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正从桔子皮里掏着瓣,他原本正要继续掏肉瓣的手转而将周围的皮撕开,将剩下小半个的桔子一口塞进嘴里,声音因为吃着东西模糊不清:“唔就过鹅插桥怎么着。”
“好吧,”白朗妥协着,“我有空会来看你的,等我工作繁忙期过了就会搬回来。”
“多谢,不必。”
“你这脾气。”白朗笑着,“先前还真没看出来是只刺猬。”
“这是爷们儿!”
“好吧。”白朗注意到瑞已经长长的头发,因为没有修剪过,里头的黑发已经长的相当长了,瑞随意动一动额前的金色头发就会遮挡住眼睛。“有空我给你修下吧。”
“我自己会好么。”瑞做出相当不屑的模样。
白朗看了看窗外的天气,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很久没有出去了吧?我记得上次推你出去已经很久了。”
瑞跟着白朗的视线望去。
“要不要出去走走?”白朗提议。
“不……”
“我想跟你聊聊……”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的天空。
“关于辰。”
第13章
市立医院不远就是个学校,隔一个街区,中间刚好是个小公园,很多医院里出来散步的病人家属都推着轮椅来这里散心。
周围不少矮木植被,曲折的小路由平滑的磨砂地砖铺成,每走一小段两旁就会出现两张座椅,也似乎正是考虑到医院的需求才做的。
现在正是落日时分,不论周围的灌木,或是地面齐头刚修剪过的草坪,抑或是远处稍高起来的树枝伸张的枝叶,都在这种桔色光芒的映衬下散发着红光。红色,桔色,有些叶面上闪着金色的光,霎是好看。
似乎是对面学校正是放学时候,不少背着书包的中学生从灌木的另一边自行车道上飞驰而过,蓬勃着朝气。大自然的馈赠都是如此的公平,只是一束光,就将年轻少年的黑色短发染成了红棕色,一同他张扬的笑容,映照了整个天空。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
白朗推着轮椅,缓步走在这个静谧的公园里。
瑞收回隔过灌木落在正放学时候骑车的少年身上的视线。
“没。”
白朗的视线也落在那些拥有蓬勃朝气的少年身上,回味悠长。
“很怀念学生时代吧。”
“谁没读过书。”瑞转头过去看另一边,那是一位家长,正领着身患残疾的儿子,坐在长椅上教他开口说话。
瑞看到这一幕后又将头垂了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往那儿看几眼。
白朗注意到他的这个表现,他将轮椅往前推了几步。
“人生无常,幸福都是相似的,但痛苦不同。”白朗说。
“哼,你老有道理了。”
白朗不予争辩。
“我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白朗继续道。
“哼,我也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
“不,你了解的可能都是片面的。”白朗给他纠正。
“那你的‘一些’也不是全部好吗!”白朗怎么这么喜欢鸡蛋挑骨头的。
“所以作为交换我想告诉你关于辰的事,让你知道的更清楚。”
白朗怎么老喜欢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他每天要吃早饭就逼自己也要吃,他每天只看两小时电视就要求自己也不能超过,他想告诉自己关于辰的事难道就得听?听他讲他跟辰的过去?
“我不想知道好么!”瑞相当不屑地摇头。
他不知道在这个落日余晖普照整个世界的时候,他那头金色的头发散发着红光又随着脖子的摇动而晃起来。此时,正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白朗是什么表情。
瑞自然是看不到白朗的表情的。
但他听的到白朗的声音。
他的声音比以往更柔和,像是看着哪里正发呆时的呢喃。
“可是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事。”
光线开始逐渐灰暗,夜幕降临。
在小公园里的两人一个坐在长椅上,一人站在一旁,一边的轮椅静默着。
“就这样?”
“就这样。”
又是一阵沉默。
在白朗没有主动告诉自己他跟那个辰的事情之前,瑞一直以为他们之间那段据说相当短暂的时间里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情才让白朗这么难以从里面跳出来的,没想到只是这样,只是因为单方面的欣赏后又成了单方面的恋情,那么既然他们相处了那么短暂的时候后那个辰又离开了,看来在这过程中那个辰都没有真正喜欢上过白朗啊。白朗是有多迟钝,还是傻,明知道的事情还在那里自作多情。
瑞冷静的分析着白朗讲的事,这么简单,他都快怀疑这是白朗编来骗他的。
而白朗,他在等候瑞的声音。
在这个寂静的逐渐陷入黑暗的环境里,连对方的呼吸都能仔细听到。
“我……”
隔了很久,瑞终于出了声,虽然只有一个字节,又马上默了。
瑞不想说,仿佛他从来不把自己的事情说给任何一个人听过,他骨子里的倔强让他觉得这就像剥开自己的伤疤让别人看,来博取同情一般的让他觉得无聊透顶。
知道瑞不想多说什么。
白朗走到瑞的身边坐下,与他平视。
“你可以不讲,我能猜到一些。”白朗努力找寻着好的词汇。
“不要多想好吗,我讨厌别人对我评头论足。”瑞蹙眉。
“嗯。”白朗给自己理清思路,“我只想让你知道,对我不要有太多疑惑和芥蒂。”
瑞的视线毫不回避地与白朗对视。
“那你觉得现在呢?”
