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中——天涯
天涯  发于:2015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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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瑶引着文子启走向牡丹堂西侧的其中一个圆餐桌,明艳的宝石绿晚礼服轻盈飘逸,薄纱裙摆逶迤如金鱼的纱尾舒展,“我原本只打算舀一碟子沙拉就回来的,但见到那汤不错,就想帮Shine端一碗,放着也好占个座。干业务的来这儿谈生意,不过一晚上的总得要吃点东西,我担心他饿。”

文子启看着手中所捧的西式汤,“他喜欢喝这个?”

“我仅仅是猜的。”周芷瑶走到座位前,将沙拉放下,又接过文子启手中汤碗,放在隔壁的餐位上,语意微有叹息,“他从来没跟我提过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文子启为周芷瑶拉开座椅,让她入座——光夏喜欢喝中式的炖汤,喜欢吃小笼包子,不喜欢甜。

“你们公司的人呢?”周芷瑶问,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知道你进了赛思克。”

文子启朝主持台远远望去,但视线被围聚在自助餐台的人群遮挡住了,“我和他们分散了。”

“那和我们一起吧,反正以前也是同事。”周芷瑶坦然说道。

文子启正准备说自己不饿,身后传来一句“周经理——”

周芷瑶闻声扭头一瞧,不禁紧紧颦起一双秀眉,“小冯,你跑哪儿去了?人影都不见。”

“没啊,我刚刚也在找你们。”冯晓贝满不在乎地打个哈欠,瞥了一眼文子启,“他是谁?”

“他以前是东方旭升的工程师,叫文子启。”周芷瑶站起来,而后转向文子启,“这位是我们公司的销售,冯晓贝。”

冯总的儿子就是他?文子启直视面前的年轻人——头发梳得根根光亮,面容疲惫,眼眶下泛着乌青,似是严重休息不足。

“文子启?”冯晓贝眨巴眼,脱口而出,“是在三年前只当了几天技术服务部主管就被炒鱿鱼的工程师?”

文子启默然。

“……小冯!你又管不住嘴了?”周芷瑶顾及身处公众场合,只敢小声呵斥道。

冯晓贝不作声。

“没事,”文子启摆一摆手,“我只是料不到自己的事迹能在东方旭升内部流传得如此久。”

“他是新人,性子有点急躁,请你不要见怪。”周芷瑶以为文子启不悦,急忙向他解释。

冯晓贝听了周芷瑶的这句,更不爽,“周经理,这是我爸爸亲口说的,难道错了么?而且我爸爸还讲了,本来是要开除他的,念在他曾经有提高销售业绩的功劳上,才让他自动辞职的。”

周芷瑶哑然无言——连东方旭升的现任总裁冯浩都被搬出来了,她一时不晓得该如何辩驳。

文子启的语气淡淡的,“有些事,并不是冯总所了解的那样。”

冯晓贝盯着文子启,语气挑衅,“你的意思是我爸爸冤枉你?”

文子启思忖如何应对冯晓贝的质问——自己手上还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

冯晓贝眼见文子启略有迟疑,认为他心里有愧,不由得勾起嘴角,笑出洋洋得意的弧线。

一只温柔的纤纤玉手挽过文子启的臂弯。

白凌绮不知何时来到文子启身旁,对他绽出清澈甘甜如泉的笑容,娇嗔道:“原来你在这里,可害得我一顿好找。”

“……凌绮姐?”文子启惊讶看向美女,“你不是和逸薪在一起的吗?”

“是呢。”美女说罢,眼波流转,以冷漠的眸光瞟向冯晓贝,轻蔑地打量这鲁莽幼稚的青年。

她的身材高挑,个头本应与冯晓贝相近,但她此时穿了高跟鞋,因而显得比冯晓贝还更高。

“他在那边,我带你去。这儿的闲杂人太多,说话不痛快。”美女轻轻对文子启说道,樱粉唇瓣蕴一缕妩媚的微笑,嗓音温婉柔宜,叫人听了打骨子里酥软,言辞间又绵里含针般刺向不怀善意的人。

她微微扬起尖秀的下巴,以自己的美貌和身高给了冯晓贝一个下马威,然后挽着文子启的手臂,优雅转身,与他一同离去。

美女在陪,文子启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你被欺负了?”白凌绮一边款款而行,一边悄问,纯白无暇的单肩曳地长裙在身后,仿佛盛开了一朵华贵的雪白牡丹。

“……没有,他不过是说实话罢了。”文子启摇了摇头——从自己决心重新回到这个商业竞争圈的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因过去经历而遭受讽刺奚落的心理准备。

“你倒是云淡风轻,心胸广阔,”白凌绮浅笑道,“可别人未必像你这般开通。”

“嘴巴长在别人脸上,我也管不住。”文子启耸耸肩。

白凌绮稍稍回头,一双水盈盈的明眸,分了一角余光向身后的冯晓贝扫去——黑眼圈的冯晓贝在打哈欠,周芷瑶则在恨铁不成钢地叹息。

“看起来那青年人的夜生活相当丰富,”白凌绮意味悠长地说,卷翘长睫投下一抹青暗的阴影,“有不少料子值得挖掘。”

