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疯了？”童谣的父亲吼了一句。

童谣母亲站起身，拍了一掌桌子，伸长脖子冲童谣父亲吼“你看看你儿子在外面做了什么？和一个男的搞在一起。”脸红气粗。

童谣拿纸巾擦掉血，擦不尽。

“你想把他砸死吗？”

“我没这样的儿子。”

“没这样的儿子你就不要管，收了人家的钱再来假惺惺。”童谣父亲瞪了童谣母亲一眼，她做的事太过分。

他父亲的话让他基本明白了，所有一切都是沈单计划的。不知道沈流景突然被安排出差这里面她是不是有份功劳，他起身，碗里的饭菜还未动过一口。

他离开这个家，不管有没有沈单的功劳，他认输，能计划这么周详，沈单的心思异于常人般缜密。

用手捂住的伤口，血已经结疤，他的手指也黏在一起，轻轻一动，就能感觉到撕开。拦了一辆的士，司机师傅说要去医院吗？

童谣迟疑了一会儿说，不是。然后告知了司机师傅住址，迟疑那会儿是因为他兜里没有能看病的钱，出门忘记拿钱包。

司机估计看出他难处，笑说他可以帮童谣预付看医生的钱。童谣非常感谢，还是拒绝。下车时童谣说：“谢谢，你是好人，会一生平安。”

司机正经说：“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说了感谢还会祝愿平安，感谢，在这种情况下别人也会讲，可是一生平安，别人想不到这里去，也不会祝愿。想来是为了感谢童谣的祝愿，司机在这句话后又加了一句话。“有什么事，都会过去。”

十几天约等于半个月，他不知道沈单要在这半个月里做出什么事。他也不知道半个月后沈流景回来，会不会同他说分手。他在担心，也在害怕，连信任和坚决都因为沈流景的离开一并带走了。

沈流景同他说分手，他拿不出一个字来抵抗，因为太喜欢会妥协，只是想想他就已经如此懦弱了。倘若真的到了那天，要如何，要怎么办？

他的你脑海里还有司机师傅的那句话，等沈流景回来，他想问沈流景为什么喜欢他，第一次见到他，觉得他如何。

电梯到达十三楼，拿钥匙开门。门竟然没有上锁，他记得他出门有反锁好。

他握住门把锁，往右一拧。

沈流景离开三天，是真的非常非常想念，所以他开门，沈流景的幻影都出现在眼前。

身子往幻影上靠去，落在地板上那瞬间有多痛他不在乎，他想靠一会儿，他好累。

那不是“幻影”，是确确实实存在眼前的沈流景。他是否感觉到了接住他的沈流景，在他额头上的血擦在沈流景下巴，沈流景的心跳都骤然停顿。

“童谣……”那是轻声的呼唤，他伸手去环怀里人腰的手，在发抖，鲜血的味道充斥在鼻间。

他临走只是没有嘱咐这个人要注意安全，他回来就看见这样的童谣，倘若他没有回来会怎样？他没往后面想，因为不敢，没有勇气他也害怕。

“不要说话，让我靠一会儿。”仿佛被沈流景附体了一样，说出严肃霸道的话。

即便这样还是童谣，沈流景将他抱起，童谣身体悬空。

童谣闭着眼，沈流景回来了，信任坚决也跟着一起回来了，落寂委屈难受全跑开了。是了，为何要多心，沈流景不是说要陪他白首吗？！

躺在床上，额头的伤口被包扎，因为失血的原因，脸色苍白，手被沈流景握在掌心。“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童谣问。

“手机出发那天晚上丢了。”

童谣半眯着眼睛，打着呵欠。如果沈流景的手机在出发那天就丢了，是谁给他回的信息，是沈单吗？或许沈先生的手机本就没有丢而是被沈单拿走了。

“不是说十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太困，眼皮都粘在一起睁不开了。

“梦见你了，醒后眼睛一直跳。嗯，我就回来了。”沈流景牵起童谣的手，吻在手背。“脑袋怎么的？”

“摔在桌角了。”

“真笨。”沈流景嘟囔，拿空调被盖住童谣胸口，这几天怎么的，眼皮底下的黑眼圈那么浓，和自己聊天还睡着了。

沈流景轻轻取掉童谣的眼镜，他听见童谣放在裤兜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怕有电话进来吵醒童谣。沈流景掏出童谣的手机，眼睛正好瞧见手机顶端显示的信息内容。

‘你告诉沈流景了吗？’是宋是凡发过来的短信。

右手拿着手机，大拇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打着字。‘什么事？’

‘我是沈流景。’

童谣翻身，面对沈流景。脚突然蹬了一下，被沈流景握着的手，条件反射般用力回握沈流景。想是梦见什么，一脚踩空了，然后抓住了什么东西。沈流景放掉右手拿着的手机，一下一下的拍着童谣背。

宋是凡的短信过来了。

‘童谣被停课了，因为你们的事，不知道是谁讲出来的，我就知道他不会告诉你。’

