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旧梦——徐裁衣
徐裁衣  发于:2015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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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已经动手,苏井见钟离翡巧妙地避开那些手,更是起了兴味,他冲着自己身边的合作伙伴挑挑眉,又看向钟离翡,对方便明白他的意思,带着手下走上前去。

苏井缓缓踱步,去了雅阁等待。

雅阁的桌上摆了酒,上好的春山,入口微辣,回味甘甜,令人迷醉。

他亦饮亦啜地饮到第二杯,钟离翡已被带到他身边。

苏井起身,眯着眼,似乎十分愉悦,他冲合作伙伴道:“明日便可去取货。”

言下之意,这桩生意已成。

对方本来诚惶诚恐,听见这话自是千恩万谢,表述完谢意后立刻识趣地离开,将空间留与苏井二人。

钟离翡没等苏井开口已经坐下。坐的位置正是苏井方才坐的。

苏井愈发有兴致。他挪步到钟离翡身旁坐下,又取出一个酒杯,斟了酒,递给钟离翡:“这酒如你。”

钟离翡接过,一饮而尽,“承蒙抬举。”

苏井凑近他的脸,待呼吸的热气将少年的脸都染上一层红晕时方开口,“跟我走?”

“理由。”

苏井慢慢地笑了起来,声音却是凝重,他一字一顿,“你是鹰。”

是鹰——就该在天空翱翔,而非在这流莺群里,任人折辱。

“如此,我跟你走。”

苏井给了钟离翡三年时间,亲眼见证他由无名小卒至被尊称“七少”的历程,一方面自豪,一方面兴奋。

自豪是因为这少年是被他发现从此绽出异彩的,兴奋……却是因为,这般优秀的人,是他的。

没错,是他的。

从身到心,从少年十五岁时伊始,都属于他。

苏井将钟离翡放到床上,他这时才发现,虽然钟离翡日渐成长,愈来愈刚毅不屈,身子却单薄消瘦得厉害。

他怜惜地吻了吻钟离翡,见钟离翡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显然是因为方才的事闹别扭,不由又起了逗弄之心。

他用手指轻轻地挠着钟离翡的手心,贴在他耳边道:“那时候你十五岁,也是像现在这般,被我抱出来,浑身……”拉长了语调,“不着一物,冰肌玉骨,十分好看。”

钟离翡红了脸,好半天才恢复原状,他指着自己被吻红了的嘴唇,道:“那时候你可没这么……粗暴。”

苏井眯着眼,脸上挂一个坏坏的笑容,说一句“多日不见,太想念了”算是解释,下一刻这笑容更是扩大,叫人觉出几分危险而美丽的诱惑,他压低音色,“只怕我是要,更粗暴了。”

钟离翡抿了抿唇,没再说话。然而沉默,却并非是拒绝。

许是久居异壤,苏井又素来瞧不上钟离翡以外的人,两年的空白期,叫这场缠绵凶狠而又漫长,带着眷念,火辣辣地燃烧两个人。

至动情处,苏井忍不住道:“钟离翡,你真是个妖孽。”

钟离翡身上,疼痛与快感一齐赶来,好似要噬他魂魄一般,让他有些抓不住什么的无力感,听见这话,更是突兀地表现了几分委屈,“你几日前还说我难看。”

苏井一本正经地辩解,“那时你生病了。”

“那、那时……你、还不知道……我生……唔……”

苏井不愿与他争论,加剧动作,直接以唇封住了对方的话语。

两双薄唇相互厮磨,津液交缠,钟离翡的唇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他似嗔非嗔地觑了苏井一眼,随后就惹来苏井更剧烈的动作。

钟离翡忍不住勾住苏井的脖颈,咬牙切齿般挤出两个字,“……混蛋。”

