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身处坚固的结界中，希尔也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这份强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只要是属于这空间中的所有东西，都无从抵抗这力量。一咬牙，希尔当机立断将泯灭实体召出，一团无形无质的白色雾气，没有了无形球体的束缚，在他的周身盘旋。

“这就是泯灭？你的底牌？”曲峥寅略带好奇的看了一眼，泯灭却仿佛只是一抹普通的雾气，并没有给他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也符合了它的传闻，杀人于无形，“倒是很特别，若是变成完整体又会是什么模样？只可惜，也就止步于此了。”黑洞在他的右眼中微微的扩张，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一些细小的灰尘杂乱的固定在空中，形如黑洞的细小黑缝在空中散乱的排序，“那个祭坛已经被毁了一半了，虽说很遗憾不能让你手中的泯灭完全失效，不过已经足够了。”

希尔抬起右手，白色的雾气缠绕上他的胳膊，就连他的眼底也微微映出了灰白的颜色：“呵，可惜我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你可别忘了，我可以让这黑洞，瞬间吞噬这个世界。”曲峥寅悠闲地抚摸着自己的右眼。

“那又如何，反正都是死！”泯灭化为利刃的模样，附在他的右手，希尔盯着曲峥寅，全然没有在意身后那两百人的魔法师队伍，对着淡蓝色的结界狠狠滑下。就像切豆腐一般，两百个魔法师联手施展的结界连点抵抗都没有，就这样化为光点，消失于夜空。

“精彩！”仿佛对方并不是自己的敌人，曲峥寅竟拍了拍手表示赞叹，“不愧是上古魔咒！”

“希尔！”忽然有另一个人吼声远远地传来过来，希尔始终镇定的神色终于变了，难以置信的看向身后，那是曼西达的声音。

曼西达回来了，随军走到半路上他便回来了。因为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现在不回去一定会后悔，他最重要的那人正面临着危险。这是一种玄妙虚幻的预感，但曼西达无疑是相信了，临阵脱逃让天辰将领中原本支持他的人也纷纷有了怨言，不过他并不后悔，尤其是现在。

但凡曲峥寅使用力量总是有很大的动静的，割裂空间并不能用简单的魔法形容，当这份威势将整个临时指挥部笼罩之时，曼西达就知道出事了。循着力量的来源赶去，两百人的魔法师战队竟齐齐拦在他的面前，将他的去路彻底截断。

“放他进来吧。”正当曼西达想要使用暴力直接冲过去之时，曲峥寅的声音悠悠然的传了出来。魔法师们收起手中闪耀着的攻击，沉默的趟出一条道路，曼西达无暇思索，直接冲了进去。

进入眼帘的是希尔和曲峥寅对峙的场景，偏僻的小院中只站着他们两人，希尔面露惶恐，见他来了竟是一点也不惊喜，上前就是一个巴掌狠狠的拍了上去。

曼西达没有解释，拉着对方方才打过来的左手，大剑横在胸前挡住身后的希尔：“曲峥寅，看来我们是暴露了。”

曲峥寅身下的地面也开始渐渐无序的重组起来，空中逐渐凝固着切割整齐的地砖和泥土，他笑道：“你们早就暴露了，今日不过是收网之日，也许再过不久，就连祁芒这个国家也是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的。”

“多说无益，要打要杀，就直接来吧。”希尔不愿接受曼西达的保护，他上前一步，与他并排站着，显出赴死一般的神情。而他们也的确正是在送死。

“两人对付一个人可不厚道。”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也不用魔法师们让位置，便有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人站到了曲峥寅的身前，正是斯莽。

曼西达横起重剑上前，直接架住了斯莽，他与斯莽的实力相当，一时间难分胜负。这样曲峥寅面临的只有一个希尔了。

隔着两个战士的战局，曲峥寅遥遥的看着希尔，唇角颇为放肆的挑起：“来吧！”

希尔低声念了一句泯灭，整个人瞬间跳到半空中，竟直直掠过了两个战士直接攻向曲峥寅。

空间迅速的重组，然而在碎裂的空间中，那白色的雾气铺天盖地而来，每一分空间都有着它的存在，逼得曲峥寅不得不向后退去。眼中精光一闪，在兽人世界中学到的瞬间转移立刻发动，他出现在庭院的角落中，空间碎裂化为一条直线直扑希尔。

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啊！”短促的一声痛呼，曼西达立刻闭上了嘴，他的左手被斯莽突如其来的魔法生生扯断了，鲜血大量的从断臂处喷涌而出，胜负已定。

失了惯用手的曼西达不多时便被斯莽一剑穿透胸口，这个曾经以他的天分惊艳了整个帝都的男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边城的一个偏僻角落。

“曼西达！”希尔声嘶力竭的喊着对方的名字，转身，无视了背后袭来的攻击，仇恨的眼睛盯着斯莽，泯灭的白色雾气从他的体内尽皆涌出，扑向斯莽。

斯莽本想向后躲开，可曲峥寅却惊慌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转头一看，那雾气竟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天空地下身前身后，泯灭无处不在，也无从躲藏。