白朗似乎是已经考虑很久以后就等瑞这样问了,也或者说他已经有了些许的准备,他将自己早已在心里腹诽已久的可能抛之于外。
“过几天你就可以拆石膏出院了,我会来陪你,现在我就住在附近的公司公寓楼里,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接你一起住,要是……”白朗停顿了下,“我也会送你回郊外的租房。”
安静的心跳,静谧的夜。
一个声音在等另一个声音的回答。
白朗将瑞推回去。
外头已经天黑,病房里,白朗无声无息地将瑞抱回床上,将床摇平,给他盖上被子。
“要上厕所吗?”
“不用。”
“那我先回去了。”
“嗯。”
平淡无奇的话,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一起合租的日子。
没过几天小强出院了,临走时瑞还兀自给他传授了很多把妹子的经验。
第二天是星期日,白朗一大早到了医院陪瑞做检查,瑞的腿终于拆了石膏。
伤筋动骨一百天,瑞拆了以后随即在原地蹦了三蹦,却又坐进轮椅里要白朗将他推回去。
白朗似乎习惯了这个人偶尔的无理取闹,由着他将他推出了住院楼,送进车辆副驾驶上。
不过车辆离开医院后没有向郊外走,而是往反方向行驶,一直走到白朗现在住着的之江公寓才停下。
瑞望着小区门口那四个大字,笑意盎然。
“东西搬进去了吗?”
白朗从后车厢取出瑞的轮椅:“昨天搬了,你放心吧。”
“没落什么?”
“都搬空了。”白朗走上来,瑞回头看他,白朗伸手按住瑞的头顶,一窝的黄毛被揉成了鸟窝,白朗当即闪人往小区里走去。
“我CAO!白朗!你找死啊!”瑞吼叫又欢笑着追着人往里面跑去。
一切都那么美好,在一个中转点猛然折回。
谁都不清楚两人在那个公园里聊了什么,一向倔强的瑞怎么会妥协愿意听白朗类似“解释”一般的讲故事。
总之,瑞现在高兴的不得了。
在搬进白朗公寓后没几天他就跑附近各个酒吧开始找工作。
虽然如此,瑞白天还是闲在家里没事儿做,不一样的是白朗除了帮他顺带准备早餐外瑞会自己弄午饭,毕竟他现在这腿可是一口气上五楼不吃力!难得哪天心情好的话白朗还可以有晚饭吃。
不过晚饭基本上瑞还是单做一人份多一些,因为白朗难得有空会回来吃,有时候到了瑞晚上出门的时间了他还没回来。
索性瑞在白天一个人无聊晚上又到处找地方的节奏很快因为找到了新工作而结束。
毕竟他以前在这场子里混过,认识的熟人也多,要介绍一下不是难事。
就是在市中心唱比周围外圈要难一些。
就比如他现在的老板,因为是新开的酒吧,来的人少,瑞又是新人,给的钱也不会太多,但比在外圈的时候也少太多了。何况瑞现在接到的是九点到十一点的时段,算是黄金段了,不过瑞急切于找到一个新工作开始,也不在意这一些。
就是这时段是白朗回家的峰值,是他最普遍回家的时间段。可要是时间往后排晚的话半夜离开的时候会吵到白朗,瑞想想还是算了。
说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
跟之前合租的房子自然是不能比的,毕竟是公司的公寓。
进去是个小客厅,正对着一个房间门,右边也有一个房间,左边连接小厨房,厨房隔壁也是正对房间的隔壁是厕所。
所以两个房间都是朝南有太阳的,而且这样的公寓只有白朗一个人住,这家伙还把里头打扫的仅仅有条。
一进去的时候瑞就高呼:“好!我就喜欢这种!”
“这儿是供两个人住的,不过另一个公司似乎一直没有安排过来,所以你可以住隔壁房间。”白朗说着给他将小客厅靠右的房间门打开,里头相当大,关键是因为除了床衣柜电视柜以外窗台那儿还有张小桌子,上头还摆了个茶几!
“这儿是客房?!”瑞惊呼。
“这儿是主卧,我睡在隔壁。”白朗将瑞的轮椅暂时靠在墙边。
“睡客房干吗,这儿该是你睡的。”
“你不是说我没告诉你郊区那套房子是我的所以生气么,我把这儿让给你住好了,当赔偿,恩?”
瑞沉默了会儿,白朗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白朗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一头黄毛。
瑞闷声道:“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白朗轻松地露出他一贯的笑容。
瑞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将头瞥到一边:“你知道的。”
“那……”白朗故意拉长声调,然后提议:“那我今晚就过来跟你一起睡?”
瑞如同被震天雷从头劈到尾,直接刮白朗一眼:“你敢!”说时迟那时快,窜进自己房间将门一关,落锁。
白朗估计在屋外都能听到瑞的声音。
“你个死气白脸的!你敢塔踏进来半步我就腌了你!”