沈流景读完短信按了退回键。

他发现自己两天前竟有给童谣发短信，明明手机三天前的夜晚就丢失了。他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情景，给他拿行李的是沈单，他的手机在西装外套里，所以是沈单拿走手机的。

还有童谣被停课的事，沈流景一点点联系起来，所以这些都是被计划好的，还是他的妹妹计划的。小姑娘何时这般聪明了。

童谣又翻了下身，估计是空调被盖着有点热，迷迷糊糊想要拿掉它，沈流景帮他掀开，搭了一件薄薄的被单。

出了事也不给他讲，一个人闷在心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而他一点也没发现童谣的不对劲，是童谣装的太好还是他太愚笨瞧不出。

或许童谣头上的伤根本不是撞在桌角，想到这里有些生气，沈单胆子大了不少。沈流景把手从童谣手心抽出来，童谣张开手指又来抓，沈流景轻笑，拿空调被让他抓在手里。

他退出房间，要找沈单聊聊了。

【我的爱情，请你闭嘴，不要插手。】

去唐家的时候，沈单和唐明非还有唐柚择在家，两位老人带唐诺去了科技馆。这恰好，省了哄唐诺回房间的事。

“哥，你不是在出差吗？”

唐择柚在看美食节目见自己好友来临，起身迎接，唐明非追在后面喊了声大哥。

“我的手机还我。”沈流景同沈单对立着，唐明非与唐择柚不明所以，只好同沈流景一样看着沈单。

“哥你说什么呢？”

沈流景没有接这话茬，问起了以前的事。“你还记得我去国外找你，你说了什么吗？”

沈单一怔，她怎么会不记得。她从小就很皮，整天跟在唐明非身后和一群男孩子在一起，母亲总是取笑她说，她生错了性别。

双亲都是读书人，做不出打骂孩子的事，所以从小到大没有生过惧怕父母的心。一物降一物，她最怕的是自己的哥哥，同父母一样没有打骂过她，可在她做错事，他一个眼神就一个咧嘴的动作她都会缴枪投降。

所以母亲老爱说，还好小景能治住你，否则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九年前，她孤身一人去国外找唐明非，沈流景来了。她的哥哥执意要把她带回去，她当时冲自己哥哥吼了一句“我的爱情，你闭嘴，不要插手。”

那是她长那么大，第一次反抗自己的哥哥。不过那时还是很害怕，哪怕是哥哥的一个眼神。可能是自己从来没有对他反抗过，所以此后自己的哥哥再也没有插手过她的感情。

“我的爱情，你闭嘴，不要插手。”沈单说。到底是算错了自己哥哥的智商，其实也不怪自己啊，毕竟做了他二十七的妹妹了，自己动眉毛他也知道自己想的什么。

“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我的爱情，你闭嘴，不要插手。”

沈流景的话让沈单难以置信，她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小单，怎么回事？”

气氛沉到谷底的客厅，电视里正放着百事可乐的广告，唐明非仍旧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唐择柚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视线在电视上，嘴角勾着弧度。

“你那是爱情吗？和一个男人。”她扔掉了外表的文静，内心只有怒吼与愤怒，她的好心好意被如此践踏，她只是不想自己的哥哥同苏木一个下场。她的哥哥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责怪她的权利。

“这和你无关。”

“我是你妹妹。”她怒吼，这是第二次如此反抗沈流景，怒吼后的嗓子如撒了盐般难受。

“我的爱情，你是外人，你当初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听着沈流景的回答，沈单左手捂着心口后退了两步。是的，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自己的爱情，除了唐明非和自己，所有人都无权干涉，就算是亲人他们也充当着外人的角色。

“就算哥哥再怎么坚决要和童谣在一起，我也不会同意，爸妈也不会同意，这个世界也是。”她捂着嘴哭了起来，唐明非还愣在对话里。

“不同意也别对童谣做出过份的事，你也懂得唐明非出事你的心情，将心比心。”

他看见童谣站在眼前，额头上脸上全是血，他慌了神。童谣倒向他那瞬间，他以为天也要塌了。如果他没有回来，如果回来的时间是半月后，他是不是会失去童谣，有的如果是想一想都会心跳骤停。

最难过的是，做出那些事的是自己的妹妹，他有气有怨有恨也不能发出来，就如沈单说那样，她是他妹妹。

亲情里夹杂爱情，最难的选择题，而他不会单选，那就多选。

沈流景走后，唐择柚说，在怎么做都无用，他是铁了心要和那个叫童谣的一辈子。

他想起那日在车上，沈流景谈起一辈子，于沈流景还是于他都是那么陌生的字眼。

童谣迷迷糊糊醒来，抓了下手里的东西，是被子。失落让他清醒，摸着额头上绑着的绷带，才敢确定沈流景回来了。

他坐起身，枕头边的手机振动的正欢，好几个未接电话，是父亲的，他睡得太沉了。

“打了好几通电话，还以为你置气不接。”

“睡着了。”童谣同他父亲坐在小区公园的长椅上。

“很抱歉。”父亲看着童谣的额头，“很喜欢他吗？”