空间攻击已经追上了希尔，他的肉体迅速的分割，消失，然而泯灭并没有消失，甚至用更快的速度包裹着斯莽，这是它继承了主人意志的拼死一搏。

无处可退！

那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情，远处的魔法师们就连手指都未能动上一分，曼西达和希尔就不存于人世了。

“斯莽！！！！！！！！！！”

浓稠的白雾中，斯莽手持重剑，依旧是一副威武的样子，他甚至对曲峥寅露出了一抹笑意，像是在劝慰他，又像是在于他告别。

突变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的，黑洞首先占据了曲峥寅的右眼，接着发展到他的脸部，他的身体，整个人就像是被孩子不精心的拼凑起的玩具一样，瞬间化为无数碎片，失去了身为人的这一特征，化为无数漆黑的杂乱的黑洞，这些黑洞开始暴动，以他为中心，碎裂不断地继续。

土地，空气，建筑，天空……

所有的东西通通化为虚无，化为粉末，整个世界都被这黑洞吞噬，

而在世界消失之后，却首先显露出了无形无质的纯白世界。并非是无边无际的，而是一个颇大的长方形盒子，世界就被装在这盒子中。

曲峥寅的灵魂孤零零的飘荡在纯白世界中，在斯莽的灵魂被泯灭生生扯破之后，便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天地之间还有另一个人，他穿着纯白的无形无质的袍子，几乎与这空间合为一体。

“曲峥寅……”

“你回来了……”

“恭喜你，成功的回来了……”

什么？

他在说，什么……

于是就连纯白世界都开始溃散，在那之后，便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只有流淌的时间。

与无尽的空间。

第97章

“恭喜你回来……”

殛影的嘴一开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没有任何声音传入曲峥寅的耳中，只是有种玄妙东西涌入他的灵魂中，不像语言有着固定的音节和旋律，却让他瞬间明白了对方说的是什么。

这虚无与他最初进入的那个纯白的世界又有所不同，什么都没有，就是连白色这一种颜色也没有。他与殛影面对面漂浮着，也不知哪里是头顶哪里是脚底。

“为什么要说恭喜？为什么要说回来？”

曲峥寅询问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然而他的意思就如同殛影的话一般，遵循着什么奇妙的规律，让对方听到并且听懂了。

殛影笑了，他那张圣洁而美丽的脸上依然带着神性的光芒，这抹神性甚至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在虚无之中扩张着，与这其中的什么联系在了一起。

“你应当已经想起来了，只是沉浸在虚假之中太久了，甚至将那虚假当做了真实。”

“什么？”曲峥寅的灵魂飘在虚无之中，他的思维也在这虚无之中飘飘荡荡，模模糊糊的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但是鲜血，长剑，白雾，碎裂的空间，忽的在他的眼前呈现出来，曲峥寅顿时惊醒，他慌乱的伸手去抓殛影，万分惊恐的吼着：“斯莽呢！他在哪里！我的力量暴走了是不是！斯莽现在在哪里！”

殛影只是笑着看着他，曲峥寅的手无论再如何向前伸，也碰不到他的衣角。渐渐的，他的动作僵硬了，眼睛睁大，努力让酝酿在眼底的泪水不流出来，像是个坚强的战士一般，他拼命让自己挤出一抹笑意：“他是不是死了。”

殛影不答。

他的整个人渐渐透明，一丝丝白线一般的物质从他的浑身上下抽离出来，逐渐融化于虚无之中。身体与白袍竟像是一件安置在一起的玩具，只是一个躯壳，在这虚无之中更无什么区别。

“曲峥寅，接受真实吧。”然而殛影的声音却依然不疾不徐的为他所捕捉。

“什么真实！我只是想把莽找回来！你操控了我这么久，就不允许我有真正的爱人吗！”曲峥寅嘶吼着，但内心却忽的，有丝丝的空虚和不安。

不安于殛影的话，不安于他自己，不安于他自己冥冥之中已经知道的事情。

“你在害怕什么？”殛影慢悠悠的说道。

“空间。”

仿佛从宇宙初始之中诞生的唯二的两个词语，它玄妙，没有人可以说出这两个单词。然而整个世界之中，只有两个人能叫出这两个单词，因为这是他们的名字。

空间。

时间。

眉眼艳丽的少年的灵魂表情空茫起来，那灵魂就像是空壳一样，飘飘荡荡的，无所依从。

然后融化于虚无之中。

空间回归了空间。

“原来这个时候，你才是真正回来啊，空间。”时间说道，听得出他很快乐，“来来来，你耽误太长的时间了，我们该创造世界了。”

“太长的时间？”空间单调的重复着。

时间在虚无之中无处不在，他的意识无边无际的穿梭着：“我忘了你不能感受时间了，不过那些都没关系，反正现在你得回了力量，已经足够了。”

都是假的？

是啊，都是假的。

在一切初始之处，只有两种东西存在，一为空间，一为时间。然后又有两个意识诞生，他们天生便以空间和时间为名，诞生于世的原因便是为了创世。时间的意识很强大很坚定，他能够完美的操控着时间，掌握住时间之力。而空间不一样，他比起时间太弱小了，在他的掌控下，空间时时出现断层，碎裂。

