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珍抖得更加明显,声音都嘶哑了,“我知道了……”
杜挽书本来在厨房和小水一起做饭,家里来客人总得多做两个菜,被小水拍了一下,指着院子里。杜挽书抬头一看,村长踉踉跄跄的往外走,脸上好像还有泪水,他赶紧出来想问问怎么回事。
“叔,你怎么了?吃过饭再走啊。”杜挽书一边走一边说。
江有财站在中厅门口,“挽书,让他走,他还有事。”
公公这样说了,杜挽书也就不在往上凑了,心里却对村长和公公产生了疑问,村长那个样子怎么看都是受了情伤的样子,他想要是清哥拒绝他他就会是这样的表情。
疑问在心里留下了痕迹,当然不是怀疑公爹怎么样,而是想着是不是村长是不是一厢情愿喜欢上公爹了。晚上,他把这事和江清石一说,“清哥,你说我猜的对吗?有珍叔会喜欢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咱爹吗?”
江清石觉得不可能,他爹和江有珍的相处模式,与其说是兄弟还不如说是早就分家的父子。所以如果江有珍受了情伤,那么肯定是他选的人爹不接受,不同意。
不得不说,父子真的很了解彼此,一猜即中。第二天,村里人就知道了最年轻的村长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了。江父听说了只是沉默,让人送去了补药,别的什么都没说。
过了几天,江父叫上江清石一起去了后山,自打江清石重生之后,这两年父子二人常常到后山来走一走,也不会特意聊什么,只是随意的走走。但是父子走的路线都是一样的,每次都要经过一棵需要两个成年男人合抱粗的大树,一个长歪了的梧桐树。
今天两人走到树下,江父像往常一样站在那里不动,突然问了一句,“石头,你有没有觉得这棵树哪里不一样了?”
江清石奇怪的看了一眼父亲,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但还是仔细观察这个不知为何长的歪曲的梧桐树。一眼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江清石以前也没有关注过,真的不知道哪里变了。
“爹,没什么变化啊。”
江有财一手摸到树干上,“这里有个洞,但是现在被堵死了。”
顺着爹的手凑近一看,确实有个不太自然的地方,像是被人后补上去的。但是这有什么关系?
“不明白,咱们去下一个地方。”江父带着不明所以的江清石去到下一个地方,江父每次来都会坐着休息的一块大石头。
这次不用江父说,江清石就看出来了,那块石头挪了位置,离原来的位置错开了一步。江清石觉得巧合之事只有万分之一不到的几率,连着两次,那就不叫巧合了。“有人监视咱们?”
江父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当然,不过现在没有了,否则也不会留下痕迹。”
江清石看着随意坐下的江父,努力想着自己家有什么值得这样大费周章的,这样行事谨慎的绝不是村民们,肯定是其他的人。
“为了那个信物?”
江父对江清石的反应能力还算满意,点点头,领着他走到最后一个他们父子常去的地方,山脚下的泉眼处,这处泉眼只有小孩食指粗细的口子,出水量不大,水也不那么清甜,唯一的好处就是泉眼前面有个小池子,可以方便人们休息取水,但离这里不远还有一个出水量大的水质清甜的泉水口,所以来这里的人非常少。
江清石父子脱了鞋袜,坐在石头上,把脚伸进水里,天气还很热,这样子就凉快多了。
江父坐下之后,好似随意的扒拉扒拉石头,在土里挖了几下,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就露出来。江父弄干净木匣子,拿手帕包起来,扔给了江清石,“你拿着,过几天我带你去见几个人,你也到了该了解生计的时候了。”
这是江父早就打算好的,不管江清石今年能不能考中举人,他都会慢慢的把手里的的活计交给儿子,他也是时候带带孙子,享享清福了,过了今年,儿子的路他就算给铺好了。
江清石自然也想知道父亲的生意到底是什么生意,家里的钱财都是什么来源,以前父亲不让他也就不操这个心,现在父亲已经决定好了,那么他只要听从然后学习就是了。这也许就是父与子的默契。
第五十三章
江清石得知付家会在这几日之内来人拿走这个信物,就知道,这件事情马上就会落幕了,但是落幕之前恐怕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吧。江清石本着谨慎的心理,提醒江父家里人的安危也许会有波折。江父告诉他,只要还在江家就没问题,包括小水在内的几个长工都有拳脚功夫,而且他们只不过是个乡下人,不会被看在眼里。
江清石一想,确实也是,江父的小车队在村民眼里是顶天儿的厉害了,但是在皇商付家这样的人家来看,不过就是只蚂蚁,谁会在意一只蚂蚁?即使这只蚂蚁幸运的攀上了付家这棵参天大树。
不过,他还是跟杜挽书说尽量不要出门,连带着江母和杜小妹都交给他看着少出门。杜挽书无限信任他,也没有问为啥,拿着布料就找江母去给安安做衣服了。
十天后,江父带着江清石七拐八拐的在一家破败的小酒肆里见到了付家人,传说中的付家大少爷,现在的付家当家人,付钰声。比江清石想象中要年轻一些,三十出头的样子,长相倒不属于英俊过人的,一双眼睛却多情的勾人。
付家大少爷没有商人那股子唯利是图劲儿,反而像是一个多情的温润公子,看上去就令人心生好感。江清石笑了一下,跟着父亲一起叫了一句大少爷好。
付钰声看来人只有父子两人,眼里闪过一丝失落,还是跟江父交谈起来,“江大哥,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很好,多亏了大少爷多次帮助。我也幸不辱命,信物我一直保存着。”江父掏出那个巴掌大的木匣子。
付钰声拿过匣子,也没有打开,就收了起来,其实即便没有这个信物也无所谓了,他已经完全掌握了付家,有了信物仅仅是锦上添花罢了。他来这里最大的目的只是想要见一见十年前的那个单纯又精怪的少年,可是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会被原谅了吧?他娶了妻子,有了孩子,一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想起十年前少年哭泣的脸,付钰声突然觉得太累了,执着的一切好像都没了意义。
“江大哥,小珍过得好吗?”仅仅一瞬间的晃神,嘴巴不受控制的问出了这句话。果然没办法不去在意吗?!