苏井不以为意,嘴角噙笑,就那样看着钟离翡。

钟离翡落败,任之鱼肉。

这刚毅至极的少年,惟有在此时才显露出几分同他名字相衬的精致与脆弱来,仿佛那棵端直的松真地被折断了,只叫人觉得从身到心——都充斥着魇足的愉悦。

苏井在此时也突然发觉,人生是有大乐趣的。

他十七岁时,亲手杀了一个人。

如今不知怎么,却不舍得再杀这第二个。

第四章

天色初明,京城的早晨总是带着几分冷冽的。

苏井坐起身,借着窗子透进来的蒙蒙微光打量钟离翡,俊美不凡的脸上蕴着三分稚气,余下的尽是刚毅,经昨一夜,犹然带着一种脆弱的气息,叫人忍不住想着将他抱进怀里。

提一抹笑——欣然,冷冽,不舍,挣扎。

多种情绪交织,苏井茫然若失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眉头紧皱,俄尔又舒展,他发觉,他竟不知该如何选择。

作为苏井,他不该有软肋。只是……

少年轻轻挪了挪身子,唇齿之间无意识溢出一丝轻吟,带着些甜腻的糯软,随后他的手又无意识地搭在苏井腰上。而他整个人完全陷在一种昏沉懵懂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动作在苏井心头拨出怎样的涟漪。

这小兔崽子。苏井似叹非叹,心里已有了答案:且顺其自然罢。

不强求,不褫夺,不拒绝,若当诀别……亦不挽留。

苏井豁然开朗。

二十四年,他终于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也许现在还不算晚。

在钟离翡脸颊上亲了亲,他穿衣起床,为钟离翡掖了掖被角,他走到书桌旁,铺了一张宣纸,提笔写了几句话,取了镇石,将宣纸压到了床上的空置处,压到钟离翡一眼便能看见的地方。

随后他走出门,唤了小厮打水洗漱罢,嘱托了小厮几句,就走向了苏家主宅。

苏井在苏家是比较特殊的。他非是苏家当家人苏循苏老爷子的孙子,而是外孙。他的母亲苏清是苏老爷子的幺女,从小倍受宠爱,苏清生他时难产去世,苏老爷子怜他丧母,亦是眷念自己的女儿,对他更是千百倍的好,所以即使他身份尴尬,苏家的产业也几乎有一半成为他的底牌。

苏清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分别为苏循的大儿子苏河,二儿子苏淇,三儿子苏渝,其中苏河与苏淇从商,平分苏家另外的产业,苏渝从军,为军阀顾家的副官。

不过一个外孙,却掌管近半产业,虽然苏家表象和睦,苏井也知道自己在另二位从商的舅舅面前并不受甚么待见,尤其是在某几位表哥表妹面前,更是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苏井有两个表哥,两个表弟,四位表妹,大表哥苏景明与三表弟苏景郁为苏河的儿子,与苏井关系倒还不错,然而与同为苏河所出大表妹苏水月的关系却并不怎样;苏淇家所出的二表哥苏景厉与四表弟苏景鸿与他同样势如水火,而二表妹苏宴孤又待他极好;一对小表妹苏袂瑾与苏袂珏是苏渝家的女儿,是一对十四岁的双胞胎,与她们的法裔母亲生活在法国,年节时才回来,苏井与她们并不算熟悉,倒是钟离翡得了她们的青眼,年年都会收到她们从大洋彼岸寄来的礼物。

遂是在分家选住处时,苏井只选了偏院。他本想搬出去住,因着苏老爷子的缘故,并没有实施。

打着留学的名义去英伦,也未尝没有躲个清闲的缘故在。

主宅北院住着苏老爷子,东院为苏河一家,西院为苏淇一家,平时吃饭,皆是与苏老爷子一同在北院大厅中的。

苏井今日神清气爽,所以起了兴致来北院大厅找找乐子。

厅里气氛正好,苏老爷子坐在北座正中央,东面一侧为苏河一家,西面一侧为苏淇一家,两家其乐融融,倒演了一场家庭和睦的好戏来。

苏井眯了眯眼,抬脚迈进门槛,“哟,都在。”

也不打招呼,直接就坐到了苏老爷子旁边的位置,“老爷子早。”