这样下去创世是无法进行的，世界也不会诞生。

于是空间对时间说：我们先做出虚假的世界吧，构建出一个假的故事背景，然后我进入那里，磨练意志，等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创世了。

时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们的力量是这世界的顶点，而在这虚无之中却无法磨练他们的意志，于是他说：好，那我需要做什么？

空间随手便捏出了一个世界，那是一个纯白的盒子样的东西：你在里面放上时间，我构筑一个法则组成一个世界，就可以了。

时间想了想又说：那你要是一个世界回不来呢？

空间觉得这是个问题，又在纯白空间中加了个小机关，如果他没有达到标准，就让这个空间自动形成新的世界，供他使用。

这些世界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它只存在于空间进入的那短暂的一刻。时间觉得很满意，于是同意了。

他围观了空间的第一次试炼，果然像他推测的一样，空间未能第一次便成功。然而成果已经让他们两个极为满意了，短短的几百年，就能有这样的进步，比在虚空中进度快上无数倍。

空间开心的对时间说：我发现，磨难能让我进步的更快，而感情能促使我成长，我找到了一个更快成功的技巧。

时间说：好，那你就去做吧。

之后时间在虚无之中安静的睡着了，等待着一觉醒来，空间就与他同在虚无之中，编制物质，创造世界。

纯白的小盒子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时间睡了好久好久，终于发觉不对劲了，他进入了那个纯白世界。

空间刚刚进行完一次试炼，他的意识却破破烂烂的比诞生之时更加脆弱，甚至癫狂的，毫无理智的大声的吼叫着。

试验出现了错误，空间甚至连他的力量都留不住了。空间之力聚在一起，在这个盒子中的世界成为了另一个角色，叫做戴兴浩？

时间截取了上一个世界的数据，让空间重新试炼，并且将空间后来加上的规则通通去掉。

他一直呆在盒子里，看着空间。

一个世界过去了，空间果然恢复了不少，而让他震惊的是，空间之力竟然生出了一个小小的意识。

盒子归于纯白，然后新的世界再次出场。

空间之力这次叫做莽。

时间看着空间的经历，忽的萌生了一个想法，他化为一个老人，投入了这个世界，用时间为空间指引着方向。

成效喜人。

然后这件事就继续了下去。

曲峥寅，也就是空间，他感受着自己的力量，充盈的得心应手的空间之力。

“我的力量回来了，那么莽呢？”他茫然的问着自己，“莽只是一个虚假的空壳？我只是在爱上一个空壳？”

“开什么玩笑！”

“如果说最开始我不能克制自己爱上自己力量附身的人，但是后来呢！我能控制自己了！我分的出什么是真的爱，什么是无奈的吸引！”

“我爱的那个人，他不是什么空间之力的躯壳！”

“他是我的爱人！”

“他叫做莽！”

虚无在震动着，时间沉默的听着他的嘶吼，缓缓的流淌着。

“你想让他诞生，他也想真的爱你。”时间说，“所以，空间，请静静感受，这世间，已经不止我们两个意识了。”

你的力量，我的力量，你的爱，他们的爱，还有你们共同经历的世界和事件，这已经构成了让灵魂诞生的条件。

空间轻微的震荡着，那些断裂之中忽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灵魂，渺茫的，与他相比极度弱小的灵魂。

那是在虚无之中，首次出现的造物。

曲峥寅凝出自己用惯了的躯壳，站在那灵魂面前，他伸出手轻轻的触碰了它的脸颊，然后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大哥！大哥！”

曲逸翔睁开眼睛，他还未能从战场上回过神来，看着怀中眷恋的孩子，疑惑的发出了虚无中的第一个声音：“王子殿下？峥寅？”

接着又有灵魂飘到了他的身边。他们同样在叫着空间，叫着曲峥寅。

“峥寅？”

“小弟？”

从大哥怀中抬起头，就看到二哥穿着一身执事服站在他的面前，而乐尧依然穿着他的兽皮裙，疑惑的看着虚无之中哭泣的他。

曲峥寅张着嘴，几次也发不出来那熟悉的名字，只是喉咙里不停的“啊，啊。”的轻微的叫着，也不知是在叫着谁。手臂一张，他将所有人都抱住，说不出话，却止不住的开始疯狂的笑起来。

他还以为失去了所有，但是真的太幸运太幸运了！那些珍重的人一个也没少，都还在，都还在……

空间的力量涌动着，最后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灵魂走了出来，他看着那个魂牵梦萦的人，换道：“峥寅。”

兄长们和好友推开了曲峥寅，后退一步，为这两个人留下了空间。

转身，他笑道：“莽。”

仅仅是一个字 ，就有幸福的感觉从胸口洋溢起来，沿着这声音，温暖了全身。

莽笑了。

他曾与那空间中无数人一般，甚至也是曲峥寅曾经报复过的人之一，但即使沧海桑田怎样变化，过往种种皆为虚无，果然，他们能还是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