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白书涵告你?”
“他没有证据。”戚言堂看了前座的张延军一眼,那天处理得很干净。
“那霍陇呢?”他可不需要证据,白书涵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呵,我等着他。”戚言堂唇边的笑意冰凉。
这举动有点混,但戚简仪淡淡点了下头:
“干得不错。”
戚言堂偏头看着窗外,没有置声。
“你喜欢古离阙?”戚简仪又问。
戚言堂仍看着窗外,没有回头,甚至眼神都没有颤一下。
“他和古家……你知道?”
“大概,足够了。”戚言堂淡淡道。
“古家是五大家里面最……特别的一家……”戚简仪想了个形容词,他皱起眉斟酌道:
“他们家没有主系,持家的全都是旁系,每隔五年各支系就要展开竞争,他们虽说是一家,但更多的其实像很多小家族拼凑起来……古家很复杂,古离阙虽然没在古家长大,但沾上他也很麻烦。”
戚言堂这才回过头看他,眼神表示:那又如何?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戚简仪挑了挑眉毛,一脸兴味。
戚言堂抿了抿唇,冷哼:
“没长着一张八卦的脸,就别干这么八卦的事情。”
他弟弟真不可爱……戚简仪眉心一跳。
“你要想保护他,还不如赶紧公开身份,戚家要罩的人还没有罩不住的。”
“我不想……”他犹豫了一下,“不想他的努力被扣上……这样的帽子。”霍家虽然了得,但古离阙本身也不差,他和霍陇在一起外界虽然会有微词,可更多的也会觉得而这相得益彰,然而戚家就不一样了,要是古离阙和戚家有关系,不管真相如何,众人大概也只会有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以示回应。
戚简仪一咯愣……这还是真爱啊,才没几天……
“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戚简仪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他。古离阙相貌虽好,但这个圈子最不缺长得亮眼的,何况他都比他大那么多了。
“戚家和其他家关系怎么样?”戚言堂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你是说古家?”戚简仪迟疑,“你应该知道,五大家表面一团和气,实际上关系复杂,确切如何还要看本届掌权的是哪三家,其余两家这五年就会走得近一点,可也不一定……不过戚家确实是里面地位最高的,但只是名誉上,与权力无关。”戚简仪隐晦的提醒道。
戚、初、王、楚、古……戚言堂眼前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听到戚简仪的话,他有些黯淡的笑了下,这早该料到的。
“古家没有主系,他们是怎么跻身上来的?”戚言堂又问。
戚简仪皱了皱眉:
“据说是那时候昭阳公主生生把他们提上来的,他们有一个……做将军的族人,听说和戚……戚迹关系很近。”但那么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古家上位上的奇奇怪怪的,这是如今其余四家的共识。
隐约猜到了,戚言堂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拿去。”戚简仪递给他一张金卡:“皇室的份额,差钱用的时候叫张延军知会一声。”
戚言堂接过来,看了看张延军,又看了看戚简仪道:
“再给我多派两个人,以后用得着。”
面对他的好不客气,戚简仪不只是该喜该忧,部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两句话功夫就死心塌地倒在戚言堂这边了,他真该骄傲他弟弟的人格魅力。
车子停下来,戚简仪在车上对戚言堂道:
“我在这等你,待会儿去见爸妈。”
戚言堂颔首,长腿一条迈出车门又听戚简仪锲而不舍的问道:
“你还没说你怎么喜欢上他的。”
戚言堂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给他,砰的一下合上车门,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戚简仪还有这个属性?
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戚言堂暗暗撇嘴,大概是从那个倔驴不停往自己不大的嘴里塞东西,塞到他心都疼了开始的吧。
明远路派出所:
“你怎么现在才来?!”问话的人口气中满是火药的冲味,发色红绿相间,顶着戚言堂这辈子也理解不了的烟熏妆,少年面黄肌瘦,变声的公鸭嗓被烟酒药物侵害的更加沙哑。
戚言堂淡淡扫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话,只是看着办公桌后穿着制服的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他又犯了什么事?”
“聚众群殴,把保释金交了就好……他是你弟弟?”那人狐疑的看着戚言堂。
戚言堂看他一眼,扬了扬下颌,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那人倒也识趣的闭了嘴。
“你,你还没说你怎么现在才来!”那人还想呛声,却敏感的察觉戚言堂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出口的话不自禁萎了气势。
“乔俊,你不觉得我能来已经是奇迹了吗。”戚言堂嗤笑一声。
“你什么意思?”乔俊咽了咽口水。
“我又不是你的监护人,有什么义务管你?”戚言堂睖他一眼,眼神森寒。
“你……你吃我们家这么多年!现在有钱了就想翻脸不认人了?”乔俊白着脸喝道。不知为何他没胆子把后面那句话说完:不就是跟人睡的钱吗,能干净到哪去?