江有财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审视的看着付钰声,而江清石却立马明白了某些事情,那一句亲密的‘小珍’已经足以说明一些事情了。
“大少爷,你已有了娇妻爱子,问这些就没必要了吧。”江有财脸色很淡,这还是江清石第一次看到父亲这样冷漠的样子。
付钰声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即使这样也不会得到原谅,“不是那样的!”双手狠狠地砸在桌面上,付钰声的表情狰狞,直接破坏了他那一副公子样,“我是被逼的,否则,我恨不得让她立马去死!”
江有财不相信,眼睛里都带着质疑,“那孩子也是不得已才生的对吗?”
付钰声难堪的看了江有财一眼,咬牙道:“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个野种!”看江有财还是不相信,付钰声脸都绿了,难以启齿的屈辱感油然而生,“我没碰过成蝶衣,那是一个下人的孩子。”
说完这个,屈辱感使得付钰声说不出来别的任何话语,而江有财也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了真伪。
叹了一口气,“那么,你现在可以摆脱这个女人了?”虽然是问句,但江有财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江清石在一边当背景,却也慢慢发觉了父亲和付大少爷关系很亲近,父亲对付家大少爷一点都不客气!
付钰声眯了一下眼睛,看上去像是一条瞄准了目标的准备好毒液的毒蛇,“当然,要不然我怎么敢来这里。”
江有财突然转头跟江清石说:“你先回家吧。”江清石知道两人要说一些不太适合在小辈面前说的话,也就利落的道别回了家。
赶走了儿子,江有财站起来走到稍微离付钰声远一点的地方,保证他一下打不到他,“你娶妻生子的事情有珍知道了,并且因此大病了一场。”
没了外人,付钰声一点都不隐藏自己的坏脾气了,一把掀了桌子,“江!有!财!谁让你告诉他的?”
“你不是已经制造了一个除了我以外的证人了吗?当着我儿子的面儿,袒露被戴了绿帽子,你真的是不要脸皮了。”
付钰声这才算冷静点,“你是故意的!”
江有财瞥了他一眼,对这个脾气十年如一日暴躁的男人真心看不上,真不知道有珍看上他哪里了,估计也就是有点家底罢了,还那么多糟心事!想到这,江有财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付钰声脑门直突突,气的!但是江有财的下一段话又让他心疼起来,“有珍十年前流产你还记得吧?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件事,你别跟他说知道吗,大夫说有珍很难有孕了,你真的不在乎?”
付钰声眉毛都纠结在一起了,心疼得要死,“你确定他还不知道吗?我不会放弃的,我已经浪费了十年,不能再浪费了。”
“当年成蝶衣派人追杀他,受了惊吓,他又年纪小没经验,不知道自己怀了孕,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晕倒了,昏迷中小产的,因此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江有财想起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弟弟血流不止却昏迷不醒的样子,就像打付钰声一顿,最好打断他两根肋骨才好!
付钰声看了一眼离自己远远的江有财,暗骂了一句臭狐狸,“放心,我不会让成蝶衣好过的,不出这口气我死都不甘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小珍的。”
江有财不置可否,“你先把人哄回来吧。”
付钰声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样子,精明敛于眼底,“只要你不从中作梗。”那个小家伙不难哄回来,难搞定的是眼前这个大舅哥。
江有财笑了一下,“处理好那个女人的事情,来我家住吧,给你一个近水楼台的机会!”
付钰声给了他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江有财挑挑眉,一场较量即将开始。
仅仅用了两天,来办公事的付大少爷因夫人重病而不得不停留下来,为了养病,付大少夫人被妥善的安置好,付大少爷却悄悄的来到江家,打算长住了。
花了半天功夫,江母和杜挽书才接受了皇商大人住在自己家跟自己当家的(公公)是好朋友的事实,杜挽书还亲自下厨,做了许多大乾朝没有的美食。
付钰声毫不吝啬的夸奖了杜挽书一番,直说江父有个好儿媳妇。江清石听见媳妇被夸奖,也笑着给媳妇打了一个你最棒的手势,杜挽书笑的开心。
当天夜里,杜挽书躺在江清石怀里,发问:“哎,清哥,你知道爹是怎么认识付叔的吗?付叔可是个大人物呢!”