“喜欢。”

他和他父亲竟可以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说着话，向平常父子一样，这可是他以前连想都不会想到的事。

还有，他的父亲主动谈起了他的爱情，平常的心态与语气，他疑虑。

“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吗？”

“可以不在一起，可是我活不下去。”他的双手撑在长椅上，右脚在地板上画着圆圈。

“你一定很讨厌我们吧？”

“不讨厌。”他看着自己的父亲，黝黑的皮肤，黑色的眼眸，面目慈祥，此刻他脸上是愧疚。“是恨。”

区区一个讨厌怎么能表达出他心里的那些苦，都是他们生的孩子待遇竟有两样。他也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十恶不赦的人转世，不然为何他的父母对他如此恶劣。都是他们的孩子，有什么深仇大怨。

童谣的回答让他父亲错愕，最后是愧疚，是他们做错了。童谣和童峥，童谣安静内敛，童峥外向活泼，或许因为性子他忽略了童谣好多，现在回想，他好像都没有喊过自己“父亲”，连向自己询要玩具的话从未听过。

是什么时候，他与童谣隔了一堵墙。只是一堵墙，千米厚。

“你和他在一起吧。”

“为什么？”条件反射的问。

“没有照顾好你，有人照顾你，你又愿意 ，那就和他一起吧。”

“用你的愧疚来成全我的爱情？”

童谣父亲睁大眼睛，他只是想弥补童谣一点。童谣说：“即便这样，我还是不会原谅你吧。”

今日是个阴天，这个时刻吹起了大风，公园的挂花树的枝头在风中摇晃着。有沙子吹进童谣父亲眼里，他用手背揉着，天快要下雨的模样。

“我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不用你成全。就好像你是我父亲，我与你断绝关系，你仍旧是我父亲。”他其实在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爱情自己做主。如果父亲与他断绝关系，他仍会尽做儿子的责任。

有付出就有回报，是可怜就有垂怜。若是没经历这些，说不定遇不到沈流景了。

童谣父亲听着这些话，他一点也不了解童谣，所以他才会选择不接触他，到现在，他有些后悔。

只是，后悔已晚，童谣告诉他了。

天像是要下雨一样，沈流景想着童谣是不是还在睡觉，本打算直接开车回家，最后走进了一家超市。等童谣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吵着饿了，饿了就不想起床他说。

客厅没人，沈流景叹气，果真是还没有起床。去卧房床上没有人，手机还在床上，被子没有叠，童谣从未不会这样。

出门必带手机，起床必叠被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此慌张。他也有些慌张，外面快要下雨了，在心里祈祷不要有事。

让他干等着，必是不能的。沈流景正要出门找童谣，童谣就开门进来了。

“你去哪了？”

童谣开门，就看见面前的沈流景，吓了一跳。“去见我父亲了。”他张开双臂，扑在沈流景怀里，拿下巴曾沈流景胸膛。“我饿。”

“我买了牛奶，我去给你热。”

“大夏天的哪里需要热了，直接喝。”

“你别有坏习惯，那是放在冰箱里的，直接喝会影响肠胃。”

“那我不喝了，麻烦死了。”

“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听沈流景再这么问，在沈流景怀里摇晃的他停下动作。“我母亲拿碗砸的。”

沈流景下巴抵在童谣头上，稍许埋头，嘴唇吻着头发。童谣头发很软，老人都说头发软的人脾气很好。

“童谣。”是柔情似水的呼唤，闭眼去听，里面有宠溺与心疼。

“嗯。”童谣回答，久久不见沈流景下一句话，他抬起头，对上沈流景视线。

“我心疼。”

那个时候他就这么哭了，沈流景哄了许久，沈流景他说怎么连甜言蜜语都不会听。

他三十几岁时，他教过的学生回来看他。问起老师为什么还不结婚，只要把一生都奉献给教育事业吗？

那时候他回答，有喜欢的人。

学生走在他旁边，“也喜欢你吗？”

他点头。爱人嘴笨，不常说甜言蜜语，但是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知道爱多重，情多浓。偶尔的动作也不温柔，可他总是小心翼翼。

“那喜欢的人会对老师说我爱你类似的情话吗？”这样的追问，如同没有恋爱过，迫切的想要知道相爱的人如何相处，而她还是没有听到回答。

因为她的老师窘迫，爱人的情话总会令他红眼眶。

第 27 章

次日早晨，还在睡梦的童谣被沈流景闹醒，童谣甩开沈流景的手，他依旧闭着眼，不愿意起床。

“我不上课你让我睡会儿。”

“你以后都不要工作了，我养你。”

“你养吧。”童谣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脸，明晃晃的亮光闭着眼睛的他仍能感受到。

沈流景去拉上窗帘，要离开房间，准备关上门的他，想起他喊童谣起床的目的。“我今天要带你回家见父母。”

童谣一挺身，坐起来，睡意全无。下床连鞋都未穿，赶紧追在沈流景后面。

“为什么要突然要去见家长？”

“你去把鞋给我穿好。”沈流景斜着眼看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