戚言堂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他拿大把钱供这两兄妹吃喝玩乐,这小子更绝了直接嗑起药来,霍陇给的钱还不够还要他之前打两份工,亲生父母也该还清了,何况他们那些年把他当小保姆一样使唤,也没给工钱,他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脸皮说出这样的话。
他睨了他一眼,冷声道:
“下次你再进号子,我就要你在里面老死。”
“你怎么跟我哥说话呐!”他话音刚落,一个刺耳的女声响起,蹬蹬蹬踩着尖锐的高跟鞋,一个伸手就要推攘戚言堂。
戚言堂眯了下眼,侧开身子,让那人扑了个空,差点摔一个大马趴,那人恼羞成怒直起身,扑着厚粉的脸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毛,干瘦的手指指着他,怒骂道:
“你他妈的个小兔爷!”接下去的话噎在喉咙口,她惊恐地看着戚言堂冰寒的脸,鸡皮疙瘩争先恐后从皮肤上浮起,牙关咯咯响着差点咬破舌头……
她觉得戚言堂一定会杀了她的……
戚言堂凉薄一笑:
“你们再嗑药,我就亲手折了你们的手脚,再敲光你们的牙,不是说笑,明白吗?”他声音低沉冷冽,说完,毫不犹豫转身步出派出所。
兄妹两人惊恐的对视一眼,咬了咬牙牵住彼此的手,他奶奶的戚言堂被鬼上身了?!
……
“走吧,大少爷。”戚言堂钻进车子,气息冷了不少。
戚简仪合上电脑的金属盖,偏头看了看他,眯了眯眼:
“我找人看着那俩家伙?”
戚言堂冷冷勾起嘴角:
“别让他们来烦我就好,如果要死了知会我一声。”
冷酷无情……戚简仪不着痕迹撇了下嘴,然后说了个好消息:
“我叫人把见面会安排在三天后,放话说白书涵爱来不来。”
戚言堂挑眉看他一眼:
“哦。”
哦?就这样?这弟弟真不可爱……戚简仪恨恨咬牙。
第20章
车子拐下高速,进了一扇雄伟的闸门,门后是山路蜿蜒盘旋着一圈圈向上延伸,山顶伫立着一座红白相间的豪宅,白墙朱顶,碧色的石柱在阳光下通透流彩。
朱色是南华的国色,延续了千年,一直标志着庄肃雍雅,从国会议堂到市县政府,建筑物皆不约而同选用了正红色的纹饰,几大家族设计的家徽也都采用暖凉有别的赤色以示身份。戚家的纹饰朱中带紫,地位极尊,门口迎风猎猎作响的旗帜,复杂精美的紫金云纹镶在赤红张扬的绢绸上,远远地就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车子缓缓穿过巨大的花园,两边精心修剪过的草坪绵延到很远的地方,分割的小道横贯,中间高耸的假山石间只有流水淙淙静谧的声响。这是戚家众多宅子中的一座,和主家一样,这里每一个角落都透着不苟言笑的庄重。
戚言堂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估量,这是个容易让人怯场的地方,让人莫名其妙心生惶恐,然后巨大宏丽的主屋众星拱月般出现在视线范围内,雍容奢华到了极致。
整个庄园就像一只沉默的雄狮,无声的震慑四方。这和戚言堂的审美挺贴切的,也让他对戚家隐隐有了丝期待。
“大少爷,二少爷!”走到门口,门被拉开,四个穿着贴身绒缎长衫的男人弯着腰在门口迎接,戚简仪矜持的点点头,偏头问最前面的那人:
“父亲母亲呢?”