第14章
相当平常的一个周末早晨。
瑞在八点就起床了,这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早起。
套了睡衣相当缓慢地走出房间,白朗正坐在小桌边喝粥。
“醒了?”
“嗯。”瑞绕过白朗去洗手间洗漱。
白朗放下手里的筷子,因为地方不大,探个头就能望进厕所里,白朗敲了敲开着的门板:“中午相吃什么?”
瑞将牙膏挤上牙刷,想了想,挥挥手:“随便!”
白朗站起来端了喝完了的粥碗去厨房:“那我们出去吃吧。”
“啊?”瑞嘴里都是泡沫,相当含糊,又“嗯嗯”两声。
“那期克蛇呢?”
“我想着下午时候去东山吧,虽然梅花谢了很久,不过快夏至了再下去会很热,现在出去逛逛不错的。”白朗将碗放进水槽里,又重新拿出只干净的给瑞盛上一碗,端到小桌上。
“嗯,好,那期克蛇呢呀?”
白朗一边又往瑞的水杯子里倒上半杯水:“随你啊。”接着往里面倒进半杯凉水使它变温。
听到随他,瑞咕噜噜地超快速漱口,嘴边的泡沫还没擦掉就从厕所间门口冒出一双闪亮亮的眼睛:“肉!”
东山虽说带“山”字,实际上并不是因山得名。它反倒是个三面环水的岛屿,因为这一特性,虽然时间已是夏至,但到了岛上感觉倒是有阵阵清凉。
东山出了名的是梅花,春季惊蛰后开遍了东山,东山中间最高点有座望梅亭,站在亭内往下望,只见粉色,紫色,深紫色,密密漫漫淹没了整个岛屿,在里头行走赏梅的路人只能隐隐约约被人找到。
不过时间已经是夏至,再是曾开盛了花的东山,在花谢后游人就少了大半。
白朗开车往东山走,一路跟瑞一起计划着在哪儿落脚吃午饭,最后犟不过瑞,跟他一起在路边的一个自主烧烤摊吃烧烤。
一把大阳伞,一块铺地方巾,瑞相当积极地在旁边支起租来的简易烧烤架,从老板那里取来热滚滚的煤块。
白朗端了两盘的东西,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其实烧烤是很不卫生的,尤其是炭火。”白朗一边将鸡翅包进锡箔纸里一边对正捡了根树枝戳木炭的瑞道。
“乐趣好不好,你就没吃过?”瑞扔了树枝跑过来帮忙,相当熟练地完成了白朗的工作。
“我不太吃这个。”白朗将鸡翅码好成一排。
“你真是。”瑞啧啧两声,“看你每天早上准时起来煮白粥就知道,还有番薯玉米鸡蛋。”瑞包完了所有鸡翅赶紧往烧烤架上摆了一半,“挺养生的,不错,不过今天就先吃这个啦!”瑞快速地将香肠串搁上面做着夸张的抹口水动作。
白朗嘴唇微微上翘,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瑞头上揉了揉他的黄毛,怎么没有先遇到他。
“啊!!”瑞使劲摇脑袋咆哮起来,“你这只大油手!快放开!”
“哈哈,”白朗松手,拉了拉瑞已经过分长的头发,“这么长了,该剪了。”
瑞佯装怒气地白了白朗一眼,手上给烧烤架上的东西翻身的动作到没落下:“一直说给我剪给我剪,也没见你剪过好吗。”
“嗯,那今晚给你剪。”白朗过来帮他刷油。
瑞相当认真的大眼睛看着白朗:“真的?”
“假的吗?”
“我CAO!”瑞兀自嘀咕他到底会不会剪,“别给我剪残了就好。”
两人的烧烤一起坐在方毯上不亦乐乎。
瑞已开始就几乎消灭了所有的鸡翅,饱了肚子后乐趣就转移到了烧烤上,一串串香喷喷的烤肠香菇肉串青菜藕片色泽发亮地给他送给了白朗面前。
白朗意识到瑞的目标已经转移到“纯玩”上了之后赶紧给老板结了帐,瑞将剩下的烤熟以后算是真的结束了。
瑞显然没有想要继续往东山走的意思,东西也还没吃完。
近中午的太阳格外耀目,瑞脱掉外套的运动衫,晃荡着了件短袖跟因为近中午来了更多自驾游的游客而忙碌的老板唠嗑。
白朗坐在阳伞下,方毯上摆着瑞烤完自己又不吃的各类蔬菜。
“张瑞!”白朗朝正热心帮忙摆烧烤架的瑞挥挥手。
瑞回头看向白朗的方向,白朗指指面前的蔬菜:“你还吃吗?”
瑞摇摇头,朝老板哈哈笑着,拍拍老板的肩:“那我走啦!回头我带朋友来吃要给便宜阿!”
“好!放心!”老板忙了一头的汗,也跟瑞哈哈笑着。
瑞拍拍手,工到垂成,往白朗那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