六十三

宸安银行建立一周年庆祝晚会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

宴会堂的背景音乐可以自行选择,狄瑞主任先前选了《在希望的原野上》。播了没多久,张贵戎副行长招手把狄主任召过去,授意换成一首施特劳斯的圆舞曲。

狄主任对酒店提供的漫步者多功能音响不熟悉,鼓捣许久,施特劳斯精选CD还是没播放出来。张贵戎副行长站在狄主任背后,眯着小眼睛左右瞧了很久,也没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白凌绮挽着文子启,绕过众人,将他带到沈逸薪面前。

“BOSS,要是我不过去,你的同居伙伴可被东方旭升的人欺负了噢。”白凌绮含笑调侃道。

“是是,凌绮姐救命之恩,小的没齿难忘。”文子启喏喏点头。

沈逸薪上下打量工程师一番,“嗯,看得出你出门时极为仓促。”

“……我不就穿得普通了点吗?”工程师相当无奈,“我只是临时被拉过来凑数的。”

“凑数的也不能丢了堂堂资深工程师的面子。”沈逸薪从西装外套内口袋中掏出一条折叠平整的领带,笑道,“我帮你把领带戴上。”

“……你怎么多带了条领带?”

“为了防止在宴会过程中由于领带沾了污渍而影响我的光辉形象,我特意带多一条备用。”深亚麻色头发的帅哥抬一抬金丝框眼镜,淡定解释。

“……”工程师瞪着眼前的金闪闪,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白凌绮瞧着文子启的窘迫神情,舒颜悠悠而笑,姿态端雅。她的眸光不经意掠过,见张贵戎副行长和狄主任终于把那套漫步者琢磨透彻了。

“你们俩就继续抬扛吧,我先去和张副行长联络感情了。”美女玉手一挥,扭动纤细腰肢朝张贵戎副行长走去,留下一抹窈窕的纯白背影。

圆舞曲的旋律如流水倾泻于牡丹堂宴会厅。

沈逸薪牵着文子启的手臂,将他拉到天鹅绒幕帘旁的角落,“我帮你戴上。”

“真要戴?”文子启觉得这条深雅红色的领带更适合沈逸薪的发色。

“对。”沈逸薪展开领带。领带叠得工整扁平,即使装进小小的西装上衣内袋里,外观上也瞧不出。

“……我自己来吧。”

“我帮你。”沈逸薪的手一抬,直接将领带绕过文子启的颈脖。

“两个男人这举动,被人见了不好。”文子启有点紧张地环视四周——所幸附近没任何人留意到他俩的小动作。

“我帮你打个浪漫结。”沈逸薪扶正文子启的肩膀。

……浪漫结是什么结?文子启以前对领带打法得过且过,一直用打简式结。他观察着沈逸薪的领结——正三角形,饱满丰厚。

“你的那种领带结叫什么?”

“温莎结。”沈逸薪将领带压入文子启衬衫的衣领,垂下两端,开始系结。

领带粗细不一的两端在沈逸薪的修长手指间缠绕,随着手指的几下子弯折、牵拉,一个形状均匀的领结出现在文子启颈下。

沈逸薪熟练地捋顺领带,令其平直地垂在雪白衬衫前。

“谢谢……”文子启说。

领结打好了,但沈逸薪没有放开文子启。他轻轻牵拉文子启的领带,令对方靠近自己。

呼吸的温柔吐息自上而下拂过鼻尖,带着古龙水的沉稳松木的气味,文子启抬头看向沈逸薪,见到自己的身影映在对方那一双深黑如海底的瞳仁中,“你……?”

沈逸薪低低开口,“你不开心?”

“……为什么这样问?”

“我只是有这种感觉,不过不肯定。”沈逸薪直视对方,“因为东方旭升的人说闲话了?”

“……没有。”文子启不想在宴会厅里与他纠缠,躲开他的视线,“我和他们只是随便聊了几句。”

沈逸薪笑一笑,牢牢拉住了他的手,“良辰美景,一起跳个舞?”

文子启:“……”

工程师和公司的顶头上司大眼瞪小眼。施特劳斯的圆舞曲,旋律流畅柔美的华尔兹,但是很明显,场合不对。

“你是在耍我吧……”文子启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疼,“在这儿跳舞,我不活了……”

“我是诚心诚意邀请你的。”沈逸薪十分委屈。

文子启试图挣脱被握住的手,可惜不够对方力气大,“你要是真想跳双人华尔兹,我去帮你问问凌绮姐。”

“你觉得我与她合衬?”