江清石摸摸杜挽书越来越光滑的肌肤,“爹十几年前是付家商队的一名小伙计,因缘际会救了付叔一命,因此两人也就成了朋友。”
“哎,这就是缘分吧。”
江清石不停的摸,“对,缘分由天定。不过,挽书,你最近使用了什么吗?越来越细腻光滑了。”
杜挽书没有害羞反而眼睛一亮,“真的吗?你觉得我皮肤细腻了很多?”
江清石疑惑的看了他一下,“嗯,是啊,细腻了很多,也白了很多。”他说一句,杜挽书眼睛亮一点。
“哈哈,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杜挽书掀开被子,什么也没穿,爬到床脚箱子处,趴着掏出啦几个小瓷瓶。
江清石以外的看着眼前的一顿大餐,想着要不要再来一次。杜挽书已经扑到他身上,“清哥,我跟你说,我看到一本书,里面讲的都是保养用的花膏,我都试验过了,确实很有用,你看这几瓶就是我做的!”
江清石看他那么兴奋,压下再来一次的想法,接过小瓷瓶,打开挑出来一点,膏体透明,气味淡而香,涂抹在手背上,感觉很舒服。
“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你做的很好!那么,告诉我你的打算是?”
杜挽书本来想盘个店自己卖,但是觉得这样奔波不是他想要的,他的孩子还小,他也离不开他的夫君,皱起眉,怎么办呢?
江清石一看他纠结,把手里的瓷瓶放到床头柜上,把人拉进怀里盖好被子,“不如,就卖给付叔吧!付家也有这方面的生意,比咱们更懂得怎么卖出高价。”
“嗯,那就这样,明天你去跟付叔说好吗?”杜挽书看着他,使劲睁大眼睛。
好吧,江清石败了,“可以!这下你满意了?咱们该睡了是不是?”
第二天清早,江清石拿着那几个小瓷瓶去找付钰声,却扑了个空,付钰声已经去了村长家。
第五十四章
付钰声苦着一张脸回到江家,见到江父的一瞬间就冲上去,挥拳!
“啊!”江母吓了一跳,这是抽哪门子疯!“你干什么?!凭什么打人?!”
付钰声却听不见江母说话,他直直的盯着江父,“江有财!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江父一声不吭的擦掉嘴角的血渍,理直气壮的回望付钰声,“我有妻有子,还能怎么照顾他?是他自己傻,终身错付,怨得了谁?!”
江父拍拍江母的手,“你先出去吧,我们两个人有事情要说。”江母看看不太冷静的付钰声和江父脸上的伤,有些迟疑,“可是……”江父和付钰声对视,毫不相让。江母只得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
付钰声恨不得打死眼前这个人,但是听见那一句终身错付又是心里一揪,疼得厉害,为了那个精怪的小家伙,为了他白白等掉的十年,“说到底,你还是对我对小珍都有怨言!那你报复我就是了,小珍可是一直把你当做亲哥哥一样,你就这样对他!”
江父双手环胸,头一次露出来似是怨恨的表情,“要不是你,有珍那么小的年纪怎么会自己吃下孕子丹,怎么会伤了根底难留子嗣?要不是你勾引他,他会是我江家最年轻最有前途的,怎会连个举人功名都不能考?!”说到底,对于江父来说,江有珍就是他的长子,江清石是幼子。他对江有珍的期盼很高,结果却惨烈,这一切都是在有珍认识了付钰声开始的,所以他怨恨当时狠不下心收拾付家人的付钰声,也怨恨自己看大的没出息的孩子江有珍。
但是,他并不是为了心里那点怨恨才说假话骗江有珍伤心的,他其实是知道付钰声绝对不爱成蝶衣,至于那个孩子,他以为可能是个意外来的。付钰声决定来到他这里,他就能判断,一定是来找江有珍的。
他最担心的就是付钰声爱的太过理智,而有珍陷得太深,那样有珍以后也会患得患失,因此干脆跟江有珍说了那一番话,如他所料,有珍受了打击或者说撕开了他欺骗自己的那层纸,一下子郁结于心病倒了。而付钰声也在意料之中的来乞求破镜重圆,看到有珍的样子他一定会心疼,这股子疼痛会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记得要对有珍好。
江有财心里嘲笑了自己一下,自己这一辈子最成功最厉害的算计就是这一次了,完成了这场戏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剩下的就靠有珍自己了。啊,等两人和好如初时,得要一大笔谢媒钱,他这又是被记恨又是挨打的,也不容易啊。
江有财想的没错,付钰声果然痛不欲生,差点流下眼泪,“我知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太心慈手软,也不会害的小珍如此,都怪我!”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屁都不顶!你要是真的知道错了,那就发誓,一生一世只爱有珍,从此绝不抛弃他,绝不纳妾,绝不让第三人插进你俩之间!”