苏老爷子拍了一把他的肩,笑骂一句“混小子,还知道到这儿来”。

苏老爷子旁边总是有两个摆着碗筷的空位的,一位为苏井留,一位为钟离翡留,虽然二人并不常来,这两个位置却无人敢动。

苏河夫妇与苏淇夫妇均是不动声色,将场面留与小辈,便见苏景明与苏景郁向他打了招呼,苏景厉没什么表示,苏景鸿嫌恶地瞥他一眼,而苏宴孤性格娴静,只是冲他笑了一下,却换来对面苏水月一个冷哼,她一摔筷子,“我不吃了!”

苏老爷子的笑立即沉了下来。

苏井却是惊讶地瞧了苏水月一眼,“表妹莫不是还因为几天前的事而难过?不过是一个男人,怎么能因此糟蹋自己的身体呢?”

苏水月今年已经二十三,几年前闹脾气一直不肯嫁人,如今将自己磨成了老姑娘,反倒没人肯娶了。苏井说的正是苏水月几日前同京城孙家的小少爷孙墨相亲未果的事。

“你!”苏水月气极,拾起筷子又摔了一遭。

苏老爷子轻咳一声,阴沉脸色已然换了忍笑神情。他本是行伍起家,性格粗犷,却因顾忌自家孙女脸皮薄,只好憋着。

细看厅中,已有好几位表情同他一般。

苏井直接笑了出来,“你若嫌弃筷子式样不好,直接唤丫鬟给你换一双便好,何必要用如此委婉的做法呢,”他转头,对着身边伺候的丫鬟,“细兰,你去再拿一双筷子来予表妹,记得挑一双好看的。”

丫鬟应了声“是”,立即出厅门去取筷子了。

苏水月闹了个大红脸,“我不是要换筷……”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坐在她一旁的苏河的妻子柳氏捂住了嘴。

苏水月见自己的母亲拦住自己,恶狠狠地看了苏井一眼,倒是不再说话了。

待丫鬟又拿了筷子上来,苏水月彻底消停,用餐的气氛眼见又要好起来,另一厢,苏景鸿又折腾起来。

“哎哟,我肚子疼……”边说边捂着肚子,演得十分逼真。

苏淇的妻子岳氏护子心切,立刻询问,而瞧出苏景鸿是演戏之后,并不停下询问,却是配合着一起演起来。

“儿子,好端端地怎么会肚子疼?”

“都怪某些人影响了风水,这本是聚阳盛地,偏偏他……哎哟!疼——疼死我了!”

曾有道士来批过风水,北院确是聚阳盛地,而苏井的命格,却是属纯阴之宿,苏景鸿言下之意,自是因为苏井的到来才招致他的疼痛。

苏景明性子直率,当下便拍桌而起,“四弟,你……”

他的话还未成句,就听得厅外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

“你若死了,我会与你定做亨记的檀香木棺材。”

——正是钟离翡。

第五章

钟离翡翻身,恰带动被褥,镇石便滑到了他身侧,其上传递的凉意令他打了个激灵,他一下子便醒了过来——腰酸背痛,他抿了抿唇,将镇石拨到一边,一手拈起苏井留下的宣纸:

「我去北院找找乐子,你且好好休息。」

结尾落笔是一个潇洒的“井”字。

钟离翡不知该作何表情,明明已经是二十四岁的人,偏爱做这些个幼稚至极的事。

想了想,他还是忍着酸痛起身,洗漱一番,便来到了主宅之中。还未走到大厅,已听见苏景鸿的声音,那声音在他耳边激荡回环,无比刺耳。

钟离翡于是开口。

随后他进了大厅,清澈而冷冽的眸子扫了一眼苏景鸿,“如何?”