文子启顿了一下,才道:“……至少在外观上,很般配。”

沈逸薪不作声,手握得更紧,拇指滑进文子启的掌心,柔力按捏,“子启,对不起。”

“为什么突然道歉?”文子启茫然。

“我不知道,”沈逸薪固执道,“我看见你,觉得你不开心,藏有心事,而且这个心事应该是因我而起的。”

文子启沉默着,掌心被沈逸薪按捏得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

施特劳斯的圆舞曲《维也纳森林的故事》一曲播完,换成了《蓝色多瑙河》。

文子启低着头,不去看那双深黑眼眸,“……我们回去后再说。参加这个宴会是要做正经事的。”

沈逸薪望了望主持台音响旁的张贵戎副行长和白凌绮,颔首,“也对。”

庆祝会在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中渐入佳境。

待大多数来宾们都取了自助餐台上的美食、寻到座位坐好开吃后,狄瑞主任再次走上主持台,宣布进入节目观赏环节,接下来由宸安银行职工表演几个节目,以大家供观赏。

第一个节目是变魔术。魔术师是风险管理部的一位男职工,当他从黑礼帽中变出一只扑腾活泼的白兔子时,全场掌声如雷动。后来魔术师把这只兔子放在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位女来宾怀里,女来宾开心得合不拢嘴。

第二个节目是由保卫部的三位男保安一同表演的武术操。

第三个节目是由信贷部的六位女职工所合唱的《在希望的原野上》。

文子启听着那首合唱,明白先前张贵戎副行长为什么要狄主任把背景音乐换成华尔兹了——原来是怕撞歌曲。

宴会厅牡丹堂的东侧为半弧形的水蓝浮花玻璃幕墙,靠边有一扇玻璃门,门外则是一条白石子径,蜿蜒通向酒店的内部庭院以及露天游泳池。

宸安银行的职工表演仍在持续。文子启坐的位置靠边,无意中往玻璃幕墙外投去视线——夜色清明,露天游泳池旁的休闲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白色倩影。

文子启走到正门旁侍立的服务生面前,“请问有止血贴吗?”

服务生愣了一下,“……有的,请稍等。”他转身出了正门,过了一小会,回来并交给文子启两片止血贴。

文子启推开玻璃门,沿着白石子径,朝露天游泳池走去。

露天游泳池周围打了一圈白光照明灯,水波粼粼,光影如丝带挥洒轻盈。

白凌绮坐在简欧风格的休闲椅上,侧着弯腰,脱去双足的高跟鞋。

超高跟,尖头,水晶镶嵌,细流苏。华丽炫美,可惜穿得双足生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美女轻轻揉按着脚踝,缓解痛楚。她听见稳坦的脚步声,仰首,远望文子启踏着白石子径,擦过青翠芭蕉叶尖的露珠和珍珠梅的嫩白花瓣,走到自己面前。

“凌绮姐,需要止血贴吗?”文子启将两张止血贴递前,“我听女同事们说,贴着就不容易硌着疼了。”

白凌绮莞尔一笑,摇头,“谢谢你。这鞋很适合,我不过是站久了,有些酸痛。”

“噢……”文子启只好将止血贴放回西装衣袋里,“那……需要我扶你回去吗?”

白凌绮仍是笑着摇头,“你陪我休息一下就好。你要是扶着我回去,给宴会厅里的人见了,还以为我不舒服呢。”

文子启望向白凌绮放在一旁的高跟鞋,叹息,“这么高的跟,我光是看就觉得脚痛。”

露天游泳池的池岸铺满了不浸水的深红色防滑地毯,柔软如绵密的海藻。

“我以前是做公关的,早习惯了穿着高跟鞋应付各种场合。”白凌绮伸展修长纤细的双腿,圆润雪白的足踩在地毯上,静了一小会儿,站起身,“Charles已经对你说过我的过去吧?”

文子启点头,“嗯,赛思克首位华人女性公关总监。”

白凌绮噗嗤地又笑了,笑过后,又流露几分怅然,“过去,是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夜风撩起纯白曳地长裙的轻薄裙摆,宛若翩然扇翅的雪白羽蝶。

女子深情端详着面前这位拥有与前夫相似容颜的年轻工程师,绽出邀请的完美笑容,“我们一起跳个舞吧。”

……啊?又跳舞?

文子启想起在不久前某只狐狸才悄悄探问自己要不要跳舞。

“呃……凌绮姐,我们在这里跳舞……不大好吧……”工程师磕磕巴巴地拒绝美女的邀请。

工程师的话音刚落,白凌绮已经悄无声息地贴近他的身躯,一双玉臂柔若无骨,一手环上他的腰,一手抚上他的手。

“不会跳?”白凌绮含情脉脉地注视慌张的文子启。

“是的,我怕踩到你……”文子启不敢看美女的双眼。他觉得这双水波潋滟的眼眸深处沉淀了太多太复杂的情感。

女子吐气如兰,话音柔媚宛如初醒的睡美人,“不怕,我教你,慢慢来。”

文子启的脸全红透了。

“标准的舞姿和舞步是交际礼仪的重要一环,你迟早是要学习的。”美女微微一笑,环腰的手上移攀在了他的肩,“你的手,先放在我的腰上,”

文子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听吩咐,将手掌极轻极轻地搭在了白凌绮的腰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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