进出出的都是护士,“我可以在这里睡觉?”
钱予长:“酒店也有加床的,费用我会先记下,卫先生到时候和你结算,不需要担心。而且紧邻着护士站,有什么事护士可以在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说完拿出一本黑色小本,飞快地记录着,并将一张收据夹在票据夹里。
邵冬实在太困,觉着这么一间只有一张床铺的房间就算是酒店也不会超过一百块,也没再多问,倒床就睡。
等邵冬在醒过来,已经到了晚上,肚子里叽里咕噜地乱叫,他揉了揉肚子软绵绵的,肉都没了力气。
起身时才发觉床头放了不少东西,礼品篮和自己的衣服。看来他睡着的时候来过不少人。这些年,他爸没存下多少钱,但教出不少好学生。
洗漱干净邵冬将自己收拾干净了才推开门出去,便见钱予长正坐在监护室对面的长椅上,正按着计算器。
“下午有四五个学生家长过来,礼物我放在床前了,红包在我这里,这是钱和记账单你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