似是被他周身肃杀的气势吓住,苏景鸿愣在当场。倒是一直面无表情的苏景厉突然微微一笑,他柔声道:“小七,我代景鸿向你赔罪。”

苏老爷子亦打圆场,“钟离小子,来外公这边坐。”

钟离翡与苏井对视,看得对方浑身不自在后才缓步向苏老爷子另一侧的座位走去。

再没有人说话,整个大厅被诡异的沉默包围,每个人都极尽可能快速地吃完了饭,不过一刻钟,便几乎散了个干净。

苏淇、苏渝一行人中,苏景厉是最后一个离开,临走时他有意无意地看了苏井一眼,又转而对着钟离翡,柔声道一句:“小七,再见。”

钟离翡置若未闻。

苏景厉并不恼,云淡风轻地离开。

“你如今同他很熟?”苏井挪到钟离翡身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景厉的背影,问钟离翡道。

“与先生何干?”

苏老爷子见二人自成一家,冲苏井抛了个白眼,垂头丧气地带着丫鬟小厮离开。

大厅里只剩二人。

“怎的不关我事,”苏井眨眨眼,贴近钟离翡,在他耳边舔了一下,压低声音,“小七?”

钟离翡心跳立时漏掉几拍。他定定心神,往一边挪了挪,使自己离苏井有一些距离,随后他慢条斯理地喝起粥,避开这个问题。

苏井亦不再追问,双手撑着脸,就那般一动不动地看着钟离翡喝粥,眼见那一碗粥渐渐见底,他才又开口:“身体可好?”

“……”钟离翡瞬地起身,步伐迅疾地出了大厅。

苏井忙不迭地跟上去。

“小七,你害羞了?”

“小七,可不要害羞呀。”

钟离翡忍无可忍,“闭嘴。”

苏井果然不开口了,蹦蹦哒地转到他面前,亲了他一口,又蹦蹦哒地走出好远,丢下一句“下午在绸缎庄等我”,没多久,身影便消失在钟离翡视线之中。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钟离翡没仔细去想,事实上,经过昨夜一夜的折腾,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又想了想,绸缎庄也不失为一个休息的好地方。

天光已大晴,钟离翡缓步踱进绸缎庄里,向掌柜交代了几句,自己便去了主铺二楼的休息室里。

被褥皆是上好的锦绒,质地极软,恰好适合他如今境况,他脱了外衣。往床上侧身一躺,不一会儿便入了黑甜梦乡。

他一路横行无阻地穿过无边无际的黑暗,这令他觉得愉快,这时,浓稠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一点光——他睁开眼睛,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苏井站在他面前,皱眉道:“听掌柜说话你睡了一天,终于没吃饭?”

钟离翡起身,“死不了。”寻了自己的外衣穿上,“去哪儿?”

苏井觑他一眼,是斥责,却又是怜惜与无奈,他走上前为他扣上纽扣,“先去吃饭。”

钟离翡点点头,忽而直勾勾地看着苏井,道:“先生。”

苏井闻声:“嗯?”

“你放下了?”

苏井没答,揉了揉钟离翡的头,抓住钟离翡的手,与他牵手而出。

简单地吃了点饭,便有汽车来接两人。

孙家的司机,前座上坐着孙墨——正是拒绝苏水月的那一位孙少。

苏井紧挨着钟离翡坐在后座,揪了钟离翡一缕头发——新政策出台后,许多人都应时剪了短发,钟离翡并没有,仍是一头长发,并不绾成髻,就那样散着,偶尔兴起,也用一根发绳单束着,竟能显出几分魏晋风流——缠在手心把玩,招来孙墨一个白眼。

苏井回敬一笑,语气三分戏谑:“孙墨,我可听说了京玉堂那台柱子的绝代风华。”

京玉堂的台柱子名叫曲怜儿,是孙墨心尖尖儿上的人,也是孙墨拒绝苏水月的主要缘故。

“你可免开金口——”孙墨哼一声,“别以为今儿是为你办接风宴我就不敢揍你了!”

钟离翡插话,“接风宴?”

苏井为他解释:“昨儿上午跟盛修几个商量的,正好我懒得去一一拜访那几位了,干脆弄个宴会,也知会他们我回来了。”

“盛养也来?”

“……”苏井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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