“老爷夫人在会客室,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戚简仪颔首,然后偏过头对戚言堂道:
“这是廉叔,这里的管家,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他说。”
“廉叔。”他声音沉冷,然后瞄了戚简仪一眼:
“我没说要在这住下。”
戚简仪微不可查抽了下嘴角,戚言堂什么时候能顺着他的意来才奇怪了,却道:
“你起码一个月得有几天回来吧。”
戚言堂不置可否扬了扬眉。
会客室在二楼,屋里开着暖气,红茶浓郁的香气在开门的一瞬间袭来,里面有一男一女,年纪都不轻,却保养得宜,高矮胖瘦也很合适,他们是皇室直系,戚廉山的儿子媳妇,戚繁秦和楚纤。
听到门开的声音,两人一起转过身,眼里一丝诧异紧张来不及收拾,被戚言堂收入眼底。
有意思……他漫不经心想着。
两人怔怔盯着和戚简仪一起走进来的戚言堂,瞳孔剧烈收缩着,五指下意识陷进掌心……
“咳咳,爸、妈?”戚简仪纳闷的看着他们。
到底是皇家,失神不过刹那,赶紧收拾好情绪,面上又恢复那种惯常的优雅与端庄,女人矜持的笑着,眼角有些微细纹,她缓步跺过来,对戚简仪的问候点点头,然后专心打量着戚言堂……眼里渐渐闪烁出水光。
“你就是……言堂?”她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的脸,一瞬又停住,最后那只略带颤抖纤长柔软的手还是按住他的脸颊。
脸上的温热柔软亲切,几乎引人沉醉,戚言堂眯了眯眼,瞬间又想起刚才面前两人的异样,心里多了丝思量。
“你大哥一定已经跟你说过……是爸妈对不起你。”楚纤幽幽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
戚言堂偏过眼看见那个儒雅俊挺的中年男人走来,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然后看了戚言堂半晌,微笑起来,带着欣慰:
“你被抱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眨眼就长这么大了……虽然我们没在你身边,但你仍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简仪说我们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他没说错。”
戚言堂静静看了他们半晌,目光澄透,戚繁秦一眨不眨和他对视着。
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戚言堂蓦地有些想笑,看着楚纤微微闪躲的目光,里面滑过星点内疚,他心里微叹了一声,眼神渐渐悠远,云淡天高,终于洒然一笑,没有作声反驳。
因为一个儿子足够优秀,一个备胎可有可无,所以就算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辛辣的讽刺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我们并不是合格的父母,”楚纤牵强一笑,早先准备好的说辞,那些关于大局和迫不得已的解释竟出不了口,他们并不是不想寻找戚言堂,也不是不想把他带回来,只是明里暗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有时候也会很泄气,再加上楚家近乎明目张胆的阻挠,父亲无法捉摸的默许……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哪个做父母的不痛心,但他们没办法,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
这些不能让孩子知道,可空口的爱却也不能让人信服,看着戚言堂英朗俊美的脸,楚纤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一丝骄傲,她弯起嘴角:
“可我们却能有这样优秀的孩子,我只想说……这虽然很老套,但能不能让我们补偿你……”最后的声音近乎哽咽,她发红的眼角,沙哑的嗓音能让任何人心软,她是他的母亲……起码戚言堂有点心软了。他看了看他强掩情绪的父亲,叹了口气……
思绪突然飘到很多年前,那个总是抓着铁门栏杆永远在朝外张望的孩子身上,或许那些怯懦隐忍都是为了能占据视野最佳的位置而付出的代价,尽管他一直没等到什么。
“过去了就过去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到近乎冷酷,他也许早就放下了。
两人神情一顿,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笑了笑……
“能……叫一声爸妈……吗?”她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没想戚言堂干脆利落直接道:
“爸、妈。”眼皮眨都没眨。
楚纤明显一噎,一时摸不准戚言堂确切的态度,迟缓的眨了眨眼,还是勉强笑出来:
“那——也别站在门口了,待会儿父亲要来,咱全家这么多年一定要吃一顿真正的团圆饭。”
“皇祖父也要来?”戚简仪微扬的声音响起,他刚刚一直沉默的看着戚言堂和父母的对峙,他自觉这里面自己没有发言权,他没有他弟经历坎坷,也没有父母的感慨万千,但他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他飞速看了看戚言堂,眼神诧异,他之前一点没听到风声说戚廉山也要来,这难道就是正是迎戚言堂回家了?他心里有些忐忑,他皇爷爷和自己父母不一样,他在父母面前说的虽满,也笃定戚言堂绝不会让他们失望,但对于那个一直高深莫测的爷爷就马不准了,如果他不许可,戚言堂的身份仍不能公之于众。
他有些烦躁起来,这些日子他早就认定戚言堂就是他弟弟,要委屈自己亲弟弟做那私生子一样见不得光的人,他打心底不乐意。
戚言堂眯了眯眼,扫了眼面前的三人,点点头,他没意见。
却不想见他这表情,戚繁秦和楚纤眼里又浮出刚刚进门时那抹局促和无措……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带你弟弟看看这屋子,待会儿有人引你们到宴厅。”楚纤嗔瞪了戚简仪一眼,推了大儿子一把含笑把他们往外赶。
……
“我真的不知道皇祖父要来。”出了会客室没几步,戚简仪下意识交代坦白,否则他一定叫戚言堂做好心理准备。
戚言堂一脸无畏的点点头,内力往耳朵集中,果然听见会客室里的夫妇压抑着的声音:
“像……太像了……不过楚家到底怎么知道的?”他父亲的声音有些不稳。
“……我虽然也是楚家的女儿,内情却也知之甚少,有这本事的百年里也没一两个……”
“……可为什么偏偏是言堂……”
偏偏是他什么?后面的戚言堂就没听见了,他们已经走得太远,那扇门隔音效果的确不错。他百无聊赖开始打量起屋子的摆设,他的父母之前表现虽然些许异样,但他没察觉到恶意……所以……既来之则安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