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源哦了声,随手将手中剑递给旁边弟子,“唐姨这次来,是有何事?”
“记得当年背叛追魂阁的那个叛徒慕二么?本名为李铭,原是李家之人,也算是与我教有些渊源,我也是今年才查到的。我想,这个大概给你会更合适一些。”唐芜递了一张纸给孟思源,孟思源双手接过,只见上面一行小字,记着一处地址。
孟思源收起明朗笑容,肃容朝唐芜敛衽重重一礼,“多谢。追魂阁上下难忘大恩。”
唐芜扶起他,“不必见外。也是我家教主之意,他说想来天底下知道‘他二人’行踪的只有你了,便把慕二的人头当做他的见礼罢。”
孟思源一笑,收了纸条,不置可否。
盛夏,蝉鸣声聒噪交映,黄沙道上被马蹄扬起又一轮尘土,那尘土又干又热。天地如熔炉,炙烤万物。
孟思源吁地一声勒马,马儿在原地兜了几圈,前蹄暴躁地刨着地面。孟思源顺了顺马额前的毛略作安抚,便下马牵着它一路前行。
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一丛翠竹,郁郁葱葱,掩映斑驳。孟思源大喜,将马栓了,一路沿着竹林小路前行。一路走着,竹林中极为寂静,仿佛与世隔绝一般,连林间清风吹拂而来时,都不带半分外界的热度,凉意沁人。
竹路走尽是一座简单房屋,亦是全数用竹质搭成,不见得有多巧的工艺,倒是颇有些精妙心思。孟思源步入时,迟渊恰好在房内负手背对着他。
孟思源定睛一看,迟渊面前是一座剑台,上面一高一低供着两把宝剑,一柄通体橙黄,上刻凤凰图案;另一柄颜色灰暗,制式古朴——正是尘封已久的凰归和却烨。
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会有人相信曾经将江湖搅得腥风血雨的两柄剑,竟双双尘封于此,而那两个传奇人物一般的存在,亦是甘心默默归隐。
“你来了。”迟渊转身,摊手示意孟思源坐下。“你师傅出去了,约莫晚间才能回来。”
孟思源并不意外,自从知晓了慕忆隐居的地方,偶尔来的拜访几乎都见不到慕忆。一方面是因为慕忆如今经常外出易容行医,另一方面许是慕忆并不愿意见他。
“师公。”孟思源行了个晚辈礼,将手中提着的盒子放到桌上。
迟渊倒茶的动作一顿,“这是何人?”
隔着盒子,亦是闻到了盒内冲天的血腥气,在这个清雅的地界更是突兀。
“慕二。”
迟渊一愣,随即释然,“原来是他。你有心了,只是这人头你还是原路带走罢,你师傅现在已经不计较这些了,也不愿闻那血腥气。”
当年慕忆燃烬一离体,曾被燃烬啃食殆尽的五脏六腑再难支撑。迟渊得知真相后一边命人抓紧寻周念寻百解,另一边还要假装不知,陪慕忆一路去蒙古,只为让慕忆安心。
到最后,迟渊本已放弃希望,只愿陪慕忆平静走完最后一程,没想到峰回路转,终于在最后一刻周念赶到,救了慕忆一命。
也算得是老天眷顾罢。
这样也好,从此无论是迟渊,还是慕忆同世人再无半分纠葛,同周念两不亏欠。
自那之后两人便隐居在此,不问江湖事,不沾点滴血腥,也算是全了这份果报了。
孟思源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面上的表情亦是淡淡的,完全没有辛辛苦苦千里追杀前来献宝,又被原路打回而应有的委屈。
当年迟渊一个不慎将其放走之后便一直暗中命人找寻,又与五岳盟与凌云教多年纠缠,便也松懈了这事。再后来,同慕忆归隐多时,杀性便也淡了些,只是偶尔惦记此事,总觉得是个隐患。
慕二吸了慕忆那些血,想必于功力增长大有增益,踪迹更是隐秘,竟是遍寻不到。
迟渊有些奇怪,“何处得来的消息?”
“唐姨带来的。”
迟渊眉毛一拧,“裴拓那厮没安好心。当我不知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我呢?”
孟思源亦是知晓裴拓应是借这机会,跟踪自己寻到迟渊,但他对自己也是极有自信,“师公放心,晚辈未曾察觉这一路未有人尾随,想来凌云教中就算高手尽出,也无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迟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我知道了。”
孟思源见状,立即起身告辞。
迟渊未曾挽留,独自一人等到夜晚,一灯如豆,桌上照样摆着四菜一汤,碗筷布置整齐,分毫未动。
终于等到慕忆踏进房门,迟渊微笑着为他递上一双筷子。
慕忆四下扫了一眼,敏感地捕捉到一丝外人的气息,“孟思源来过?”
迟渊点了点头,将事情来由同慕忆复述了一遍。
慕忆听罢,也想起了和迟渊相同的问题,“他的武功我倒还是信的,若是真有人一路尾随,不可能分毫察觉不到。”
“除非……”话风一转,慕忆直直的与迟渊对视一眼,“不会吧……”
迟渊摇了摇头,半真半假道,“真不一定。你知道的,那人一直都是个随心的性子,更可况我俩武功荒废多时,说不定此刻人家在门外,我们都察觉不到呢?”
屋外竹林中,裴大教主应景地狞笑了一下,向旁边伸出两指,咔嚓一声,手腕粗的竹子竟然在他手中折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